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城攬著他，將他抱在胸前，“如果我早告訴你老幺和斯遠的事，你可能早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可是，墨衍，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結果?！?/br>
    徐墨衍默默聽著沒出聲。

    “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思想比你想象中開放得多，就算沒有老幺的事情，他們也會接受我們的感情，我一直不愿意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要你主動邁過那道坎?！?/br>
    “可是……他們依然會失望?！?/br>
    衛青城將他抱緊，“談不上失不失望，對他們來說，我能找到一個貼心的人過一輩子，就是他們最大的希望?！?/br>
    “嘿，衛先生 ，你能先打打草稿再來寬我的心嗎？”徐墨衍用腦袋頂了頂男人的下巴。

    “我說實話?！毙l青城輕笑。

    “這叫實話？哪個當父母的愿意自己的兒子找個男人過日子？”徐墨衍瞪眼。

    衛青城但笑不語。

    “嘿，這次是準備打好腹稿再說了？嗯？”

    “行，我等你打好……”

    “衛先生，衛東他們的大兒子呢，你見過嗎……”

    “見過，長得像老幺，但是黏他媽黏得不得了，老幺恨得牙癢?！?/br>
    “他媽？啊，是斯遠，他叫的mama嗎……”

    老爺子和老太太站在外面走廊上，聽著屋里面的說話聲，對視一眼，悄悄的回了他們的房間。

    “老頭子，你怎么看？”

    老頭子瞅了老妻一眼，“什么我怎么看？”

    老太太冷哼了一聲，“裝什么蒜？我是問你老二這對象，你覺得怎么樣？”

    老爺子沒出聲，跨過門檻進了屋，在椅子上落座，“只要老二自己喜歡，我能有什么意見？”在跟兒子較量的半輩子中，受挫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他認得清這個事實，“老二那眼光，你不是不知道，能讓他相中的人，自然是好的?！?/br>
    “你別給我打官腔?！崩咸⒉粷M意他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孩子倒是好孩子，可……是不是太年輕了一點？老二今年都五十六的人了，兩個人之間年紀相差太懸殊，這以后……”老太太有些憂心。

    “那孩子看著最多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說不定還沒三十，他們之間的年紀懸殊這么大，以后老二年紀再大一點，就更是明顯?！崩咸箲]，“而且這又不比一般男女的正常夫妻，再有就是老二的身份在這兒擺著，他們的情況可比老幺和斯遠之間棘手多了?！?/br>
    老爺子長嘆一口氣，他何嘗不是擔心這個。

    “可是看他們的樣子是認了真的啊?！?/br>
    “我知道他們認了真的，可是就是這認了真才棘手?！?/br>
    老爺子搖搖頭，“老二向來穩重，怎么這次這么欠考慮??？其他的先不說，他這軍人身份才是真正棘手，他這么多年都沒有結婚成家，干的又不是一般的部隊工作，上面要是一查，他這生活作風問題是以毀了他這么多年來所有努力打拼下來的事業?！?/br>
    老太太也不是一般頭發長見識短的，她也深知這其中的厲害，“我倒不是擔心這件事?！?/br>
    老爺子蹙眉看向她。

    “就像你說的，老二做事向來穩重，考慮自然也周全，他既然敢跟那孩子在一起，自然對這些心里都有數，棘手是棘手，他自然有考量，只怕外在的因素他什么都考慮到了，就是這腦子一熱，沒有想過他們兩個人之間存在的問題，越是理性的人，越是容易在感性的地方栽跟頭?！崩咸珖@道。

    老爺子贊同的點點頭，“這倒也是?！?/br>
    好不容易將人哄睡著，衛青城給他掖好被角，悄悄的下了床，掩好門出去。

    “扣扣——”

    “進來?！?/br>
    衛青城推開門，看著老太太和老爺子正準備午休。

    “爸，媽，您們要休息嗎？”他站在門前的小廳，看著父母準備休息，他就沒有繼續往前，“那你們先休息，我晚點來?！?/br>
    “不用！不用，老二，過來坐?！崩咸φ泻羲麆e走，隨手在衣架上取了一件針織衫套上，“來，過來這邊坐?！?/br>
    衛青城只得進屋里來，在父母一旁的單人座椅上坐下。

    “那孩子睡下了？”

    “嗯，他這兩天憂慮過重，精神太過亢奮，一直都沒有休息好?！睆某霭l前一晚，他就睡得不好。因為是一早的飛機，昨天晚上就直接住在榮城的，在酒店里他也沒有休息好，上了飛機下飛機這一路，他精神都高度集中，這會兒稍稍放松，終于撐不住了。

