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溫良辰轉過身,搖搖頭輕聲道:“你站著看便是,有何要做的,讓魚腸動手?!?/br> 純鈞咬著唇瓣點點頭。要當溫良辰身邊的大丫鬟,總有一天會走這么一遭,若是連這點事都要躲藏,那還不如繼續回去當二等丫鬟。 她想想之后,便寬心許多。 老太太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畢,一繞過多寶格便瞧見一身素凈打扮的溫良辰。 她微微皺了皺眉,下撇的嘴角刻出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一言不發地坐上主位。 隨后,溫老太太將手中的沉香拐柱順手遞給溫大太太,就這般與溫良辰對視起來。 “孫女給祖母請安?!?/br> 溫良辰嘴角帶笑,右手交疊在左手上,彎膝行了一個標準的禮。 溫老太太愣了片刻,直過了半晌之后,方才回過神來,她面露疑惑之色道:“你……起來罷?!?/br> 之后諸人魚貫而入,大約是老太太最近將請安調后了兩刻,他們來得倒比之前更加及時。 和溫老太太同樣的反應,諸人瞧見溫良辰之時,均被震得晃神片刻。不過,他們都非等閑之輩,只是微微露出驚訝,便忙收回了臉色,不露聲色這一詞在溫家這一個大世家中得到充分的體現。 待得諸人落座的落座、站定地站定之后,不約而同地仔仔細細地打量起溫良辰來。 三年的時間,這位曾經天真爛漫、頑皮淘氣的小姑娘,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少女整個人如抽條般長高,亭亭玉立,這涼秋之際,也蓋不住她身上盛放出蓬勃的朝氣,那一身青蓮色蘭花刺繡交領半臂褙子和淡雅的百褶裙,襯得她整個人仙氣飄飄,超脫凡塵。 更何況溫良辰肖似其父,鵝蛋臉白凈,大杏眼眼尾挑起,一雙水翦明艷而靈動,光是長相便已奪人,不得不說,她往哪里一站,襯得堂內爭奇斗艷的姐妹們頓時失了顏色。 溫良夏盯著溫良辰,雙目欲噴火,卻依然移不開眼睛。 溫良辰全身上下雖然素凈,卻絕不是平凡之物,就連她垂鬟分肖髻上僅存的那根的白玉簪,價值已超過了她一身的行頭,怎么令她不恨。 “meimei昨兒才過了孝,今天便回來了,我們姐妹們又能聚在一處了?!睖亓枷穆氏乳_口笑道,話兒雖然說的敞亮,聽在耳中卻十分刺耳。 堂內諸姐妹均是一身的大紅大紫,再不濟也是一身粉,唯獨溫良辰一人素凈得很,再加之府內鬧鬼和風水有異的傳言,看著便讓人心情不暢。 于是,溫老太太不悅地皺了皺眉。 面對著笑意盈盈的溫良夏,溫良辰同樣報以一笑,接而又轉為一臉陳懇,回答道:“是啊,我在庵堂中每日抄經念佛祈福,無時不刻不惦記著祖父和祖母,時間一到,便急匆匆趕回來侍奉二位老人家了?!?/br> 聽得溫良辰有這般孝心,溫老太太這才臉色稍緩。 溫良夏嘴角一抽,心道,她本想引出溫良辰身上戴孝不詳之意,沒想到卻為了對方作伐,輕輕松松以“孝道”化解而去,實在是可恨! 從前的溫良辰,根本不屑于以退為進說好話,誰知道三年過去,她竟然變得如此厲害,那一臉孝心拳拳的模樣,簡直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真是讓人感覺惡心。 “你是個好孩子,想來在庵里吃了不少苦,如今回府了,可要好生養一養?!比缃竦臏亓汲讲幌癞斈昴前愀甙?,瞧著順眼許多,老太太許久未見她,居然生出了不多見的幾分慈愛心腸來。 “還是老太太惦記著孫女,稍后孫女便將抄的經送給老太太。靜慈庵的主持曾親自拿走孫女的經書,在觀音座下供了四十九天呢?!睖亓汲绞值ǖ乇犙壅f瞎話。 “你倒是有心了?!崩咸c了點頭,先前那絲不悅也隨著溫良辰糖衣箭給射開了去,臉色大為好轉,至少見到了幾分笑影兒了。 “老太太謬贊了,都是孫女該做的?!?/br> 溫良辰屈膝行禮,故作謙虛地垂下頭。 她在心中冷笑,待我先查清楚事情始末,誰也別想賴賬。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準時更新啦么么噠各位。 再次和大家說一遍哦,如果買到的內容是秦元君兒時番外,那就是防.盜章,親們買到的話不要驚慌,蜜糕會在每晚十一點替換掉。 如果晚點更換的話,那我會及時在書評區留請假條的~~~ 今天我十二點過后試試在下一章再放一個測試章節,不小心買到也沒關系的。 揮揮,各位晚安。 ☆、第33章 風水轉 眾人本以為早晨請安會有大波折,沒想到溫良辰呈上佛經,溫老太太突然閉口不言,鬧得想來觀察形勢之人沒了趣味。 但是,溫良辰卻不如此想,溫老太爺和溫儀華一日不好,公主府便從流言中脫不了身。 不過,后來所發生之事,倒令溫良辰吃了一驚,原是她將此事想得復雜了。 早晨請安完畢之后,溫良辰親自前去瞧了老太爺和溫儀華。果然如傳言中那般,二人皆是重病不起。二人無甚疼痛癥狀,全身發軟起不來身,老太爺情形較為嚴重些,興許是年紀大了,如今尚未入冬,身上便已蓋了兩層厚厚的棉被。 溫良辰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瞧了他們的面色,總覺心中不對。按理說二人各不相干,病癥狀因有所不同,但為何面上的灰敗之氣竟如此相似?倒像是吃壞了丹藥,難怪要被當做邪氣入體。 當然,溫老太爺和溫儀華兩個讀書人,是絕對不可能去吃丹藥的……這種情況可以排除。 午后得尋薛揚去瞧瞧風水,雖然她不信這些神神道道,卻也不得不進行排查。另外,她還得給師父寫封信,詢問溫老太爺和溫儀華得的到底是什么古怪的病癥。 “大伯母莫要太憂心,大哥哥素來身體康健,再休息幾日,說不準便好了呢?!睖亓汲綇臏貎x華的院子出來,與溫大太太并肩而行。 聽得溫良辰的安慰,溫大太太愁眉稍展:“你這孩子,倒令我寬心許多?!?/br> “哪有,本該如此,侄女可沒說錯?!睖亓汲秸A苏Q劬?,溫大太太莞爾一笑,樂得來拍她的手。 二人走至空置的葡萄架下,溫大太太拉著溫良辰的右手坐下,仔仔細細地瞧著她已長開的眉眼,晃了晃神道:“你如今是越發好看了,若公主瞧見了,定是極為歡喜的?!?/br> “還有大伯母疼我呢?!睖亓汲缴裆活D,還好溫大太太還記得她母親,換做是其他人,大約都在cao心襄城公主是不是變成鬼了呢。 溫大太太捏著帕子,點了點她的眉心,笑道:“就你小嘴兒伶俐,今后誰要是娶了你,婆婆可得被你哄得團團轉呢?!?/br> “哎,大伯母笑話我,我不同你說話了?!睖亓汲阶鲃菀恍?,心中卻突然警覺,是啊,她如今都十一歲了,的確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公主不在,便要輪到我這個大伯母cao心了?!睖卮筇乃姆椒降奶炜?,忽然悠悠一嘆,“你大jiejie今年十五,若再定不下人家,可要真出麻煩了。若不是她,我還真想不到,你竟然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br> 溫良辰身邊沒有母親教導,對兒女之事完全不通,溫大太太心中擔憂得很。 “難不成jiejie們都著急了?”溫良辰依然無法理解,心道她們急著嫁人作甚,母親襄城公主不也是十六定親,十七歲才成親的么? 溫大太太皺著眉頭,突然長吁一口氣:“可不是呢,你二伯母急壞了。良春今年十五,良夏十四,就連良秋都十三了。你二伯父和二伯母都愁白了頭發?!?/br> 溫良辰想想也是,二房女兒一堆,大姑娘溫良春和二姑娘溫良夏均為嫡出,溫家大房無女兒,她們便是溫家聯姻的重要工具,不消說溫二太太了,想必溫老太太也是急死了罷。 溫大太太心焦也是對的,溫儀華沒有半個姐妹,今后科舉出仕,到他這一代,只能靠二房的姐妹的裙帶聯系。 “不過……有一事伯母不得不提醒于你?!睖卮筇斏鞯丨h顧四周,忽然間將聲音放低了下來。 溫良辰眉毛一挑,心道,溫大太太有何要事要與自己分說? “大伯母且說無妨?!睖亓汲教ь^向純鈞使了個眼色,純鈞立即后退了兩步,急忙轉過身繞過花壇,不知躥何處去把風了。 溫大太太緊咬下唇,盯著溫良辰許久,終于開口道:“我……在背后說道表姐,實屬不對?!?/br> 表姐? 溫良辰心中一突,表姐,可不就是和親王妃? 溫大太太出于曹國公府,不是主干卻也是嫡系,與和親王妃長興侯府乃是姻親。 “你在庵堂中守孝那段時日,王妃前來望我幾次,我瞧你二伯母有意靠近王妃,十分的不妥當。你的婚事曾在陛下眼下過了一遍,按理下去,今后世子妃必定是你,你二伯母的意思,我倒有些拿不準了?!?/br> 溫家不會同意女兒做妾,即便是嫁女兒,也只能當正室。是故,溫大太太不得不多長了個心眼兒。 “我……”不提起那遭婚事還好,一提溫良辰便有些頭痛。即便三年過去,她對秦宸佑依然無半分感覺,與其嫁入和親王府,還不如上山去太清觀當道姑呢。 不過,溫大太太的意思,大約是想表達……二房有意將溫良春嫁至和親王府? 稍微想想,此行為倒也算一招好棋。放眼整個大越國,除了皇帝及其子嗣以外,還有哪位勛貴等級能與親王相比? 溫大太太所擔心的,不是和親王府是否會與溫家結親,而是哪位姑娘與和親王府結親。 派出溫家姑娘當世子妃,對主院來說都算是一件好事,但若是在二房姑娘與四房姑娘里挑,溫大太太鐵定支持溫良辰。 先不說二房有庶子,如今二房溫二太太也才三十出頭,生下嫡子的幾率也不是沒有,若是二房一經崛起,大房僅有溫儀華一個獨苗苗,今后兩房勢力均等,那該如何是好? 而四房便完全不同了,襄城公主薨逝后,僅留下溫良辰一個姑娘家,即便她今后出嫁了,可依靠的唯有溫家大房。 方才這些思緒,自然是排除情感因素之外的想法。溫良辰也不知溫大太太為何會獨獨喜歡她,明明溫良春知書達理,溫良夏嬌俏可人,溫良秋嫻雅大度,溫良冬冰雪聰慧,她當年就是個頑劣假少爺,如何會得入她的青眼? “多謝大伯母告知于我?!睖亓汲揭膊徽f自己是否樂意,唯今她拿不準和親王府的意思,就此事與溫大太太多說也無益,還是等二舅舅哪日回京,再與他說個明白罷。 至于二房心比天高的行為,溫良辰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三年前靈堂后,溫良夏朝著秦宸佑隔花一笑的場景,心中不由地疑惑起來,莫非不是溫良春……而是溫良夏不成? 從兩府之間的花園離去之后,溫良辰又重新將諸事細細梳理了一遍,待得理清之后,她又尋來如今總管公主府后院事宜的白嬤嬤。 溫良辰也不打招呼,起頭便問:“如今主院可有我們的人?” 