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嘭——”流水和緩的水面被突然破開，水花四濺。

    徐墨衍從水里伸出腦袋，伸手把臉上的水抹開，迎著光線看見橋上怒目的母親，嘴一裂，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嘿！媽，您回來了??？”

    “這一大早你在干什么？！”徐mama叉著腰居高臨下的瞪著水里的兒子。

    “洗澡啊?！毙炷艽蟠檀痰臎_著橋邊游過去，沖著徐mama身邊的小侄女逗道，“小丫頭，你穿裙子回來不怕喂蚊子??？”

    “小叔叔，你在水里干什么??？”五歲的小丫頭看著游得歡暢的小叔叔，雖然問著干什么，可是那小眼神透著的卻是雀雀欲試。

    “洗澡啊，你想來么？”眨眨眼，徐墨衍笑瞇瞇的誘惑。

    果然，小丫頭小雞啄米一樣的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十二分的感興趣，想要下水去。

    徐墨衍踩著橋墩爬上岸，刮了刮小侄女的鼻梁，“現在可不行，水有些涼，下午小叔叔再帶你來?！?/br>
    一聽說不行，小丫頭嘟嘟嘴，小臉垮了垮，“……你都可以……”

    “小叔叔是男的而且還是大人，當然可以?！币粋€五歲的小丫頭和一個大男人，這是本質上的區別。

    “嗷——”他的話音剛落，耳朵就遭了殃，他捂著耳朵，順著被擰的方向滑過去，連連叫喚，“媽！媽！媽！您干嘛啊，快撒手……”

    徐mama看著這個二十多歲都還像沒長大的孩子的小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把手上的東西放地上一放，順勢掄起巴掌就讓他屁股上揍，“你還小是不是？這一大早就胡鬧？你要幾十歲才長得大？”

    “哎喲！哎喲！mamamama……您快撒手，撒手——”耳朵被揪著，他想避開母親的巴掌都不行，只得在原地團團轉著跳腳。

    小丫頭看著小叔叔被揍，閃到一邊捂著小嘴呵呵的笑著看熱鬧。

    “身邊沒個人看著，你就準備翻天是不是？”

    “媽，我剛剛下了田，裹了一身的泥我才下水去洗洗的……”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徐mama聽著更火，伸手狠狠的拍了兩巴掌，伸手戳上兒子的眉心，“你蠢是不是？下了田不知道回家去洗熱水澡么？你現在趁著年輕就胡亂折騰，等將來老了等著病痛纏身是不是？”

    徐墨衍趕緊捧著徐mama的手，認錯態度那叫一個乖，“mamamama！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下次絕對不下河了！”

    “還有下回？！”徐mama眼一瞪，作勢又要伸手揍，徐墨衍眼一縮，干脆連胳膊帶手一把把徐mama摟住，狗腿的在母親臉上蹭了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下次，我指天發誓，您別生氣了?！?/br>
    被兒子這一哄，徐mama雖然臉上還是有些不豫，但是總算沒有再動手。

    “走，咱們回家吧，天熱，咱們回家去?！?/br>
    “小叔叔，你光著回家??？”

    “噢噢，對對，衣服！我去田埂上拿衣服……”

    說著，他一個猛子扎進了溪流里。

    又換來母親一聲狂吼，“徐墨衍——”

    ……

    衛青城在半山腰上，河邊的一幕盡收眼底。

    離得遠，只能勉強看見青年雖然被揍，卻俯首帖耳的乖巧，聽不到兩人說什么，但是看青年這樣毫無顧忌的舉動，這個人應該跟青年的關系很親近。

    日頭大了，山腰上的植被漸漸濃密，山路崎嶇難行，半人高的植被又悶又熱，日頭也漸漸大起來。

    “回去吧?！闭泻袅艘宦暦絼磐?，衛青城折身往回走。

    方勁同把手里的毛巾遞給他，“老板?！?/br>
    衛青城擺手，表示自己不用。

    方勁同雖然不解，這坡頂還沒到老板就折回是因為什么，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這不是他該探尋的問題。