    老太太點點頭，“老二，你給媽交個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這孩子一點口風都沒漏，現在卻突然帶個人回來，他們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衛青城鄭重的開口，“我想要跟他過一輩子?！?/br>
    老兩口同時蹙了蹙眉，“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的差距會不會太大了？”

    衛青城看著父母，輕笑一聲，“您們二位應該不會注重這個吧？”

    老太太瞪了兒子一眼，“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和你爸擔心的是你們之間的年齡差距，那孩子小你這么多，現在這到還不算明顯，可是再過十年二十年，這就會是橫亙在你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你考慮過嗎？”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再有就是你的軍人身份，你這樣已經是涉及到嚴重的生活作風問題，上面一旦查下來，這問題可算不上小，很有可能，你這么多年的努力會全部付之一炬，老二，你想過嗎？”

    “只要你過得好，過得幸福，我和你爸倒是沒有任何意見，可是，老二，這其中的厲害，你自己掂量清楚了沒有？”

    老爺子隨之附和的點頭，“是啊，老二，就像你媽說的，只要你過得好，過得幸福，我們不會干涉也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可是這些影響你都考慮到了嗎？當年，你堅持要去部隊，這么多年，你付出了多少你是比誰都清楚的，我和你媽希望你好希望你幸福，當然我們也不愿意看到你葬送了你這么多年的努力拼搏出來的事業。爸不反對你跟那個孩子在一起，但是爸希望你能考慮清楚?！?/br>
    衛青城點頭，“我知道?！?/br>
    “爸，媽，您們不要擔心，您們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彼⑽⒁恍?，“十幾年前，我選擇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這些問題我都考慮過，也考慮清楚了?！?/br>
    “等等——十幾年前？”

    老太太訝然，“十幾年前他才多大？老二！你也太胡來了！”

    “媽，您以為他多大？”衛青城一愣。

    第二三五章

    老太太和老爺子聽到他這么問，面面相覷，“那孩子到底……”

    衛青城失笑，難道他們還以為他誘拐未成年的孩子嗎？

    他清清嗓子，“媽，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都二十六了?！?/br>
    “??？”老太太驚訝不已，“那他……”

    “算上今年，我們在一起十五年了，他今年四十一?！?/br>
    “四十一了？！”老兩口同時驚呼出聲。

    衛青城有些無辜的摸摸鼻子，媳婦兒逆生長，他能有什么辦法？

    以前聽人說，心寬的人老得慢，以前沒見過他是持懷疑態度，現在親身見證了，他算是真的信了。

    那小家伙性子開朗，心也寬，不管什么時候都樂呵呵的，天大的事兒，他也很少往心里去。

    說起來這么多年了，除了之前跟他鬧得那次小矛盾，還真沒見著他情緒有大起大落的時候。

    “一點也看不出來啊……”老爺子難以置信的搖頭，“老二，他真有四十一了？”

    “我騙您做什么？”衛青城攤攤手，“他性子開朗，什么事情都很少往心里去，心更是寬得沒邊兒，以前不是老聽人說，這樣的人老得慢嗎？”

    “這倒是?！崩咸袊@，“說起來，我倒是見過一個像他這樣的例子?！?/br>
    衛青城和老爺子父子倆同時看向她。

    老太太回憶著有些遙遠的記憶，“很多年了，他的樣貌我記不清楚了，就記得好像是賀家五服內的一個堂叔，他是家里最小的兒子，上面有兩個jiejie三個哥哥，因為生得晚，同輩的兄長jiejie都成人了，就他最小，家里上上下下都寵著，那時候雖然戰亂，但是家境殷實，百年書香門第，又是影響甚大的大族，幾乎是沒受什么波及，他又是家里最受寵，一點苦也沒受過，性格好得不得了，娶妻成家之后，他依然從一而終的保持著他的性子，后來，他兒子都娶媳婦兒了，他看著還跟年輕的小伙子一樣，跟他兒子站在一起，就跟兄弟倆一樣，到了中年之后，很多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為此鬧了不少笑話?！?/br>
    “怎么沒聽你提過？”

    老太太瞪他一眼，“你這善忘的記性還能記住這事兒？當年我們結婚的時候，他還來過呢?！?/br>
    老爺子搖頭，“沒印象?！?/br>
    意料之中的答案，老太太也不在意。

