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雅安一聽也跟著急了,那只玉佩云釉一直貼身帶著,想必十分看重,“會不會是你摸發簪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來了?” 凌云釉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我回去找找?!?/br> 沿路都沒有看到天蠶佩的影子,凌云釉越來越心焦,走到停下來梳發髻的地方,地上除了灰塵和槐花瓣外就再沒有其他東西,凌云釉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也沒能把天蠶佩看出來,眉頭蹙得能別得下兩枚繡花針了,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不會被那色胚撿走了吧?” “姑娘是在找這個嗎?” 凌云釉聞聲抬頭,一名白衣男子的食指上掛著一枚圓形玉佩,正悠哉悠哉地轉著圈。 看到那人手里的玉佩,凌云釉直覺是她丟的天蠶佩,心下大喜,笑容明媚如春華,再看到坐在白衣男子身旁的人時,笑容被凍住,再笑不出來了。 他娘的!她今年是犯太歲嗎? 在毒蛇林外趁那男人昏迷順了他腰間的天蠶佩,沒等她高興兩天就把天蠶佩弄丟了,丟了就丟了,還丟回了正主跟前,被正主的同伴給撿了。這狗屎緣分,也是絕了! 徐飛白看凌云釉那精彩的表情就猜到發生了什么事,偷笑著看了墨昀一眼,起身從屋頂躍到地上,把天蠶佩拎到凌云釉眼前晃,故意逗她,“姑娘還沒說呢!這玉佩是你的嗎?” 凌云釉在腦海里想著說辭,“是……是我撿來的?!?/br> 墨昀跟著躍下墻頭,一把扯下徐飛白手里的天蠶佩,“當日承蒙姑娘舍身相救,在下十分感激?!?/br> 凌云釉心道:你他娘的還有臉提! 當然,這話只能爛在肚子里,誰讓面前這兩位是她把頭別褲腰帶上也開罪不起的大人物呢! 凌云釉躬身行禮,恭敬回道,“能為大人效犬馬之勞,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分?!?/br> 徐飛白看了一眼墨昀,目光轉回凌云釉身上,眼里含著笑:真是個玲瓏剔透的聰明姑娘。 “既然這天蠶佩和姑娘有緣,就當是我報答救命之恩的酬謝了?!蹦离m身在高位,卻并不薄待下人,語氣里不帶高人一等的驕矜,始終客氣有禮,但這分客氣絲毫不損他一身的清貴之氣。凌云釉面對他時沒有面對其他貴人那般緊張,卻也不敢因他的客氣而有半分逾越。 她沒有接下天蠶佩,既然重新回到臨芳苑,這天蠶佩再貴重于她而言也失了安身立命的效用。 她微微垂著頭,如尋常侍女般不敢直視墨昀說話?!斑@玉佩太過貴重,奴婢不敢受。何況再貴重的物事也是無法開口說話的死物,哪里比得上身家性命重要?!?/br> 她話中有話,一語雙關,徐飛白聽出來了,扭頭看墨昀的反應。 墨昀似乎是笑了一下,并不明顯,他的眼尾自然上翹,天生勾著笑意,叫人捉摸不出他的真實情緒?!肮媚镉写擞X悟,來日必當走得更遠。只是在下不習慣虧欠人情,天蠶佩你拿回去,以后若到了萬不得已之時需要人幫忙,可拿著天蠶佩來找我?!?/br> “我欠你一次,則還你一次”,說著,墨昀忽然扭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的雅安,繼續說,“但這筆交易的對象只限于你自身,記住了?” 凌云釉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加這一句,畢恭畢敬地平舉雙手接過天蠶佩,低聲道,“奴婢記住了?!?/br> 墨昀和徐飛白離開以后,原本慫兮兮躲在一邊的雅安沖到凌云釉身邊,滿面通紅,眼睛里都似乎冒著紅光,“那兩位是什么什么身份吶?長得比天神還好看,穿黑衣的那位公子尤其好看?!?/br> 雅安一直戰戰兢兢地在臨芳苑的夾縫中求生存,凌云釉從未在她身上見過少女懷春的模樣,這會兒乍一看見便有些好笑,又忍不住嘆氣?!耙安萜掠幸环N紅色的蘑菇,顏色鮮艷形似小傘,長成一片時異常驚艷,雅安見過嗎?” 雅安猛點頭,“見過見過,可不止紅色,還有黃色斑點的呢!” 