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溫良辰覺得自己如同坐在船上,浮浮沉沉,左搖右擺,讓人頭暈眼花。 即便秦元君再如何舍不得,二人抱在這處荒涼之地,也是極為不合適的,他開口猶猶豫豫地道:“你壓著我,我起不來?!?/br> 溫良辰紅著臉,將臉徹底埋了下去,她閉著眼睛,有些自暴自棄地喊道:“你,得你先放手!” “……是我的錯?!鼻卦狡攘艘幌?,接而展開雙手,離她遠遠兒的,好似生怕再觸碰她半分。 溫良辰氣得直翻白眼,這會兒記得松手了,但是,你剛剛那副動作,可是沒有半分的君子之風! 因為巨闕和純鈞距離較遠,二人聲音又不大,附近沒有半個伺候的人,溫良辰只好自己爬了起來,還揉了揉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紅著臉嗔怪道:“都是你不小心,否則,我哪里會摔倒?!?/br> 自覺占便宜的某人,不好意思再賣乖,只好和聲和氣地賠罪道:“是我的錯,我太大意?!?/br> 溫良辰委屈地直癟嘴,卻也不好再開口,也不知再怪他什么。 還能怪他什么呢?實在是……太不好意思說出口。 溫良辰說著說著,又不小心錯上他的視線,頓時連大氣不敢出一口,臉頰紅得如蘋果,眼眸瑩瑩,猶含春水。秦元君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是猛地一突。 他們又相顧無言許久,不知是誰又起頭紅了臉,二人竟然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不敢再繼續互相對視。 “咳咳……”秦元君抵唇咳嗽作掩飾,可腦中依舊是亂糟糟的。 他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本來還想再等兩年不遲,那時,溫良辰恰好在訂婚的年紀,而他擁有舉子的身份,再科考一次便能授得高官,也好有個資本去溫家求親。 怪只怪幸福來得太突然,誰知道溫良辰……她竟然開竅了! 老天,開竅得也太早了罷! 為什么她不開竅的時候傻得可愛,開竅的時候卻這般機靈得可怕,秦元君當場想抓狂,最重要的是,他還什么都沒、準、備! 不僅如此,他更沒有想好如何開口對她坦白,如何以一種非親人的姿態面對她……好罷,如今他的生母都沒了,親人不親人不提也罷了。 秦元君腦袋痛得直抽筋,溫良辰這邊還在探他的意思。 秦元君斜眼瞥見,她的眼神由小心翼翼的期待,變成疑慮重重,接而又再黯淡了幾分…… 作為男人,畏畏縮縮,拖拖拉拉,乃是大忌。 秦元君激動得牙齒打顫,知曉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再拖延下去,沒準多心的她便要想歪了,自己再如何彌補,也無法補全她那顆受傷的心。 他鼓足勇氣,深吸一口氣后,右手握拳重重往桌面一拍,頓時下定決心,準備將心中一切脫口而出:“良辰,我有一件極為重要之事要對你……” 誰知他剛巧開口,話音還未落下,忽然,只聽不遠處傳來一聲示警長鳴,秦元君霍地站起身來,警覺地道:“巨闕那邊有情況!” 溫良辰也被嚇了一跳,急忙從凳子上起身,在秦元君的眼神示意下,打算從月亮門后逃走,誰知竹林外傳來一名男子的大喊聲:“溫良辰,我知道你在里頭,我前前后后均找了一遍,也只有這里能藏人了!” “……衛定放?”溫良辰腳步一頓,立即地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還不要緊,回過頭之后,溫良辰差一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稀疏的竹林中,簌簌落下不少枯萎的竹葉,衛定放如同老鷹般從天而降,他麻利地落在地上,忽地抬起頭來,十分委屈地吼道:“原來你就是溫良辰!你瞞得我好苦!” 與衛定放同時到達的,還有快如閃電的巨闕,只見他右手一揮,“咻咻”兩聲,兩道黑影疾速射向衛定放的后心。 衛定放本半蹲在地,受到巨闕的暗算之后,他作勢朝右一滾,矯健地躲開后方危險,又是“鐺”、“鐺”兩下,兩枚飛鏢射中大石,然后又被彈飛了開去。 衛定放一邊躲閃,嘴里還依舊不依不撓,冒冒失失地道:“你那日瞞我身份,讓我誤以為你jiejie便是你,你害得我好苦!” “我現在告訴你,我要娶的人,是你……” 在旁的秦元君這時終于聽得清楚明白,同時也反應過來,剎那間,他通身冷意紛飛,臉色黑沉如鍋底,就差親自上陣,去捋袖子殺人了。 他狠狠地剜了衛定放一眼,咬牙切齒地道:“大膽,你再繼續胡說八道,小心我縫了你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爆發吧,小宇宙! 