聽聞此話,白嬤嬤愣了許久,半天之后才反應過來,忙戰戰兢兢地垂下頭道:“回稟郡主,有……有的,公主當年有不少人還留著?!?/br> “我就知道,母親果然布了人?!睖亓汲匠了计?,心中為襄城公主所為叫好,“是否能打聽到二房的消息?” “姑娘若想打聽,老身便派人下去了,郡主是想知道二太太還是二老爺的消息?”白嬤嬤緊張地道,心中卻在盤算著,自家郡主這是……要對二房出手了? 溫良辰托著下巴,又思考了許久,狀似無意地擺擺手道:“派人盯著溫良夏。還有……溫老太太?!?/br> 白嬤嬤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即便是襄城公主,也未曾在十一歲便有此等膽色,溫老太太的地位,在皇宮里便等同于太后了。 “怎么,沒人么?” “不,不,有人……”白嬤嬤抹了一把老汗,顫著身子湊過來,附在溫良辰耳邊小聲道,“老太太……身邊有好幾個呢?!?/br> 溫良辰眼神一暗,抬頭望了白嬤嬤一眼,忽而微笑道:“很好,二太太若真想巴結和親王府,在這幾日必將尋老太太,你讓那人耳朵尖些,別漏了消息?!?/br> 待得白嬤嬤走之后,溫良辰又提筆寫信,將溫老太爺和溫儀華癥狀皆詳細記錄,再附上從溫大太太處拿來的關于溫儀華的診記,遣人將其一道送往京郊太清觀。 * 即便入秋天涼,溫府后花園依舊景色怡人,滿園的金色秋菊,還未走入園內,遠遠地便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可惜這好端端的園子要拆了?!睖亓枷氖謭膛磷友诒?,厭惡地瞪了遠方高大層疊的建筑一眼,“從那邊飄來的味兒,聞在鼻中都是臭的?!?/br> “……二妹莫要如此說,讓他人聽去著實不好?!睖亓即杭泵μ嵝训?,又驚慌失措地轉頭望了四周一圈,待得發現無起疑之人后,方才定下心神。 溫良夏實在太過大膽,口口聲聲說這相連的小花園即將拆掉,可不是詛咒老太爺身子好不起來了么? 溫良春心中焦急,自從和親王妃上門與二太太說上幾句話之后,溫良夏變得是越來越……肆意妄為了。 溫良夏不屑地撇撇嘴,冷哼道:“有何不可,那邊本來便住著不詳之人,莫不成還不能讓人說了不成?” “二妹,你這般亂說,萬一被她聽去可好?”溫良春驚懼萬分,說四房阻了風水是一回事,待得溫老太爺病好之后,此謠言自會散去,可若是轉到溫良辰身上,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溫良夏抬頭看著溫良春,氣得恨鐵不成鋼地道:“大姐,都說你知書達理,你怎的就這般糊涂?咱們女人今后比的是什么,不是出身,而是今后的夫家!溫良辰有郡主銜加身,今后必定嫁入高門,咱們將永遠被她踩在腳下。難不成你忘記了,當年才八歲的她,所學詩書便超過了你?莫要忘了,你比她要大上四歲?!?/br> 溫良春扶住額頭,望著咄咄逼人的meimei,終于想通了某些事,她略有些無力地道:“難道,二妹你……竟然想嫁給世子不成?二妹,聽jiejie一句勸,莫要再犯錯了?!?/br> “那又如何,”溫良夏勾起唇角,平素美麗的雙眼神采俱消,被滿滿的嫉妒之情填滿,顯出幾分狠戾出來,“她成日玩玩鬧鬧,連閨學都不曾上過半日,除了公主母親,又有什么能比得過我?我爭取將來,又有何錯可言?大姐,不是meimei說你,你就是太知禮懂事了,那季家有什么好的,放了一個庶子在朝堂上耀武揚威,其余的書呆子都得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