凌云釉繼續問她,“那你可有采來吃過?” 雅安搖了搖頭說,“沒有,林jiejie說那蘑菇有毒,不能吃的?!?/br> 云釉目光棲落到被陽光渡上金邊的遠山,喃喃道,“林jiejie說得對,越是好看的東西,越是碰不得?!?/br> 徐飛白一直不明白墨昀方才最后說的那一句話是什么意思,他不像墨昀和裴云這兩個心思比海深的貨,他藏不住話,問得直白,“你要幫就幫,非得加上條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要求,一句話要轉三道彎,也不怕人家姑娘聽不懂?!?/br> 墨昀毫不客氣地噎他,“你當人人的腦子都被銅臭銹住了?” “嘿!”徐飛白聲音飆高兩度,實在是不服氣,“老子當年智計無雙,立下多少豐功偉績、汗馬功勞,現在狡兔死良弓藏,你就翻臉不認人了,這么羞辱功臣,汗顏不?” 墨昀瞥一眼他腰間的一串玉佩,揶揄道,“徐飛白,你若是入仕,必當是挾勢弄權的佞臣,若是從商,也至少是個富甲一方的jian商,讓你屈身梟閣為我效命,當真是委屈你了?!?/br> 被人變著花樣夸獎了一通,徐飛白高興了點兒,“你有這覺悟就好,我這會兒想明白了,旁邊那姑娘比起你的救命恩人確實差點火候,你怕你救命恩人被那姑娘給拖累是不是?” 墨昀沒否認,“聰明人不該為無用的感情所負累,那姑娘有些小聰明,但想要在梟閣里安身立命,光有小聰明是不夠的?!?/br>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墨昀臥房門口,徐飛白再度開口,“當年林甘雨叛離,朔風堂元氣大傷,那之后,她又一直針對你,這柄武器固然趁手,卻始終是一柄容易傷及自家人的雙刃劍,你還要重蹈當年的覆轍嗎?” 墨昀推開房門,“朔風堂歷來陽盛陰衰,成天對著你們這幫大男人,看都看煩了,我招個女子進來,礙著你什么事兒了?” 徐飛白清明的目光揉進了一絲復雜,“你想利用她牽制林甘雨,只有再在身邊安一個女人,來一招禍水東引,林甘雨才會把注意力從你身上移開,這樣,你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了?!?/br> 墨昀腳步頓住。 “這次任務本不需要堂主親自出馬,你不僅去了,還帶去了黑衛,這般謹慎,是一早就猜到那邊會請出冰河或犀龍幫,他們要殺誰,而你,又要保護誰?” 徐飛白的神色一時之間變得正經無比,目光緊緊鎖住墨昀?!俺檬且兲炝藛??” 墨昀的背影如一棵遺世獨立的孤松,挺拔中透出三兩絲孤冷,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回答。 徐飛白面對著緊閉的屋門,在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 墨昀是天生的王者,擁有世上最為珍貴的血脈,在風起云涌的亂世里,不需要盟友單打獨斗也能逐鹿爭雄,這是他選擇墨昀的原因,他徐飛白向來都只追隨強者。 *** 這幾日凌云釉干活十分老實,怕再遇上池正那個色胚,都不敢挺直腰板走路,恨不能讓自己淡成一道水痕,誰都不要注意到她才好。 這天,她抱了一大摞衣服到溪邊浣洗,腰一直彎著,酸得難受,等把最后一件衣裳擰干放進木盆里,她背著手在腰間輕輕捶打。 額發落了一絲在前擋住眼睛,她用空出的那只手將它撩到耳后,無意間發現一直保養得宜的手背上隱隱有了粗糙的紋路。 凌云釉被這絲變化弄得心驚膽跳,趴伏在溪邊探出頭臨水照臉,水面漣漪未散,也照不真切,她耐心等波紋散去,忽然看見水面上多出一張臉,她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腳底一滑半邊身子向水面歪去。 “當心?!北澈蟮娜思皶r摟住她的腰將她向后一拉。 凌云釉嚇得花容失色,扶著胸口大口喘氣,等氣息平復,她想向拉她的人道謝,回過身看清來人是誰后,笑容僵在了臉上。她趕緊低下頭,下意識退后一步,“池……池大人?!?/br> 來的,竟然是池正那個色胚。 池正本也只是路過,遠遠就見溪邊有個姑娘,身段窈窕,露出衣領的一段脖頸白得發光,按捺不住色心,就想上前窺一窺姑娘的正臉。 