第 76 章
被凌桑這么一攪和,誰也沒功夫來關注林然的事了,凌云釉還沒等到回月見居給林然報平安,就被墨昀派來的搖光客氣地請進了朔風堂的議事廳。 “我……”,凌云釉剛要開口解釋,剩下的話就在墨昀冷凝的注視中如風消散。 她擅自算計陽平那次,墨昀都沒有這么大反應,看來這次,她的禍是闖大了。 “我記得第二次見面時,我就提醒過你,當舍不舍,反受其害?!?/br> 凌云釉毫不避視他的眼神,“我也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她……她們,不是我的弱點,她們是我想保護的人?!?/br> 墨昀語帶諷刺,“好,現在的你想保護誰?花枝夫人是什么樣的人你了解嗎?花枝夫人在閣主心中的地位你清楚嗎?是不是以為靠著你那一肚子小聰明,就可以對付全天下的人了?” 凌云釉深吸兩口氣,迫使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我沒有別的辦法,時間不夠,可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什么也不做。墨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樣的人,可是我,終其一生,都不會成為你期望的那種人。我放在心上的人,沒有權衡利弊,只有值不值得。雅安值得,林jiejie也值得?!?/br> 飛蛾撲火嗎? 墨昀撇開臉,第一次質疑起自己的決定來。選中她,是因為她機靈,應變能力不弱,在征伐冰河的計劃里,他需要一個這樣的人??煽v然她有滿腹張良計,也敵不過心軟這個致命的弱點。 “主人”,不知是不是為了緩和氣氛,在兩人劍拔弩張對峙不下之時,搖光進來了。 墨昀收斂情緒,坐回桌前,“什么事?” 搖光看看凌云釉,又看看墨昀,“凌冬小姐往月見居去了?!?/br> 凌云釉對“凌”這個姓異常敏感,著急問道,“凌冬是誰?” “是花枝夫人的女兒,梟閣的二小姐?!?/br> 渾身的血液冷下去,凌云釉不安地摳了摳指甲,而后從慌亂中清醒過來,轉身跑出議事廳。 路上,她往手腕上狠狠咬下去,直到冒出血痕才作罷,疼痛逼得她冷靜下來。等會兒面對來意不善的二小姐,她要怎么安撫?無論怎樣,都不能同她動手。她明明已經想得很明白,可看到疼得連躲避力氣都沒有的林然,方才的想法便被拋得一干二凈。 一抬手,凌云釉將打向林然的軟鞭抓在手里,凌冬大怒,狠狠抽回軟鞭,她故意把手上力氣加至十分,軟鞭嵌進凌云釉掌心的rou里,而后,飛快撤出,眨眼間,凌云釉的右手鮮血淋漓。 “哼,你就是膽敢冒犯我母親的那個賤人了?”凌冬不過二八年華,眉眼肖似花枝夫人,姿色不及其姐,但也是個明艷無方的美人。如花一般的面容下,藏著一顆狠毒無比的心。 泄憤的對象換成是凌云釉本在意料之中,但她看清凌云釉的臉后,眼中泛起怨毒,揚起軟鞭就向凌云釉的臉頰抽去。 躲還是不躲?凌云釉把林然護在背后,她感受到了凌厲的鞭風,心知這一鞭下來必然會在臉上留下一條顯眼的疤痕。 “小姐?!绷秩慌纹鹕碜?,想要拉開她。 凌云釉最終沒有躲,她閉上眼睛,準備承受這一鞭。 這一鞭并沒有打到凌云釉臉上,一道白影闖進兩人之間,來人不知使了什么功夫,兩指夾著軟鞭,一擰一折,鹿筋制成的軟鞭便斷作幾節。 凌桑揚眉一笑,夾帶著明顯的嘲諷,“凌冬兒,你還是老樣子,見誰長得比你美,就要毀去別人的臉。也只有花枝那樣心狠手辣的貨色才教得出像你這樣的惡女來?!?/br> “凌桑?”凌冬姣好的面容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你怎么會出來?父親不可能放你出來的?!?/br> 凌桑彎腰,一手扶凌云釉,一手扶林然。 “當然是因為爹爹他想念我,想要見我?!?/br> 凌冬動了氣,“你說謊?!?/br> 凌桑余光瞥到匆匆而來的兩個人,嘴角牽出意味不明的一絲笑意?!拔覟楹我_你?你我之間,爹爹更疼誰,那不是顯而易見的?” “你住口?!?/br> 凌冬揚起手里剩下的軟鞭狠狠往凌桑身上抽去,奇怪得是凌桑不避不擋,任由軟鞭落下,她劇烈咳嗽起來。 不等落到凌桑身上,軟鞭就在凌彥手里化成了齏粉,凌彥睜著赤紅的雙眼,反手一巴掌甩在凌冬臉上。 凌冬的半邊臉腫起來,她怔怔站著,一向視臉如命的她都沒有感受到疼痛,只是呆呆看著凌彥,半晌才開口喚,“爹爹?!?/br> 凌彥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凌桑身上,“桑桑,你怎么了?” 