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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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不放心,曾站在遠處偷偷看過幾回,見他的確神態溫和,不似躁怒之癥。 前頭剛服完散石,后頭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還如沒事兒人一般,含著笑意去學堂教書,世上有這樣的人嗎?若散石當真是這樣的好東西,何故從前各世家有那樣多的人送命?郎中只相信自己為醫者的直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能再讓家主繼續用了。 李意行輕輕應了聲,拿著公文坐到案邊,問他:“什么時候停?” “自然是越快越好,明日就不再服用?!?/br>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頷首,意思是允了??珊芸?,他又問起了別的:“距離今年回朝述職,不過六個月,屆時我應當能去吧?” 連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一年的時間過得那樣快,他想要的遠在洛陽,與他不得相見。 郎中大驚,不斷擺手:“不成,不成,家主的身子如今受不得半點舟車勞頓?!?/br> 李意行聞言,未曾感到意外,只還是為難:“如今形勢,還是去一趟更妥帖些,郎中就沒有別的法子,能讓我好的快些么?” 隔著香爐的煙霧,郎中哀嘆一聲,跪在地上:“家主,恕小民直言,此病原也沒有好與不好的說法。傷在心肺,動及根骨,倘若仔細服藥,好生調養,興許一輩子相安無事??扇羰侵圮噭陬D、積勞成疾,則與自尋死路無異?!?/br> 他再三勸解:“家主大難不死,想必是前塵福緣深厚,何必糟蹋了這份福報!” “我必須要去呢?”他執著書卷,沒有看向郎中,瞳仁中一片靜色。 “至少要先休養一年?!?/br> 房內一片沉默,李意行良久不曾說話,也沒有給準話,只叫郎中先回去了。 郎中推開門,與外頭的聞山撞了個滿懷,沒來得及細說幾句,唉聲嘆氣地走遠了。聞山一臉莫名地進了屋,先看了眼家主的氣色尚好,才反手將門帶上了。 “家主?!彼辛藗€禮。 李意行頭也不抬:“怎么?” “軍中傳來消息,說是邊關告捷,二公主又打了勝仗?!甭勆揭荒樕裢?,“說她此戰中,身手矯捷,箭法了得,遠遠就將……” 他正說到一半,李意行將書卷陡然合上,聞山悻悻閉上嘴。 這幅似怒而威、隱隱要發作的樣子,看了讓人心顫。 “我自知二公主身手如何,可叫你留意的是這些事么?”好在開了口,話音尚算溫和。 聞山連忙巴結一般湊到他身邊:“那事兒???成了!” 李潮生帶著人去了邊關,自不是李家人臨時起意,更不是全無所圖。李意行又問了一遍:“當真?” “真的!還能有假?就等著回朝時將人一同帶回來?!甭勆秸f道一半,見李意行的面色愈發晴朗,終于忍不住斗膽問他,“郎主,這人究竟是誰?如此重要?” 李意行搖頭:“不是重要,而是我必須得見一見他?!?/br> 這樣的事兒沒必要與聞山說太多,李意行靜了一瞬,又問他:“朝中如何?” “這……”聞山從懷里摸出信,交到了李意行手里,“小的一言半語說不清楚,郎主您看吧?!?/br> 信紙中詳盡記載了近來數月洛陽城內的朝政格局,陛下仍然久久不醒,晉寧公主趁著世家內亂之時,往朝里送了不少王家人與她自己一手帶的寒門庶族,連帶先前被提拔去平亂的士兵將領亦是對她忠心耿耿。這個女人向來是有風借力、有火燒山,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如今洛陽城內,已不再是長公主隔著長簾說話的局面了。她已坐到了龍椅旁,真正地掌握了切實的權力,盡管如今看來那權力還不夠多。 這個女人前世時連廢去世家官制的事兒都做得出來,做什么都不稀奇,李意行只是抬了抬眼簾,就放下了信。 “夫人呢?”夜色中,他忽而問道。 