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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涌出眼眶,這是顧云煙第一次毫無表演意味地落淚,她緊緊將支票抓在手中,又哭又笑,心中五味雜陳。 秦岸將顧云煙臉上的所有表情變化都看在眼中,眼神愈來愈陰冷。他向身邊幾個保鏢使了個眼色。 保鏢會意,無聲無息出了門。 郊外的深夜濃黑如墨,樹影森森,沈霆琛拖著疲倦的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路上。 冷風徹骨,他卻覺得頭腦格外清明,和顧云煙之間的點點滴滴浮現在心頭,他像個局外人一樣審視自己的作為,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沈霆琛想,他應該當面向皇甫悠悠道歉,承擔起一切責任。 還有爺爺,爺爺一向疼愛他,自己卻傷了他的心。還有爸媽和meimei。還有……沈妄。雖然沈妄從來對他橫眉冷對,還揍了他??缮蛲矒踉诹耸⑴幕矢Ψ蛉嗣媲?,保住了他。 他還從沒喊過沈妄一聲哥呢。 冷風吹過,樹影森森,烏云隱去了最后一絲月色。 …… 懸崖絕境,火把搖曳,四周都是森森人影,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顧笙笙只能往后退,再退,一步踏空…… 顧笙笙猛地張開眼,她的第一反應是去摸身邊人,卻摸了個空。 顧笙笙緊繃的神經瞬間崩斷:“沈妄!” 不等顧笙笙尖叫,立刻有低磁嗓音回應:“不怕,我在?!?/br> 隨著話音,臺燈亮起昏黃柔和的光暈,映亮沈妄英俊冷淡面容。他走到床邊,將顧笙笙摟在身前,慢慢拍她后背:“你又做噩夢了?!?/br> “沈妄?!鳖欝象蠈⒛樎襁M沈妄懷中,仿佛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貪婪呼吸著沈妄身上熟悉溫暖的氣息。 兩人肌膚相接,顧笙笙的心臟砰砰亂跳,卻感覺到沈妄的心跳也不似平日穩定。 顧笙笙這才覺得不對,松開手仰頭看沈妄,只見他穿戴整齊,是要外出的模樣。 顧笙笙看向床頭的鐘:“才凌晨四點,你要去哪里?” 沈妄個子很高,從顧笙笙的角度只看見他線條銳利的下顎,唇色略有蒼白:“我要去一趟醫院?!?/br> 顧笙笙失色道:“是爺爺出事了嗎?!” “不是?!鄙蛲醋☆欝象系募绨颍骸安皇菭敔?,是沈霆琛?!?/br> 車子飛馳在環山公路上。在路上,李竟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李竟派去的人見沈霆琛從秦岸家出來后,上了一輛出租車,便放心離開了。誰也不知道沈霆琛為什么會出現在城郊的馬路中央。是運菜進城的農民發現了他,好心將他送到診所。診所的人發現沈霆琛的證件和手機,聯系不上他父母,便一路輾轉聯系到了沈妄。 此時,沈霆琛已經被送到最好的醫院進行手術了。 車停了。 黑暗中浮現出白色的醫院建筑,數十盞燈光錯落圍繞,好似送喪的白燈籠。 顧笙笙不由得往沈妄懷里埋緊了些。沈妄低頭看她,道:“明明害怕醫院,為什么非要跟來?你留在車上等?!?/br> 顧笙笙努力將心慌的感覺壓下去,道:“不,我跟你一起?!?/br> 深夜的醫院里燈光明亮到刺眼,照在身上卻冷冰冰地沒有溫度。 忙了一夜的院長親自向沈妄說明:“沈先生在短時間內先是受到嚴重的毆打,傷及內臟,后又被至少兩輛車先后撞擊過?!?/br> “而且發現沈先生的農民不懂醫學知識,將他搬上車送到醫院時,又造成二次傷害?!?/br> “專家已經在全力搶救,只是……”院長小心地安慰了幾句,滿臉寫著“節哀順變”。 可被安慰的對象并沒有需要被安慰的意思,冷淡頷首,院長就識趣地出去了,將接待室留給病人家屬冷靜。 沈妄一直很冷靜。他喊來李竟,吩咐他將明天的公事安排推后,通知需要通知的人,查該查的事,一如既往的條理清晰。 交代完一切,他才將顧笙笙抱在懷里,問她困不困,要不要補覺。 可顧笙笙莫名地從他身上讀到了名為擔憂的情緒,奇怪道:“我以為你很煩他。畢竟他mama……” 夜風叩響半開的窗,涼意襲人。沈妄替顧笙笙攏緊身上的外套,一顆顆扣好扣子。顧笙笙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聽他道:“他也喊過我哥?!?/br> 沈霆琛第一次到沈家別墅時才四歲,并不懂大人間的骯臟事,在柳萍刻意隔開他和沈妄之前,也曾哥哥長哥哥短地追著沈妄很長一陣子。 十六歲時在老宅過年,沈妄嫌煩獨自去后院抽煙,正撞見第一次偷偷抽煙的沈霆琛,把他嚇得魂飛魄散,遂收繳作案工具。 沈霆琛搞砸了人生中的第一筆投資,被沈老爺子塞到沈妄手下學習。三天后沈妄開了張支票給他,并直言讓他去檢查智商。沈霆琛氣得要跟他動手。后來他還是收了那張支票,作為醫藥費。 兄弟倆多年來想看兩相厭,此時回想起來也只剩下一點浮皮潦草的溫情。 沈妄并不介意他在自己的視線之外活著,雖然煩人,一個蠢弟弟總好過一個死弟弟。 顧笙笙拍了拍沈妄的手背,絕色的小臉上是不諳世事的天真:“放心吧,沈霆琛肯定不會有事的?!?/br> 聽顧笙笙的語氣,好似沈霆琛只是崴傷了腳。 沈妄想笑,唇角卻沒能牽動,只是摸了摸她的臉:“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