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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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淥嬋疾退,同時兩手急遽在胸前揮動,織出一片氣墻,以此阻擋劍勢,但師映川的力量何等暴烈,即使眼下實力大幅度下降,也不是溫淥嬋可比,一時間只見師映川劍氣如虹,劍光仿佛一張大網,精準地自各個方位罩向溫淥嬋周身要害,那一片氣墻幾乎根本沒有將這一擊明顯阻上一阻,就被狠狠刺破,溫淥嬋大驚,她已感覺到這一劍之強已經超脫了一般的范疇,使她生出強烈的危機,似乎在這一劍之下,無論自己作出什么樣的防御,都沒有用處,必然只有被一擊粉碎的命運,當下溫淥嬋再無猶豫,右手纖指并起,輕叱一聲,已用出了瑤池仙地一脈的不傳之秘! 與此同時,師映川只見一道翠色亮光自面前女子雪白的指間迸出,仿佛化作一道閃電,筆直向自己迎面刺來!師映川神目如電,冷冷道:“……素心劍?”他輕哂一聲,及時抽手橫揮,就欲變招再刺,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半路有人突兀殺出,雪亮劍光帶動勁風翻卷肆虐,附近無數的花木都被絞碎,漫天飛花之中,一道身影勢如破竹,在一聲清越的嘯聲中,仿佛自九天之外垂瀑而下,人劍合一,好似一柄絕代神劍,暴烈降臨! 何等霸道的一劍! 師映川霍然大怒,他厲喝一聲,北斗七劍剎那間分散開來,分別凝聚成兩把長劍,一劍刺向溫淥嬋,另一劍則被他攥在掌中,悍然硬接這一擊!只聽一聲尖銳巨響,一道清瘦身影飛射向后,師映川嘴角滲出血跡,卻不退反進,眼神之中盡顯殺機:“……季玄嬰,受死罷!” 此時連江樓已與晏勾辰及紀妖師二人戰在一處,由于紀妖師心有掛礙,難以放開手腳,因此一時間三人倒是拼了個旗鼓相當,師映川這邊以一敵二,縱然實力不比以往,但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逐漸就占了上風,但師映川身體畢竟不同于往常,不但身懷六甲,且又強行壓制藥力,而季玄嬰又是修為深湛,而且還有溫淥嬋從旁周旋,局面何等吃力?不過師映川如今恨意極深,根本已不考慮其他,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什么舊情,什么余地,統統都要屏棄,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一個目的服務,那就是徹底殺死對立的一方! 在師映川勢如瘋虎的攻擊下,季玄嬰與溫淥嬋漸漸已是不支,師映川見狀,再加上心中牽掛連江樓那邊的情況,因此越發加緊攻勢,想要速戰速決,不多時,雙方交手之際,師映川終于找準破綻,一舉擒下溫淥嬋! 紫色的破軍劍深深刺入女子的肩胛骨,師映川一手掐住溫淥嬋的腰側,一手緊握破軍劍,眼神冷寂,他的rou身是少年模樣,身高與身為女性的溫淥嬋差不了太多,此時他制住溫淥嬋,捏緊命門,使之無法反抗,然后拔出破軍劍,轉到對方身后,左手依舊扣緊溫淥嬋腰側xue道,身體則是緩緩貼近了溫淥嬋的背部,淡淡說道:“我待你不薄,你卻背叛了我……你可知道,如果今天失敗的不是我,那么瑤池仙地會有什么下場?為了一個根本就不愛你的男人,你將養育你的師門就這樣拋在腦后,呵呵,真是女生外相啊?!?/br> 溫淥嬋此時被制,自知難以幸免,不過她似乎并不很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癡癡望著遠處正受傷微喘的季玄嬰,聽到師映川的話之后,她忽然就自嘲地笑了一下,說道:“是的,我是個背叛者,明明是青元教麾下,卻相助他人暗殺主上……不過我知道,就算這次計劃失敗,瑤池仙地也不會受到牽連的,因為宗主畢竟是出身于帝君外祖母的家族,乃是同源長輩,已故的太上長老陰怒蓮又是與年少時期的帝君頗有淵源,帝君雖然一向給人無情嚴酷的印象,但我其實很清楚,你是一個心軟念舊的人,不是么?” 