    等他們走下山的時候，沒看見徐墨衍，估計是在沖澡，有個小姑娘在院子里蕩秋千。秋千應該是剛剛綁上的，一旁還綁了一個吊床。早上青年出門的時候還沒有。

    小丫頭一看見他們，蹭的一下從秋千上跳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往屋里跑去，“奶奶……”

    奶奶？

    剛剛那個在河邊揍青年的是他的母親？

    想起那毫無顧忌抬手就揍，還揍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這確實應該是母親這樣特殊的女性長輩才敢動的手。

    想著，衛青城不動聲色的失笑。

    這么大了還被母親動手揍，也不知道該說他性子太過跳脫還是沒長大。

    “奶奶，奶奶，有兩個叔叔來了……”屋里傳來小姑娘的嚷嚷聲。

    沒等衛青城抬腳上到挑廊，堂屋里就走出一個大概五十歲多的中年婦人，體態略胖，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屋檐下站著的兩個人，衣著周正人更周正，高高大大的，徐mama一眼就猜到了兩人的身份。

    “是墨衍說的客人吧？”徐mama笑著牽著孫女邁過堂屋略高的門檻，“外面熱，快屋里歇會兒，我給你們泡壺涼茶去?！?/br>
    “您是小徐的母親吧？”即使清楚這中年婦人是誰，衛青城卻也沒有表現得太過篤定。

    徐mama點點頭，爽朗大方的笑道，“那小子不大懂事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兩位不要見怪?！?/br>
    雖然徐mama對兒子莫名留宿兩個陌生人在家里沒少數落那變蠢的兒子，但是既然兒子都把人留在家里了，徐mama也不是不懂道理不看場合的人。

    不說別的，就算是沖著院壩里停著的那輛車，她也知道這兩個人不會是什么見利起意的歹人。

    而且這除了兩間瓦房子家徒四壁，除了一個蠢兒子，這個屋里還有什么可讓人圖的？

    在將來的某一天，徐mama才知道自己居然在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就莫名真相了，只是打死她，她都沒想過，有一天，她這個蠢兒子居然真的會被人‘圖’走！

    衛青城擺擺手，“您嚴重了，是我們給小徐添麻煩了?！?/br>
    方勁同對徐mama點頭一笑，態度落落大方。

    徐mama暗自點了點頭，親眼看到人，她也總算是放心了，這樣兩個人住在家里倒是沒什么不放心的。

    活了大半輩子，雖然不說見過多大世面，但是一個人的好壞她還是能分辨的。

    這個男人雖然并不算隨和，但是給人感覺不像壞人。

    除了有些不放心兒子的生活，徐mama之所以會這么緊巴巴的趕回鄉下，更多的是因為家里這兩個莫名而陌生的客人。

    兒子心寬得沒心沒肺，估計沒有比她這當媽更清楚的了。

    說得好聽是沒什么心機，說得不好聽，這就是個蠢小子不長腦子！

    說起這個，徐墨衍真的有些冤。

    一個人的心性性格只要不是在特別復雜的環境下，沒有大的偏帶，很大一部分都是天生怎樣就長成什么樣，有變化也不會太多。

    他打小就大大咧咧的，又放在心性淡然的姥爺身邊養了幾年，老爺子時常念叨，人生一輩子，也就這么短短幾十年，得失心太重不見得是好事，斤斤計較是一輩子，爽爽快快也是一輩子。

