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猜到了?！辟囈员柫寺柤?，“也是，猜不到才奇怪，那個男人強jian了我，可能我天生就是個奇怪的人，老實說，我心里上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只是身體上真的很痛，那種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br>
    賴以冰說到這里，語氣越來越輕松，“第一次，那個男人還會道歉，可是次數多了，那個男人也懶得道歉了，不過事后倒是會買很多東西送我，他威脅我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當然，以他的財力，哪怕我說了，他也有辦法擺平?！?/br>
    “那個男人篤定我和mama離不開他，畢竟孤兒寡母的，離開了他，又能去哪里？其實我是無所謂，我也根本沒打算告訴任何人?！辟囈员鶎χ柟馍斐鍪?，光線從張開的五指傾瀉到臉上，可是卻被帽檐遮擋了一大部分，似乎是陽光不夠灼熱，又似乎是本人并不想接受溫暖的陽光，“羅明，你覺得痛一次和痛十次的區別是什么？”

    “……”可能是賴以冰的語氣太平常了，羅明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答案是沒有區別?！辟囈员α似饋?，“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那男人一直以為事情做的很隱秘，可有一天還是被我mama發現了，那個男人壓著我的時候，我mama正好趕回來拿東西，我看到了她難以置信的眼睛，可是那個男人太‘賣力’了，并沒有發現身后有人?！?/br>
    “我沒有呼救，我知道無濟于事，而且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我?！辟囈员f到這里，眼神有些復雜，“可我mama居然真的沒有來救我，她只是和我對視了幾秒，就驚慌失措的離開了?！?/br>
    “那天之后，我mama就好像那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她依舊對我很好，對那個男人也很溫柔，一切沒有任何變化?！辟囈员栈亓耸?，“真是太好笑了，反而讓人笑不出來?！?/br>
    “你恨她？”羅明問道。

    “哈哈哈……”賴以冰就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忍不住捧腹，“為什么要恨？我很感謝她啊，感謝她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感謝她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拋棄我，感謝她找了那么有錢的男人，讓我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br>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恨的人是誰……那自然是我的mama了?！辟囈员樕系男θ莺軠厝?，溫柔到幾乎令人覺得毛骨悚然，“我比任何人都深深愛著她，我知道她的軟弱，知道她的無能，如果沒有我，她該怎么活下去？所以我不能拋下她，不是嗎？”

    羅明只覺得背脊發涼，果然……不論和賴以冰對峙多少次，他都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

    賴以冰和王良的mama太相似了，一樣的軟弱，一樣的無能，可是比起從身到心都病態的賴以冰來說，王良真的是正常太多了，至少他擁有邁出第一步的勇氣。

    “你好像很不贊同我的做法，算了，也無所謂?！辟囈员α艘幌?，“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綁架了，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你和齊宇他們?！?/br>
    “當時，我知道自己被綁架了，可是我沒想到綁架犯和我繼父竟然是同一類人。我以為大家都和我一樣，哪怕遭遇了那種事后，也能繼續活下去，可事實并不是這樣……”

    “大家都死了，哪怕沒有被綁架犯玩死，最后瘋狂自殺的也很多，我開始感到了迷?！辟囈员穆曇魸u漸低了下來，“為什么大家不能和我一樣接受這件事？難道不正常的人是我嗎？我陷入了這樣的疑惑之中?！?/br>
    “同時，我也明白了……原來人是那么脆弱，原來想死是那么容易，為什么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呢？”賴以冰感慨，“明明受到了那么殘酷的對待，我卻一次也沒有想過自殺，這也太奇怪了?！?/br>
    “不過最讓我覺得奇怪的……還是你?！辟囈员钌羁聪蛄肆_明，“一開始，你是那么普通，像所有人那樣害怕，可是你克制住了自己，漸漸恢復了理智，但是把那些孩子騙來的時候，因為愧疚，你又崩潰了，我以為你這次肯定完了，沒想到當你清醒的時候，竟然比原先還要冷靜可怕?！?/br>
    “你既沒有像那些孩子一樣痛苦絕望，也沒有選擇和我一樣逆來順受，你是那么普通，卻又那么特別，每當我以為你會掉入深淵的時候，你都會更堅強的站起來?！?/br>
    “你知道我是多么羨慕你，又是多么嫉妒你嗎？”賴以冰的眼中迸發出了強烈的渴望，“為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卻全部能做到呢？”

    羅明沒有回答賴以冰的問題，有些事情本來就沒有答案，他不知道他在賴以冰眼里是怎樣的人，可是從一開始，他就只是他而已。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羅明問道。

    “暫時?！辟囈员鶋旱土嗣弊?，“接下來是提問時間，你猜我想讓你做什么？”