聞山愣了許久,才明白過來,這“夫人”是在說誰,他連忙又翻找出另一封信,小心道:“公主府里的人都撤了,這些都是城里人盡皆知的消息……” 李意行展開了信。 在他離開洛陽的第一個月,病重之際,王蒨躲在公主府里沒有出過門。次月,李意行剛跨過生死,從病中轉醒,王蒨一改性情,開始學騎馬、學射箭。 李意行看著那兩行字,來回讀了很多遍,才繼續往下看。 一月學騎射,月尾重新開始跟著太學的老師讀書,晉寧公主將姜掌教派給了她,每日刻苦研讀兩個時辰。瞧起來與姜掌教關系不錯,連新春元日都不忘與同門學生特地拜訪老師。 至今三月,日日如此,在馬場與老師家中反復。 李意行坐在案邊,指著信上的一行字:“這個人,是當初的那個小小律學?” 聞山費力地回憶:“是、是,那個叫姜河祿的,真是雞犬升天了,官位升得如此快?!?/br> 他一說完,李意行就叫他出去,聞山不明所以地端著茶水跑遠了,留李意行一個人坐在室內。房內的燈火幽暗,將他的身影拉長,在一點燭火中,王蒨的身影似乎變得溫柔又遙遠。 李意行記性很好,他記得阿蒨生辰時,晉寧公主就帶著姜律學來過。 晉寧公主同姜河祿交好,阿蒨又時常與這個阿姐在一塊兒,她與那些學生見過么? 他同樣記得,姜河祿的那幾個學生打量他的眼神,其中一個郎君,并不像旁人那樣好奇,他的眼中似不平、似無奈,或是微不可見的不甘。 為什么不甘? 當初那并不足以讓他在意的眼神,如今卻突然如鯁在喉,他不敢細想,胸口仍是泛起血腥氣,李意行忍不住咳了聲,將帕上染出一片深色。 第63章 巫師 王蒨認在姜河祿門下…… 王蒨認在姜河祿門下念書,成日里并沒有閑情去風花雪月。 姜河祿的性情如他的面容一樣剛肅,是個刻板、嚴肅的老師,從不避諱她的身份,王蒨若功課怠慢,他還要到大公主面前參她本子,雖一天只兩個時辰,功課卻很多,王蒨每天夜里還要奮筆疾書到深夜,次日早上遲遲起不來。 要等銀球圓餅和糊糊都壓到她身上,把她壓得睡不著,才苦著臉起身。 午時之前去騎射,午后去念書,若姜掌教有朝政要處理,她就留在他府上看書。 家中三只貍奴越來越重,尤其是糊糊,與剛買來是早已判若兩貓,偏偏它還格外黏人,總要晃著尾巴撲在她身上睡覺,好幾回都把王蒨壓得喘不過氣,苦悶之余確也不失樂趣。 王蒨明白這樣的日子總有結束的一天,她一直在等著李意行回朝。 外人說她太過心軟仁善,她也的確如此,從不愿惡意揣度他人,除非那人是李意行。 她不止一次懷疑過,那群叛軍怎么就那么巧可以趕上各家歸朝的車隊,會不會就是李意行放出的消息?一旦想到這里,她就心中惶恐無措,跟瘋子作對,總沒有好處。 三月洛陽,下了杏雨,絲雨如瀑般纏在人的肩頭。王蒨撐著傘,抱著書冊從老師府上出來,恰好碰見來還書的周陵。 同樣在姜掌教手下念書,二人卻算不得多熟悉,周陵多數還是留在太學念書,與王蒨很少碰面,就是見了,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他拂開馬車的帷幔,露出少年清雋的臉。他的五官并不出挑,唯獨一雙眼生得格外好看,眼尾微揚,加之又是讀書人,便有些恰到好處的風流之態。 王蒨只覺著他們無一例外都有些像李意行,或是穿衣或是打扮,讓她忍不住在心底抗拒。 她明白這不是外人的錯,怪只怪李意行太擅于偽裝。 周陵見了王蒨,略顯匆忙地下了馬車行禮:“公主?!?/br> 王蒨停下步子,把書冊交到九月的手里,隨口問他:“來找老師么?” 周陵頷首:“正是,前段時日借閱了書卷一二?!?/br> 王蒨聽罷,不再繼續出言,她攀在九月的臂膀上,準備上馬車,周陵站在后面,添了句:“軍中似有消息來了,方才在下望見有信使進宮?!?/br> 在掌教府中待了一陣,王蒨還不知有二姐的消息,她的動作不停,只是撩開薄薄一層帷窗幔,說道:“多謝?!?/br> 按理說,她應當喚一聲師兄,曾經也喊過一聲,把周陵嚇得面色發白,直言受不起這一句。王蒨自那以后就再也不喊了,她本也不多話,在外頭時常點點頭就含糊過去。 上了馬車,九月將書冊整理到匣子中,桐葉眼巴巴還看著窗外。 半年過去,她二人都養出些好氣色,九月成日木著臉,但顴骨下總算不再是一片陰影。桐葉怎么也吃不胖,面色白凈了許多,她的臉盤如巴掌大,一雙眼似乎就占了大半,正直勾勾看著外頭:“這個人總巴結公主?!?