師映川聞言,沒有出聲,溫淥嬋這時目光溫柔地望著遠處那道身影,低聲繼續道:“至于我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其實這又有什么要緊呢,我從幾十年前就喜歡著他,為他做什么,我都是情愿的,哪怕明知道他心中并不愛我?!彼D一頓,忽然又笑:“其實,我真的很羨慕甚至嫉妒你呢,因為我知道,他啊,真的很喜歡你,哪怕是時至今日……” “你現在說的這些,我聽了,只覺得諷刺?!睅熡炒ê鋈婚_口打斷了溫淥嬋的話,他說著,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狠戾的笑色,道:“我這個人,一向睚眥必報,不過我想,就算是殺了你,你也不會恐懼的罷,那么現在,我就想做一些讓你真正會覺得痛苦的事情……” 說到這里,師映川微微一笑,手指突然閃電般點出,剎那間就點中了溫淥嬋身后的數十處位置,溫淥嬋只覺得身體驀然一沉,竟是仿佛空蕩蕩地沒個著落,再不受自己控制,一時間溫淥嬋不由得微微變色,她不知道師映川到底要做什么,但出于一個女人的本能,她已敏銳地感覺到了無比的危機! “這門功夫,叫作玄冥傀儡術,乃是曾經一個以控尸之法聞名的小宗門所創,現在應該早已失傳了,今日,我便讓你見識一下?!睅熡炒ㄎ⑿φf著,一面松開了扣在溫淥嬋腰側的手,此時他貼在溫淥嬋身后,兩人之間相距不過三寸左右,就見師映川右手一晃,北斗七劍立時匯聚,組成一把長劍,師映川這時眼中厲色一閃,突然就在溫淥嬋頸后重重一拍,頓時溫淥嬋痛呼一聲,嘴角流出血來,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見師映川握緊長劍,隨手挽出一個劍花,而在同一時間,在溫淥嬋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握劍的右手完全不受自身控制,與師映川一樣,做出了沒有絲毫差異的動作,速度,力道,姿勢,全部都一模一樣! 剎那間溫淥嬋的俏臉上已是血色盡失!她是何等聰明之人,只在一瞬間就已經明白了師映川的險惡用心!她不怕死,然而如此狠毒到了極點的報復行為,卻是讓她心底生寒,此時此刻,她恨不得自盡,可是眼下她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使得她連自我了斷都已經做不到了! 師映川大笑,說時遲那時快,在溫淥嬋滿是悲哀的眼神中,師映川已驟然發動了攻擊! 戰斗再次開啟,只不過這一次變成了師映川與溫淥嬋聯手攻向季玄嬰,少年體貌的師映川比溫淥嬋稍矮一些,此時隱在對方身后,只要調整好位置,那么進攻之際就相當于兩人同時出手御敵,不但威力增加一倍,令人防不勝防,而且溫淥嬋本人也成為了一面天然的盾牌,并且師映川剛才拍中溫淥嬋頸后的那一掌,已是將此女的潛力徹底激發出來,使得溫淥嬋的力量陡然上漲,一時間季玄嬰陷入到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當中,很快已是險象連連! 激戰中,溫淥嬋已是滿面淚痕,然而除了流淚之外,她做不了更多,已被師映川用玄冥傀儡術徹底cao控的身體只能隨著對方的動作而機械戰斗著,就連自盡的權利都已經失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季玄嬰在這番瘋狂的攻擊中接連再添新傷,萬分痛苦地用自己的劍與自己的最愛之人拼死爭斗,她感覺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明顯流失,她知道自己哪怕是撐到了最后,也一定會因生機耗盡而死,她不怕死,可是,死在如此殘酷的報復方式之下,她怎能甘心! 戰斗仍在繼續,季玄嬰明顯已落在下風,溫淥嬋被身后的師映川控制,就仿佛cao控木偶一般,淚如雨下地將磅礴的力量接連攻向心愛的男人,師映川有她在前面做rou盾,因此根本就不必多加防御,只一味地用出陰毒瘋狂的打法,肆無忌憚地發動攻勢,溫淥嬋看到季玄嬰為了不重傷到她,一次次強行撤劍,也因此不斷受傷,眼見此情此景,溫淥嬋一顆芳心幾欲碎裂,淚眼朦朧中,她心中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原來,這個男人,還是關心著她的啊…… “看來他還是很在意你的么?!