對不住大家,jj有規定,脖子以下不可以親,嗯,幸虧蜜糕一直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所以我們秉承堅持脖子不動搖,再沒有嚴打之前,我從第四章就開始脖子了! 蜜糕牌口味脖子,你值得擁有! ☆、第64章 遲相逢 衛定放的突然而至,讓溫良辰頓時陷入疑惑中。 瞞他? 她何時瞞過他分毫! 不過片刻,溫良辰便猛地反應過來,今日能來紅螺寺上香的兩家,除了溫家以外,便只剩下一家…… 原來溫良冬所相看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喜宴當天,她溫良辰在府上遇上的衛武昌侯嫡長子衛定放! 再結合衛定放那句“你那日瞞我身份,讓我誤以為你jiejie便是你,你害得我好苦!”,溫良辰立即推斷出大部分真相,不禁倒退一步,驚得目瞪口呆。 誰想到那日她沒有表明身份,衛定放竟真將她誤以為是溫良冬,并且,他竟然莽莽撞撞,居然修改提親對象,從真正的自己,變成了此時的溫四姑娘溫良冬! “你行事居然如此荒唐!”面對如此荒唐之事,溫良辰頓時啞口無言,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衛定放還在和巨闕交手,轉眼間,二人已經拆下數十招,分分合合,影影綽綽,讓人看得不真切。 “嘿,小賊,你還有那么兩下子!”衛定放往后一個起跳,抽出空隙甩了甩右手,又繼續擂拳上陣,他身體高大威猛,一拳向巨闕面門砸去,有若狂風呼嘯。 巨闕武功走的是輕巧陰損的路子,講究快狠,且躲避力十足,衛定放招數雖然霸道蠻橫,卻也完全奈何不了他。 眼看巨闕又一個彈跳,輕輕松松躲開衛定放的蓄勢一擊,衛定放登時便有些焦躁,紅著臉喝道:“哪里逃!” 大約是溫良辰在旁的緣故,他越打越急,越打越橫,其招式逐漸繁雜,行動間大開大合,好像要存心找回場子,定要在她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實力。 連溫良辰都看出來了,秦元君不可能看不出來。 “讓他們停下罷!”溫良辰皺著小臉,焦急地跺跺腳,“巨闕,衛定放,你們二人停下!” 看衛定放的模樣,應該是孤身一人前來,若任由他們二人再打下去,鬧出更大的動靜,沒準便會將溫家和衛家的長輩引過來,屆時便不好收場了。 秦元君眼神一變,原來他是衛家嫡子,難怪行事如此魯莽。 即便打得酣暢淋漓,衛定放卻依然有余力分出心來,聽見溫良辰喚他名字,心中早已樂開了花,衛定放趕緊回頭道:“他不肯停下來,我有何辦法!” 話音一落,巨闕一肘子抽過來,“砰”的一聲悶響,直接擊中他的左下顎。若不是衛定放閃得快,左邊牙齒估計都要被巨闕打飛出來,他痛得齜牙咧嘴的,立即往后退了兩步,捂著半張臉嚷嚷道:“你這人怎么這樣……” 巨闕不經意瞥了秦元君一眼,待得到主子的命令之后,他猛地往前一個縱躍,一個連環腿使出,接下來,他招招下了狠手,打得愈發激烈,一副要將衛定放給拆了的模樣。 衛定放見勢不妙,也收了輕佻的心思,皺眉斂神,掄起拳頭,認認真真上前迎敵。 秦元君負手而立,頭頂仿佛聚集了一團烏云,濃得好似要滴下墨水來,他一臉黑沉地盯著衛定放,絲毫沒有叫停的意思。 “秦元君,讓巨闕停手?!睖亓汲骄o張地揪起了帕子,誰知秦元君依然不為所動,她只好走到他身邊,提醒道,“大伯母和三伯母就在前頭……” 怪只怪溫良辰實在太了解他,也只以她的安危相脅,才能使他停手。 果然,秦元君聽進溫良辰之言,他冷冷地哼了聲,不情愿地開口道:“巨闕,你且饒過他?!?/br> “誰要你饒了!”衛定放橫眉豎目道,他剛想上去再打幾輪,誰知巨闕速度比他更快,往后蹬腿,一眨眼退去老遠,靈巧迅猛得如同那林子中的猴子。 就這么緩沖片刻,衛定放已經不好上去再追,他垂頭理了理袖子,接而又臭著臉抬起頭,帶著股疑惑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誰?”秦元君勾唇一笑,聲音帶著幾分諷刺,道,“和親王府,秦元君?!?/br> 衛定放轉了轉眼珠,過了老半天,才想起這號人,他指著秦元君,故意歪著嘴道:“哦喝,原來你便是那秦宸佑的四弟啊?!?/br> 他言語間對秦宸佑沒太大親近之意,反而還有幾分瞧不起,秦元君臉色稍霽,若衛定放是秦宸佑好友,這賬面上得再加一筆。 “溫良辰,那日我見你,你為何不直說?如今倒好,溫家和衛家都以為,我要訂的姑娘家是溫四姑娘……”衛定放撓撓頭,愁眉苦臉地道。 