/br> 她在洛陽城內的市井一塊混得很開,因她天生就對人情世故敏感。 王蒨瞥她一眼:“別亂說?!?/br> 桐葉收回視線,轉身看向公主,認真道:“公主還記著元日嗎?咱們來掌教府上,也是他告訴咱們掌教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br> “還有,奴婢聽說公主從前夜出,他也主動搭過話是不是?” 王蒨本來還不覺著有什么,被她說了兩句,反而不自在。她仔細想了一番:“那周家郎君不過是人好罷了,不至巴結的地步,本宮于他又無所可圖的地方?!?/br> “誰說的?公主很漂亮!”桐葉亮著眼說完,又趴到另一邊的窗戶去看街景,徒留王蒨一人出神。 馬車一路直進宮門,王蒨往大殿走去,內宦遠遠望見她,彎著腰上前相迎:“三公主?!?/br> 王蒨直問他:“軍中來消息了?” “剛稟完,”內宦指了指殿內,“大公主在里頭呢?!?/br> 殿內的香燒完了,宮婢們換了新的,鏤空雕金的八角爐里噴薄而出的是陣陣沉木香,并不好聞,有些澀味。王蒨往里走,看見長姐與江總管站在窗邊,出聲喊道:“阿姐?!?/br> 兩人回過身,江善行了個禮,自覺退了下去。 王楚碧笑著朝她招手,鴉青色的長發束成了云髻,麗色的妝與這深宮大殿無比契合。 “三妹,你來看,過來?!?/br> 見她臉上有笑意,王蒨猜測軍中的消息并不壞,她松了口氣,站到阿姐的身邊:“看什么呀?” “自然是看這宮里?!?/br> 不明白阿姐的意思,王蒨只得先往窗外望去。外頭一派春色,今日不上朝,只有宮人們來來往往,路過宮殿時,屋檐下的風鈴清脆作響,花圃中撲著蝴蝶與雜蟲,小太監帶著膽子大的宮女們正在捉蟲,以免蟲蛇泛濫,壞了宮中景致,或是因年齡相仿,太監宮女們湊在一塊兒還偷偷說這些什么,隔得甚遠也能看到臉上的笑意。 王蒨自小就在宮中長大,頭一回看到宮人們如此愜然。 她不由道:“父王昏迷,反而讓人輕松了許多,城中的百姓見了我的馬車,也不如以往那般拘束?!?/br> 雖還能瞧出她們的緊張和不安,可總算沒有不分青紅皂白跪滿一地,就連市集的人都比以往多一些。 王楚碧猝然看她一眼。 這一眼很奇怪,像是打量,又似不可思議,王蒨不明所以,正要詢問,王楚碧已轉身往殿中走:“方才軍中來報,說阿翊與人鏖戰數日,將敵軍追趕至關外河畔?!?/br> “這是好消息啊?!?/br> “唯獨一樁事有些奇怪,”王楚碧拿起折子,不解,“你還記著前段時日,李家派了人增援么?軍中本就物資緊缺,他們過去之后緩和不少,可偏偏要活捉真族部落之人,阿翊說像是在找人?!?/br> “找人?找什么……” 王蒨呢喃到一半,話語戛然而止。她在一瞬間想起了她與李意行是如何回到過去,又是如何以那顆紅珠騙出他。一定是李意行去找那個巫師了!他自病中醒來的頭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個巫師,王蒨越想越害怕,原來他當真從來沒放棄過,永遠都不能放過她。 遠在臨陽也能讓她日日擔驚受怕,王蒨委屈而憤恨,究竟憑什么,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脅迫她? 他還想著那不知所謂的圓滿二字嗎? 王楚碧隨口提及此事,未料三妹面色逐漸蒼白,不由停了話語,問她:“三妹怎么了?此事與你那前塵有關?” 王蒨微微頷首,又不住搖頭:“二姐可有細說?他們找著了沒?” “看樣子,該是找到了?!?/br> 王蒨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殿,來時面上掛著笑意,出去時卻良久不說話,桐葉與九月被支在了馬車外,兩人坐在車轅上對視一眼,聽到里頭傳來斷斷續續的輕泣聲。 九月作勢就要掀開帷幔沖進去,桐葉連忙拉住她,湊到她耳邊輕語:“公主心里不快活,她時常夜里偷偷哭,咱們就當不清楚好了?!?/br> 王蒨時常在夜里哭,這是府中幾位貼身婢女之間共通的秘密,尤其是霖兒與桐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