    “我沒興趣?！?/br>
    “真冷淡?！辟囈员穆曇粲袔追治?，可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我尋找了那么多年的答案，終于有了結論?！?/br>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身邊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自殺？”

    “……”羅明皺了下眉。

    “還記得我那天告訴你的話嗎？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他們能活下去，這句并不是假話，包括柳菲林在內，他們都有著凄慘的人生，痛苦的過往，他們和我是那么相像，所以我們成為了朋友。我一直在思考，這樣的我們，究竟是活著更好，還是死了才更幸福？”

    “我給了他們所有人中肯的建議，我想盡了一切辦法安慰他們，我一次都沒有對他們說過‘去死’，可是所有人都選擇了自殺，沒有一個人愿意繼續活下去，為什么？”

    “我身邊死去的人越多，我越是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辟囈员请p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似的，他緩緩開口道：“原來不正常的人是我?！?/br>
    “那些選擇自殺的孩子才是正確的?！?/br>
    “對于我們來說，死亡才是真正的幸福，但是可笑的我居然錯了那么多年?！辟囈员f到這里，臉上的笑容竟然有幾分天真，“不過沒關系，只要糾正這個錯誤就行了?！?/br>
    “你要自殺？”羅明這回真的是震驚了。

    “原本是這么打算的?！辟囈员滞白吡藘刹?，幾乎半只腳都跨了出去，他低頭，看著底下的風景道：“你知道嗎？我來過這里很多次了，可是卻一次也沒有往下跳，因為我殺不了我自己，我做不到?！?/br>
    “哪怕是被綁架犯折磨的時候，我都沒有產生絲毫害怕的心情，可是當我站在這個地方的時候，我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辟囈员仡^看向了羅明，“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時候你的眼神，冰冷而又無情，只要一個命令，就能讓所有人不敢反抗的服從，就像現在一樣?！?/br>
    “羅明，只有你才能支配所有的人，從我們所有人聽從你的那刻起，你就擁有這樣的力量，只要你對我說‘去死’兩個字，我就能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和那些死去的人到達同樣的地方?！?/br>
    賴以冰見羅明不說話，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柔，“你應該明白，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的身邊就永遠也得不到安寧，柳菲林因為我自殺了，周圓彬因為我對女孩子有了心理陰影，接下來又是誰呢？方辰，又或者是你的父母？”

    “來吧，只要對我說出那個兩個字，你就可以保護一切，繼續現在平凡的生活?！辟囈员穆曇舴路饚е撤N魔力，“只要兩個字，一切就結束了?！?/br>
    羅明盯著賴以冰臉上的笑容看了很久，終于開口道：“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賴以冰微怔。

    “我為什么要讓你去死？”羅明笑了一下，“讓你就這樣死掉，不是太便宜你了嗎？如果對你來說，活著才是痛苦，那么我要你永遠也不許自殺，必須一直活下去?！?/br>
    “對了，還要再補充一條，我要你去警局自首，你剛剛說了，只有我才能支配你，那么我的命令你一定會服從吧？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代表你剛剛說的所有話都是騙人的，如果你做到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期待你之后在監獄里的生活，因為你不能自殺，不是嗎？”

    賴以冰的瞳孔微微驟縮,接著他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羅明,沒想到你也會說這種話,真是令人意外?！?/br>
    就在賴以冰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羅明打斷了他，“我開玩笑的?！?/br>
    “……”賴以冰噎住了。

    “我是沒辦法對你的過去評論些什么，對也好,錯也好,這都是你自己做的選擇，既然這樣，結果也應該由你一個人承擔。在我看來,你只是在逃避這一切,我根本沒有你說的那種力量，我支配不了任何人，真正支配你的……其實是你自己的內心不是嗎？因為你的懦弱和害怕，所以你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br>
    賴以冰沉默了，他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

    “當然了，我說那么多，只不過是不想背負一條人命活著罷了?！绷_明嘆了口氣，“在我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我的記憶其實有過偏差，每次從睡夢中驚醒，我都隱隱約約會看到一些片段，那些片段甚至讓我產生了自己殺了人的錯覺?！?/br>
    “有一次，我甚至夢到綁架犯倒在我的腳下，而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绷_明繼續道：“可事實上，我并沒有動手殺人，但為什么我的夢里會出現那樣的場景？”

    “后來我終于明白了，夢是人類內心的顯現，它可以讓人看到自己內心深處最深刻，最無法遺忘的東西?！绷_明釋然的笑道：“對我來說，那既不是被綁架時的害怕，也不是成為幫兇時的愧疚，而是自己有可能成為殺人犯時的恐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