鄙砗髠鱽韼熡炒ǖ屠涞穆曇?,溫淥嬋聽著,只覺得一股說不出的苦楚洶涌在心頭,就在這時,師映川嗤聲一笑,下一刻,他陡然調整位置,整個人完全貼住了溫淥嬋的背部,施展出了輝煌而決然的一劍! 這一劍就如同破云而出的曜日一般光芒刺目,攜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向前直擊而去,去勢之猛,令人近乎窒息,而就在這個時候,季玄嬰堪堪正面迎來,這一劍徹底放棄了防御,只為殺敵,若是季玄嬰正面硬扛,勢必兩敗俱傷,而躲在溫淥嬋身后師映川卻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如果季玄嬰想要選擇退避,卻也決不可能,這一劍已封死了所有退路,只要季玄嬰稍退,立刻就會陷入連環絕殺之境,不過師映川也知道,這一劍不可能殺得了如今已至劍道巔峰的季玄嬰,而他要的也只不過是對方再次受傷,不斷被削弱而已,這一剎那之間,師映川的嘴角已微微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師映川冷笑乍現的同時,卻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季玄嬰手中的三尺青鋒并沒有因此而稍有遲疑,反而在一瞬間卻是爆發出了恐怖的速度與力量,他根本未曾選擇架住溫淥嬋與師映川一同刺來的劍尖,若是這樣的話,后果便是溫淥嬋與他一起受到真氣反震,可是他竟然沒有這樣做,而是任憑雙劍生生刺入了自己的肋下,與之同時,在溫淥嬋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季玄嬰手中長劍仿佛一道一往無前的雷霆,自上而下地徑直刺穿了溫淥嬋的心口,并且角度精準無比、毫無阻礙地一直斜向下刺進了此刻正與其緊緊相貼的師映川的胸膛! 這一刻,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已靜止,連風聲都聽不到,溫淥嬋妙目圓睜,美麗的面容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季玄嬰竟然會這么做! 此時的季玄嬰,一雙漆黑的眼中是平靜到極點的無盡深沉,那是比冷酷無情還更要讓人恐懼的表現,溫淥嬋看著這雙漂亮的眼睛,一瞬間就已經從中讀懂了一切,原來先前對方不斷地退讓并不是因為不想傷害到她,而是要以此麻痹她身后的師映川,造成對方顧惜她性命的假象,最終促使這一幕發生,創造出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念及此,溫淥嬋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冰冷一片,整個靈魂都忍不住顫抖,她感覺不到心臟被刺穿的劇痛,因為她的身心已然因為這無情的一劍而痛得無可抑制,那是真正的痛徹心扉,溫淥嬋眼中流露出一抹哀意,卻反而沒有流淚,此刻她才知道,原來人在哀傷到了極致之后,是沒有眼淚的,一時間她怔怔看著眼前的季玄嬰,忽然就發現身體的控制權又回來了,一直束縛著她的玄冥傀儡術就此失效,也許,是因為自己快要死了的緣故?溫淥嬋忽然想笑,自己不害怕死亡,可是,像這樣被心愛之人親手所殺,這樣的結局,是她從未預料到的??! “……很抱歉?!泵鎸ε由n白哀傷的臉龐,季玄嬰嘴角溢血,平靜地說出這么一句話來,他知道自己是如此地自私,如此無情,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舍棄一切,利用一切,他很清楚這個名為溫淥嬋的女人究竟是多么地深愛著自己,甚至可以為自己獻出生命,如果換作其他人,想必會好好珍惜愛護這樣的女人,至少也不會去主動傷害,然而,放在他身上,在為了達到目的的前提下,他卻可以毫不猶豫地作出最冰冷的選擇! 