凌桑白如霜雪的臉頰上了無生氣,她捂著胸口,咳了好久才停下來,“爹,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凌彥本來是打算親自把她送回比目崖的,哪知道不過兩月未見,凌桑的功夫又精進許多,只可惜孫猴子本領通天,也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凌桑見他發了狠,立馬裝出犯病的樣子來,凌彥上當,她就趁機飛快得溜了。 凌彥是又急又氣,凌桑自小聰明靈巧,學武的天賦驚人,有這么一個女兒,疼愛之余不免以之為榮,凌彥一得空就去比目崖教她練武,久而久之,凌桑就將他一身的本事學去大半,火候雖然不深,但也不比七幽若遜色。時間久了,凌桑還針對他的武功路數自創破解之法,剛剛她躲他擒拿手的身形,滑得跟只泥鰍一樣,想必是她自創出來的新身法。 凌彥細細打量她好幾眼,確認她沒事了,才板起臉訓話,“少在你老子面前裝可憐,現在就回去,沒得商量?!?/br> 凌桑懊惱得鼓起腮,“你好歹留我吃頓飯再趕我走?!?/br> 兩人大眼瞪小眼,凌彥拿她沒辦法,率先敗下陣,“說好了,吃完午飯就走?!?/br> 凌冬想沖上去搶回父親的關注,被花枝一把拽住。手腕被花枝箍出一圈醒目的紅痕,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竟然沒有關心她臉上的傷,凌冬敏銳得感應到,有什么東西被冰封在母親慘白的面容之下,母親的沉默令她不安,手上的痛楚蓋過了臉上的痛意,凌冬怯怯地道,“娘,你弄疼我了?!?/br> 花枝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不帶任何情緒,她終于松開了凌冬的手腕,手掌溫柔得撫上凌冬的左臉頰,“痛不痛?都腫了,回頭我讓嫣然拿冰袋給你敷一敷?!?/br> 凌冬委屈得不行,大滴的眼淚從眼眶里滾出來。 確認凌桑沒事,凌彥才注意到一旁的凌冬,方才他怒急攻心,沒注意力度,凌冬半邊臉頰腫起老高,不由懊悔起來,柔聲安撫,“方才是爹沖動了?!?/br> 凌桑假模假樣關心道,“確實是重了,好像腫得更厲害了,爹,你怎么下手沒輕沒重的,凌冬好歹是你的親骨rou,又是女孩子,下那么重的手不說,還凈往人臉上招呼,打壞了,叫凌冬以后怎么嫁人?” 凌彥冷冷瞪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凌桑一眼,“你給我閉嘴?!?/br> 花枝攬著女兒,不哭不鬧,也不說話。 凌桑一向知曉花枝的城府,不屑地轉開臉,問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的凌云釉,“你沒事吧?” 看了一出鬧劇,凌云釉著實尷尬,不敢出聲,只搖了搖頭。 凌彥飲過血拼過命,就是沒有哄過小姑娘。凌桑自小是個闖禍精,從來都只有他被氣得怒火燒心的份。偏巧那死丫頭還是個懂得識人眼色的鬼靈精,見他真的生氣,她能一刻不耽誤地,立馬下跪,抱腿撒嬌認錯。 凌彥不知道該怎么哄凌冬,看那對母女一聲不吭,不哭不鬧,他心里歉疚,又覺得尷尬。 搖光適時出現,同凌彥和花枝一一見禮,“閣主,今日您約了三位堂主談事,白堂主和翟堂主到了有一會兒了,墨堂主差搖光來問,閣主什么時候過去?” 搖光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明顯是被人派來解圍的,有人給了臺階,凌彥哪有不下之理?;仡^隨便安慰凌冬兩句,又板著臉讓凌桑好好待著別惹事。 凌彥一走,凌云釉仿佛聽見什么東西在一瞬間碎了,氣氛卻更冷了。 花枝勉強笑了笑,“桑桑有沒有想吃的,我好叫廚房準備?!?/br> 凌桑低低一笑,“我爹都走了,不用裝了,姨娘還是叫我凌桑吧,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凌冬恨恨道,“凌桑,你別太得意?!?/br> 凌云釉發現凌桑在面對花枝夫人時,她眼睛里有股子難以名狀的恨意,而等她看向凌冬時,那絲恨意轉化為不屑。她感受得到,她在努力壓制對花枝夫人的恨意,但并不掩飾對凌冬的輕視。 “凌冬,你如果有你母親一半聰明,今天也不必挨這一巴掌了。你母親知道自己再了不得也只是個妾,是我那死去的娘的陪襯,好好同她學學,人總是要長大的?!?/br> “姨娘,這個叫林然的婢女我瞧著順心,打算讓她伺候兩天?!绷枭Uf完,也不等花枝同意,面向凌云釉,笑道,“我暫時沒地方可去,姑娘是否愿意收留我兩日?” 凌云釉求之不得,“當然,小姐想住幾日都行?!?/br> 林然受了傷,凌云釉便帶著她和凌桑先回了臥房。 凌冬轉身面向花枝夫人,臉上寫滿委屈和憤恨,“娘,我們就這么任著那賤人這般欺負嗎?” 花枝冷聲斥道,“住口,她說得不錯,你若是有我三分聰明,我們也不至于被動成這樣,只會爭風吃醋的蠢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