    心態放寬，圖個自在就好。

    這啟蒙都被養寬了心，后來的成長環境也簡單，沒坡沒坎，這一路就長成了這樣子了。

    至于他到底長沒長腦子，這個問題真的不需要質疑，只是他媽對他這被人推倒水溝里拍拍屁股爬起來屁事兒沒有的德行完全看不下眼，他也沒轍。

    方勁同看著徐mama那暗自點頭，微微搖頭失笑，這徐mama應該是眼巴巴來視察兒子到底把什么樣的人給留宿在家里了吧？

    這到底是對自家的兒子有多不放心？

    徐墨衍洗了澡出來的時候，衛青城和方勁同已經坐在院子里的樹蔭下喝茶了，茶水自然是徐mama招呼的。

    徐墨衍點點頭，她老人家這下應該是放心了？

    ☆、第二十一章    自律和散脫

    第二十一章

    衛青城坐在樹蔭下看了會兒書，就已經抵近中午了。

    問過了兩人中午吃什么，衛青城不挑，沒什么意見，就是提醒他昨晚釣上來的魚如果今天不吃，最好放回塘子里去，免得死了可惜。

    正好中午人多，徐墨衍就干脆把大的那條魚宰了，小的那條他給衛青城說了就直接放回塘子里去了，這東西再怎么沒喂過飼料，這天天吃也不見得會好吃。

    徐墨衍在地窖里分揀出中午要做的菜，看了看自己發的豆芽，已經有半個手掌長，他弄了一些，又去魚塘邊拔了點芹菜，鄉下就這點方便，想吃什么種點就行，不比城里的菜市場差多少。

    備好了菜，鍋里準備煮魚的湯料都熬好了，徐玉霞卻跑過來生拉活拽的把徐mama給拉走了，說是家里這兩個陌生的大男人，光是看看就犯怵，這一桌吃飯誰能吃得下誰是神仙。

    徐mama看了看院子里樹蔭下坐著看書的那個高個兒男人，也沒多少猶豫就牽著孫女跟著徐玉霞走了。

    徐墨衍眨眨眼，看著連手都沒有揮一下就走人的徐mama，頓時啞然。

    這有說的那么夸張么？

    他這每天三頓，不是吃得好好的么？怎么到了她們嘴里就成了神仙了？

    等飯菜上桌，徐墨衍招呼他們吃飯，衛青城看著依舊只有他們三個人的飯桌，“小徐，你母親不一起么？”

    徐墨衍渾不在意的擺擺手，把盛好湯的碗推到衛青城的面前，又去拿方勁同的碗，照例給他擋住自己動手。

    徐墨衍也不在意，順手把勺子遞給他，對衛青城回道，“被我大姑拉走了，她們姐倆好長時間沒見了，估計有好多話要說?！?/br>
    在他沒回來鄉下之前，家里的老房子垮得差不多了，壓根兒沒法兒住人，有什么事回來鄉下，除了外公舅舅那邊，大姑家幾乎就是首選的落腳處。

    家里跟大姑家一向走得近，這一層自然就要親近得多，母親和大姑的感情是從年輕結婚那會兒就建立一直到現在的，俗稱姐妹淘，其實真的說起來，他們算是姑嫂關系。

    扒了兩口飯，徐墨衍笑著搖了搖頭，“估計晚上也會直接住在村里?！?/br>
    衛青城沒說話，端起碗里的湯喝，清淡得幾乎不見油星的西紅柿黃瓜素湯，這大熱的天，喝到嘴里十分爽口。

    徐mama帶回來腌制好的酸黃瓜，脆利爽口，一疊酸黃瓜能扒下兩碗飯。

    方勁同悶聲吃了兩碗飯，面不改色的繼續添第三碗。

    衛青城也添了一次飯，手旁的渣碟上擺了一堆魚骨頭。

    對于這么捧場的兩人，徐墨衍的飯量也跟著翻，他覺得如果這兩人多住上一段時間，他的體重一定會飚。

    不過，男人跟女人對飲食和體重本質上的差別就在于，好吃的東西不嫌多。更不會為了所謂的身材刻意去控制飲食，吃得多，多運動運動，鍛煉一下那些熱量就直接轉化為肌rou了，他們對于美食和飯量一向樂觀。

    午飯后，消了會兒食，都各自回屋里午睡，下午的溫度高，都沒人愿意出門去晃悠，衛青城午休時間一般一個小時，自律性驚人。方勁同跟著他，自然也是自律的。

    方勁同卡著時間先一步起來，給衛青城打了洗臉水，又給他泡了一壺涼茶。

    等衛青城穿好衣服洗了臉出來睡屋時，堂屋的大門邊，椅子和茶幾都已經擺好了，茶和書也都擺放好了。

    看了看徐墨衍的房間還關門閉戶，知道他大概還沒有起來，他就徑直坐下安享這悠閑的午后時光。

    方勁同等他坐下后，就悄聲回了他睡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