一滴晶瑩的淚水悄然墜落于地,開出一地的記憶與哀愁,溫淥嬋望著季玄嬰,原本潛力被完全激發而造成生命力迅速流失的身體,豈能再承受這樣的致命重創,她的手已經變冷,意識在模糊,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前所未有地輕松,她凝視著面前男人的面孔,只覺得自己第一次與對方這樣近,又這樣遠,她低聲道:“我不怪你這樣做,但是季哥哥,我的心……真的……好痛……” 雪白的纖手無力地松開劍柄,軟軟垂下,生命的氣息徹底從這具美好的嬌軀中消失殆盡,沒有人知道這個美麗女子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心里究竟在想著什么,然而,她卻用自己如花般的生命,演繹了這樣的一場人間悲??! 單薄的衣衫在風中緩緩飄動,季玄嬰靜靜望著這一幕,無人能夠從他的表情和眼神當中得知他此刻的真實想法,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在死去的溫淥嬋背上重重一拍,眨眼間女子身后的師映川已借著這一拍之力,整個人脫開了胸口長劍的穿刺,向后踉蹌而退,此時季玄嬰肋下受創,而師映川的心房部位卻與溫淥嬋一樣,被貫穿了過去! 幾乎同一時間,季玄嬰亦是后退,擺脫了刺入體內的寶劍,而師映川則是嘴角冒出血沫,一手捂住心口,踉蹌著半跪下去,目光牢牢盯住不遠處的季玄嬰,眼下連江樓三人已戰至數里之外,此地只剩下他與季玄嬰兩人以及死去的溫淥嬋,師映川微微喘息著,似笑非笑,似乎感覺不到胸口被貫穿的痛苦,只低聲哂道:“玄嬰,果然是好手段,用她來做這一場苦rou計,誘我上當,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當初我會輸,就是因為我沒有你這樣狠啊……如果從前我像你這般冷血無情,也許我也就不會死,不會失去一切……” 師映川說著,既而就在季玄嬰陡然變得意外的眼神中緩緩站了起來,他松手不再捂著心口,而是伸出猩紅的舌頭輕舔著掌心沾著的血跡,笑得詭異而冰冷,道:“還記得罷,之前我說過,永生的秘密,也許就在于徹底控制自己的rou身,任意變化,容貌外表甚至性別轉換也大有可能,包括斷肢再生,而我,雖未達到那一步,但若只是一部分的話,還是可以的……比如,在幾年前就轉移了心臟位置,讓它位于另一邊,讓這個本是要害的位置,變得不再那么重要,看來,這件原本可有可無的事情,我卻是真的做對了?!?/br> 季玄嬰漆黑的眸子里終于有凝重之色顯現,師映川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看著對方,季玄嬰與連江樓這一世有著血緣關系,一個是侄兒,一個是叔父,兩人雖然形貌輪廓并不相像,但眉宇間的氣韻,說不清楚哪里就有那么一絲類似的味道,師映川冷笑,拋去腦海中的蕪雜念頭,道:“你已非人,瘋狂多于理智,把任何人任何事都只當作踏腳石,這樣的你,太危險了,我不會再讓你存在于世間?!?/br> 聽著這番話,季玄嬰依舊保持著安靜站立的姿勢,沒有動,只將眸光定在師映川臉上,意緒不明,道:“是嗎?!彼Z氣淡淡,仿佛萬事不縈于懷:“既然如此,那么映川,就讓我們看看,今日究竟是誰,會死在對方劍下!” 第358章 三百五十八 情人看劍 季玄嬰站在原地,語氣淡淡,眼睛微瞇,望向師映川,這個動作本身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然而,就是這面部肌rou的細微變化,卻在瞬間就使得這個雪一樣的男子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超拔于世的非凡氣度,那是不同于流俗,不拘于凡情,不歸于世俗認知的意態,此時此刻,師映川分明清楚無比地感覺到,視線中的這個人在倏忽之間就仿佛經歷了復雜變化,依稀回溯成了當年那個安然叫著自己‘皇兄’的男子,一切的一切似乎重歸于那時的久遠斑駁歲月,這一剎那,是現實與過往之間的真實流連,轉換著讓人恍惚的記憶畫面,就聽對方平靜說道:“既然如此,那么映川,就讓我們看看,今日究竟是誰,會死在對方劍下!” 