他摸著下巴眼神猥瑣地將凌云釉從頭打量到腳,“老遠看就覺得是個美人,走近了看,果真是個小美人兒,抬起頭來讓小爺看仔細點兒?!?/br> 邊說手就伸了過來,凌云釉下意識想躲,卻不及池正的手快,下巴被那色胚捏出兩道紅印。 池正越看越覺得這美人對味兒,一絲莫名的熟稔飛快劃過腦海,“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沒理由??!這么標致的美人,如果看過哪會沒有印象?!?/br> 凌云釉生怕他記起那天醉酒的事,連忙否認,“奴婢蒲柳之姿,并無過人之處,人堆里隨便拉一個長得一般的女子,都能和奴婢有三分相像,大人覺得熟悉,可能也是因為這個?!?/br> 好在池正并沒有在這事情上糾結,他現下只想好好摸一摸美人兒那雙嫩得出水的玉手。這廝從來都是想著就做,凌云釉的手被他牢牢抓住,覆在他那張猥瑣的糙臉上,池正陶醉得閉上眼,“美人兒的手真滑?!?/br> 凌云釉忍了又忍才沒順手給他一巴掌,她深吸口氣,按捺住怒火,“大人,青天白日的,叫人看到了,奴婢哪還有臉在臨芳苑待下去?!?/br> 然后,話音一轉,“不如,等到晚上?!?/br> 池正剛在她手心里親了一口,聽她說完這句立馬振奮了,“晚上?” 凌云釉在心里算著日子,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回來,“從前的花樣大人想必是玩膩了,老是玩重復的花樣也確實沒意思。今夜十五,花好月圓,大人亥時來后山腳下的小竹屋,我們來玩點新花樣,怎么樣?” 池正聽得心花怒放。 之前被他看中的婢女,在床上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死命掙扎叫喊,時間久了,也確實有些索然無味,凌云釉口中的“玩點新花樣”成功吊起了他的興趣。 他哂笑著一把勾住凌云釉纖細的柳腰貼近自己,“大人我被小美人兒的新花樣勾得心癢癢的,好不難受,美人兒先給大人透點口風好不好!” 邊說邊湊到凌云釉頸窩里跟狗一樣嗅來嗅去,凌云釉強忍惡心,嗔怪著推開他,“大人,周圍還有人呢!你晚上換身女裝來?!?/br> 凌云釉學著丁嫦的樣子,勾起媚眼,抬手在池正臉頰上摸了一把,“到時候,奴婢會好好疼大人的?!?/br> 池正下腹一緊,喉嚨上下滑動,“怎么個疼法?” “大人來了不就知道了!”凌云釉微微弓下腰想去端木盆,忽然想到當時撞破丁嫦丑事的一些細枝末節,復又直起身,“對了,大人到了以后記得先叩三下門,然后吟上一句‘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為奴出來難,教君恣意伶’,奴婢才會給你開門?!?/br> 池正覺得奇怪,“何必多此一舉?” 凌云釉應對自如,“來的不是大人奴婢可不敢開門,萬一來的是其他心懷叵測的采花賊,奴婢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豈不是只能等著任人宰割?!?/br> 池正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色瞇瞇地盯著她,“只想要任小爺我宰割?” 一道冷光飛快地從凌云釉眼底劃過,嘴角依舊噙著妖媚的笑意,“誰被誰宰割,還說不一定呢!” 凌云釉剛洗完衣裳,手心冰涼,剛剛被她手摸過的地方還余有清幽的涼意,說不出的好滋味。池正被她勾得心癢難耐,情不自禁地想去摸她白嫩的手背,凌云釉快一步躲開,俯身端起盆子,回眸嬌俏一笑,“今夜亥時,后山下的小竹屋,大人可一定要來??!” 池正七魄被她勾去了六魄,剩下一魄也差點追著去了,嘴里連連答應,“來來來,大人我一定來?!?/br> 凌云釉走出兩步,再次回身,嬌滴滴地說,“大人可別忘了換上女裝,最好是質地輕薄的抹胸紗裙,奴婢喜歡這種樣式?!?/br> 池正一迭聲應了,凌云釉一走就急吼吼地奔回自家院子,招來屬下,“去,給爺找一身女人家的抹胸紗裙,越薄越好?!?/br> 屬下被弄得一頭霧水,但也不敢細問,轉身向外跑,池正想起什么,又出聲把人吼回來,“再找些女人家的珠釵發飾來,爺要仔細打扮打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