    “不過，這孩子到更是讓我驚訝?！崩蠣斪釉捯晦D，又繞回了未來這兒媳婦的身上。

    那孩子看著哪里像是年過不惑的人？身形外貌舉止，不管怎么看，都沒有一點像是即將步入中年的人不說，最最難得的是，這孩子跟老二在一起這么多年，承受的壓力和輿論肯定不小，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保持住這么好的性子和心境。

    “這倒是?！崩咸苊黠@知道，老伴兒這所謂的更讓他驚訝的緣由。

    衛青城與有榮焉的笑著點頭。

    “行了，言歸正傳，年紀這一茬兒就先不說了，還有你的軍人身份這一樁，你是怎么想的？”

    衛青城說，“爸，這些年，我一直在為國家奔波，盡職盡責，把我當初執意要穿的這身衣服的初衷做到了，也盡到了我所能盡到的所有職責，我沒有后悔選擇這條路，更沒有后悔一路顛簸坎坷的走到現在?！?/br>
    “我曾經發誓我這一生都會堅守在這個崗位上，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我義無返顧投身的崗位，耗盡我全部的精力和生命，直到國家不再需要我，或者我為之殉職的那一天！這是我對戰場上那些犧牲的英靈許下的諾言，再苦再難，我都不會退縮！”他永遠沒辦法忘記，硝煙中那些慘烈的犧牲，那些就在他眼前消失的鮮活生命！

    沒有經歷過硝煙，不知道生命的可貴，沒有經歷過戰亂，不知道和平的可貴。

    國家的落后，武器裝備的落后，甚至讓那些戰死在他鄉的戰友同伴甚至回不了家，當他看到那些一起同生共死的戰友一個又一個倒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發誓，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他都要改變這些以生命為代價為基石的‘落后’！

    所以，他義無返顧的選擇了這條路！

    三十多年的奔波輾轉，他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爺子默然，當年這孩子經歷那樣殘酷的環境，才十幾歲的年紀，從小就沒有受過挫折打擊，被嬌養大的孩子，意氣風發一路平順的成長，卻在突然間，面對那么慘烈殘酷的戰爭硝煙，他沒有崩潰的垮下去，已經是難得。

    更難的得是，他不但沒有被打垮，甚至還能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出那么堅毅的信念，他是佩服這個小子的。

    只是當時，他受到的打擊和沖擊太大，大哥的死更是讓他受到了難以承受的沖擊，他甚至都沒有好好的關心過兒子在戰場上面對了什么，承受了什么，也沒有關心他是不是能承受那些沉重地讓人難以喘息的東西，一心斥責不愿意聽從自己命令的兒子，甚至跟他斷絕了關系……

    “老二，當年是爸對不起你……”

    衛青城感慨的搖頭，“您別自責，當年我年少不懂事，沒有體諒你失去大伯后的悲痛，還一味的跟您對著干?！?/br>
    “這些年常常聽到國外關于那場戰爭中退役的老兵心理崩潰的報道，你爸他很自責?！崩咸蛄嗣虼?，“當年你……是怎么過來的？”

    衛青城聽著，微一愣，看向老爺子，老爺子的眼眶有些微紅，被老妻這樣當著兒子的面說出來，臉上有些小別扭。

    衛青城也抿唇淺笑，“熬過來的，開始一段時間很難，后來時間慢慢長了也就試著放下了?！蹦嵌稳兆?，應該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了。

    一閉上眼就做噩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辦法入睡，他從戰場上退下來就直接跟著一個代號夜鷹的男人，開始是訓練，沒日沒夜的嚴苛訓練，跟煉獄一樣，說起來，他真正應該感激的就是那段煉獄一樣的訓練，要不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熬過來。

    老太太點點頭，“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跟mama說說，你是怎么遇上那孩子的？”

    “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場車禍現場，那時候他才九歲?！?/br>
    “九歲？”老太太一聽，很是感興趣，“那之后你們又是怎么碰上的？”

    “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他二十六歲的那年了，陰差陽錯的……”

    午間的太陽暖意融融的，陽光雖然熾烈，但是溫度倒不是很高，屋里照得亮堂堂的，一家人坐在屋里說著話聊著天，張嫂路過門外的時候，看到屋里的景象，忍不住感慨的笑起來，也就只有這位二少爺和斯遠能跟老爺子老太太坐在一起，這么溫溫和和的說話，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少爺是沒有一個能這么乖乖順順的陪著說會兒話聊會兒天，個個性子都獨立特性，風風火火的跟炮彈一樣。

    只是，二少爺工作繁忙，這么多年沒有回來，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年到頭也難得能這么陪陪老爺子和老太太。

    人老了，就圖有個能陪著說說話聊聊天的孩子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