話音未落,兩人已同時出手!雙方的身影在這一刻俱是變得模糊無比,rou眼只能夠勉強看到無數道殘影以一種極端恐怖的速度交錯往來,互相絞殺! 映川,極愛極恨,至情至絕,你我之間的牽絆,你要怎么了斷? 玄嬰,也許只有死亡,才能將我們之間的一切,徹底終結! 宗師之間的戰斗往往涉及到的空間范圍很廣,兩人在激斗中,很快就戰至十數里之外,距離還在向北面不斷游走廝殺的連江樓三人越來越遠,兩人身上的傷痕也不斷增加,隨后,在一次激烈碰撞之后,雙方向后急速倒飛出去,遠遠分開。 此時周圍人跡俱無,這里是一片峽谷,凸崎峻峭,兩邊峭壁高高,下方河流激蕩,師映川與季玄嬰一左一右,分踞兩方,中間相隔甚遠,但以兩人的目力,卻都可以將對方臉上哪怕最細微的表情也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師映川便發現,此時季玄嬰面上的神情相當平靜,明明戰至此時,局勢已對其十分不利,但這個男人的眼中卻分明有著清泉一般的明澈,全無半點焦躁、畏懼、瘋狂等等本該存在的痕跡,師映川知道,這決不是對方故作淡定從容,而是自內而外地由衷顯露,師映川目睹這一切,不知為何,卻有微微傷感,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猶如在生命中的某一天,忽然回到了曾經熟悉的故園,走過年少時經常玩耍的地方,在曾經無數次攀折過的樹上摘下一顆果子,輕輕一咬,卻發現味道再不是記憶中那讓人陶醉的清甜,而是nongnong且綿遠的苦澀,將那些有過的溫暖記憶化作云煙,頃刻流散。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立刻動手,只靜靜遙相對視,或許就在此時回憶著有關于從前的種種相聚之際的畫面,如此微妙而熟悉的感覺,就如流水漫漫,無聲無息地淹沒心田,將眼下的現實與曾經的記憶彼此交融,片刻,季玄嬰忽然在唇邊微微露出一絲不明的清冷之意,與此同時,他張開雙臂,微閉上眼,仰頭向天,陽光照在臉上,原本白皙的面孔幾近透明,一時間他深吸口氣,在接下來開口的一刻,心中的一切動蕩情緒都瞬間被驅散,整個人恢復了平靜,說著:“我的道,是滅情之道……人有七情六欲,情之一字,有多種延伸,親情,愛情,友情,這些都在其中,這一世,我有生身父親,有親生兒孫,有手足兄弟姊妹,這些是血緣親情,而我,可以決絕斬之,一意屏棄?!?/br> 季玄嬰說到這里,語氣平靜,卻是透著冰冷無情,就聽他繼續說道:“至于友情,向游宮算是一個,此人與我乃是知音,然而若有必要,我可以親手斬卻,于我而言,亦非難事?!?/br> 話音方落,漆黑的眼睛已看向遠處峭崖上的身影,兩人視線就此一觸,剎那間已是心緒互通,都明白了對方的決斷,于是輕愁暗恨間,似有心事橫生,在此時,在兩人自己也許都未必真正了解的心底某個角落里,一些東西幽幽蔓延,是很久以前就已經根植深處,季玄嬰靜靜體味著這種心情,忽然就修眉微展,沉聲道:“……親情,友情,俱是可有可無,于我而言,情之最濃者,非你莫屬,唯有斬去你我之情,方可成就我滅情之道!” 素白修長的右臂輕輕一動,穩若磐石地筆直伸向前方,劍尖遙指那一抹紅衣,此時季玄嬰卻是目光溫和,面帶微笑,說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都是性情孤桀淡漠之人,唯獨對你,我寄予了全部能夠給出的情感,也正是因為如此,情濃到了極致,只有這樣,待一力斬滅之時,才會痛到極致,自此至情至性,徹底……無情?!?