溫良辰也有些不自在,嘆了口氣道:“你定是將四姐當成我,這下該如何是好……” 衛定放登時便露出苦笑,郁悶道:“我以為是你,誰知一進門,那姑娘一抬頭,便嚇壞我了。我那時將事一想,便覺得我未猜對。既然你能有賢名,便不會是個柔弱的姑娘家,原來是我糊涂,將你們姐妹搞岔了?!?/br> 他與溫良冬在寶殿見面,發現弄錯人之后,當場便坐立不安。他又是個急性子,想通了諸事之后,回憶起到溫良辰也在廟里,尋了個機會便溜了出來,任由衛太太繼續相看溫良冬。 “不過,你放心,我那日瞧中你,娶的定會是你?!毙l定放挺起胸脯,又堅決地道。 “……你你你!你才與我見過一面,娶什么娶,嫁什么嫁?”即便溫良辰慣來大度,提起這等事,也不禁鬧得個大紅臉。 這事情雖然烏龍,若是關乎她自己,尚且還有轉寰余地,誰知衛定放太莽撞,輕易便要看相姑娘,將無辜的溫良冬牽扯進來。難道他就不知道,兩家子女相看,便代表著長輩們首肯這樁婚事,對于姑娘家來說,更是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嗎? 溫良冬估計還被蒙在鼓里,這樣對她,實在太不公平。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秦元君便跳腳,他方才想對溫良辰表露真心,以征得她的同意,衛定放冒昧打擾也就罷了,誰知后來他嘴里沒遮沒攔,兒女親事就這般大大咧咧說出口,溫良辰的閨譽何在! 實在是欺人太甚! “你這般信口胡說,可有將她的清譽放在眼中?”秦元君微微蹙眉,厭惡地說道。 衛定放一腔熱情全在溫良辰身上,冷不丁見到她身邊又個男子,心中便有些不快,他三步兩步走過來,道:“秦四少爺,我喜歡她,和她表明心跡,又與你何干?!?/br> 秦元君高抬下顎,斜眼挑釁地看著他,故意壓低聲音,輕飄飄地道:“憑她看不上你?!?/br> “你!”此話一出,衛定放氣得眼珠子都紅了,他高高揚起拳頭,就要往秦元君臉上揍去,一邊怒道:“你這個臭小子……” 秦元君輕輕一揚眉,眼神無不鄙夷,隨意地笑道:“你打,你若有本事,打我便是?!?/br> “我我我!別以為我不敢打你!”衛定放又上前一步,猛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心中不住地罵罵咧咧,誓要給這臭小子點顏色瞧瞧。 可是,待衛定放一抬眼,不小心與秦元君眼神交錯之后,突然間,他全身猛地一顫,手臂更是猶如千斤重,再也落不下去了。 秦元君的眼睛黑沉如夜幕,眼神凌厲如刀,在衛定放眼中,只覺得他兩只眼睛黑幽幽的,一眼望不到底,還散發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邪門兒,當真是邪門兒。 衛定放生生地被他逼退了一步。 “怕了?你也知道害怕?!鼻卦徽{一變,似乎想要令氣氛變得輕松愉快,他語調輕揚,“你若敢打我一拳,明日你便等著御史上奏,嘖嘖,我想想,是彈劾衛武昌侯縱子行兇,還是衛武昌侯嫡子仗勢欺人,擊傷即將科舉考生……” 衛定放猛地神色一變,又往后退上兩步,色厲內荏地道:“你別說了!” 衛定放被他笑得發毛,突然間萌生出自己父親板著臉的模樣,他心道,原來父親不笑的樣子,是多么和藹可親,比起眼前這位皮笑rou不笑的魔鬼,簡直是菩薩下凡。 衛定放對溫良辰的覬覦,讓秦元君心中醋海翻騰,忍不住火力全開,他又欺上前一步,繼續冷冷地道:“陛下三年前將和親王派往邊疆,卻為何獨留下衛武昌侯在京,你可有仔細思考其中緣由。十四年過去,如今西北邊疆子民,依然對和親王和衛武昌侯感恩戴德,尤其是上個月有人傳言,那西北百姓不識天子,只認親王和衛將軍。你以為你們衛家花團錦簇,富貴綿延,卻不知已烈火烹油,就差最后一棵稻草,便能壓垮你們這只駱駝……” “……”興許是秦元君眼神太可怕,抑或是言語中泄露某些令人恐慌的信息,衛定放這次是徹底被嚇怕了,他全身上下冷汗涔涔,臉色蒼白,連大氣都不敢再一氣。 還是溫良辰出面解圍,她忍不住插言道:“衛公子,我無心于你,請你莫再與我糾纏?!?/br> 秦元君此言雖屬實,卻也有不少夸張成分。衛家家大業大,不至于一個錯誤就能被扳倒,更何況衛將軍為人正義,朝廷上下有不少明眼人在,以秦元君如今的實力,若是cao控得當,放手一搏,頂多傷一條臂膀罷了,不至于鬧得衛家家破人亡的境地。 聽聞溫良辰之言,秦元君這才冷靜下來,神色也逐漸恢復正常。 而衛定放此時卻如同霜打的茄子,他苦著臉蹲在地上,心道,他好不容易瞧中個合適的姑娘,卻被烏龍搞得里外不是人,媳婦跑了,還被人威脅一通,當真是郁悶之極。 難不成,他真和溫良辰沒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