/br>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季玄嬰整個人已是氣勢頓時劇變,變得空靈,清透,就如同黑夜之中落下的白雪,極美,也極寒,世人皆道他是無情無心之人,然而誰又明白,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時候,他就已經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凝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沒有絲毫的保留,固然他從來都表現得很是淡漠,但是感情的表達方式是不同的,沒有任何人的感情付出會與其他人一模一樣,所以誰又能說淡漠的背后就不是濃烈?就好象冰的反面,是火! “我苦心多年,最終有所感悟,自創一套劍法,名為‘離合’,從開創至今,沒有其他人見過,因為這是為你準備,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配看到?!奔拘肜事曊f著,此時此刻,以往那些已經沉淀在記憶的深處的東西,在這時悄然翻騰上來,充斥了冰冷死寂的心田,是一股難言的復雜情懷,他凝目注視對面的身影,莫名之間心中悵然若失,但下一刻這些情緒就風卷云散,仿佛剛才那出現的感覺,只是錯覺而已,一張清俊的面孔重新變得沉靜而木然,這時遠處師映川一手捂住腹部,眉頭微擰,似乎正在忍受什么痛苦,不過表情還是冷冽,只道:“……也好,那就讓我見識一下罷?!?/br> 激烈的戰斗再次拉開帷幕,季玄嬰劍光所及,一變再變,一時間竟是隱隱占據了上風,師映川腹中疼痛,尤其之前雖然傷勢被修補得七七八八,但強行沖擊藥力所帶來的損傷可不僅僅只在于rou身,師映川眼下的戰斗力被大幅度削弱,尤其他身懷六甲,此時經過前面一系列戰斗,似乎動了胎氣,整個人都受到影響,現在與季玄嬰這樣宗師中的出類拔萃人物相比,并沒有什么優勢,反而在季玄嬰這一番鬼神莫測的劍法之下,險象環生! 師映川的身影在對方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下就如同一株飄搖的蒲葦,他目色凝重,駕馭著北斗七劍,剛欲用勁,突然間就覺腹中一陣劇痛,當下不由得大恨,心中暗罵:“你這小鬼頭兒,莫非就不能安分些?這關頭,豈不是要害了自己和親爹的性命不成!”其實這也是無奈之事,不要說產期本來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只看今日這一連串的變故動蕩,哪怕就算是產期還有不少日子,只怕孩子也會因為受到波及而要提前出世了,然而大戰期間,又怎能顧及到這些? 一時間師映川也發了性子,他強行按捺住足以令普通人失控的痛苦,牙齒緊咬,知道自己必須速戰速決,況且連江樓那里以一敵二,勢必需要自己趕去支援,一念及此,師映川厲嘯一聲,已不顧忌自己的身體狀況,強行發動殺招!幾乎與此同時,季玄嬰也面色冰冷,白皙的臉突然變得赤紅,眼角幾近綻裂,他冷漠望著前方輝煌劍光中的一襲紅衣,瞳孔之中血光流轉,驟然便使出了生命中最燦爛的一劍! 離合之劍! 那是難以言喻的燦爛,是終極力量才會綻放出來的驚心動魄的殺戮之美,是令雄性動物血液沸騰的根本所在!下一刻,大氣爆鳴聲中,刺目的光華瘋狂閃耀,仿佛九天劫雷降臨人間!劍氣浪潮在峽谷中瘋狂咆哮,罡風狂舞,劍鳴鏗鏘,將周圍的一切剖分切割,使得兩方高高蹲踞的險峻峭壁好似隨時都會崩塌一般,兩道絕大的力量正正相撞,片刻,突然就見兩方相對的峭壁就像是豆腐一般開裂,緊隨而來的,就是聲勢浩大的連續崩頹,簡直就像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恐怖景象,兩大絕頂強者之間的碰撞,終于將這片峽谷生生摧毀! 周遭大范圍的崩塌中,兩道被勁風環繞的身影卻絲毫不受影響,任碎石亂木飛濺,亦不掩傲岸之姿,此刻師映川與季玄嬰雙劍相抵,兩人之間相隔不過半尺,彼此距離如此之近,然而周圍劍氣卻是狂暴如颶風,任何在此范圍內的物事都被絞得粉碎,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向前推進半分,呈現出僵持的局勢,看樣子,想要決出勝負,一時間根本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