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拉一下

    墨殷尊袍腰側的獸首銜璧玉佩，被凌厲劍光割開一道微不可見的黑色裂縫，不多不少，正好是獸首的喉嚨處。

    他臉色大變。

    這絕對是警告。

    “行行行，本少主不調侃了，您司樓主不近女色，一心焚天破道！”墨殷舉手求饒，語氣嬉笑，再也沒多看角落里的葉尋歡一眼。

    在他看來，這狼狽不堪的女子，興許不過是司妄買來的奴隸罷了，誰會喜歡別人調侃自己和奴隸是伴侶關系？所以這才惹怒了對方。

    葉尋歡感覺到令喉頭發麻的那股刺頂危機感終于消散而去。

    松了口氣。

    魔宗少主墨殷為什么會突然出現？

    看起來，還早已認識了司妄。

    并且對司妄或多或少有著不輕的忌憚心理，希望另一個人不要出現才好。

    “墨少主這逃跑的功夫，是百年如一日的厲害啊，可讓本皇好找！”爽朗大笑的渾厚嗓音震得洞xue中的石塊飛快亂舞。

    葉尋歡這剛放下的心，還沒到一秒，又立馬吊到了嗓子眼，不是吧！

    墨殷皺了皺眉，陰陽怪氣回復道：“封妖皇白長了一對翅膀，這能怪誰呢？再說了，本少主用得著逃跑？那是光明正大地領先于你?！?/br>
    封柏青衣著竹青儒雅衣衫，優雅搖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兒來的文人雅客。

    他唰地一下展開水墨竹扇：“原來是司樓主，久仰久仰，失敬失敬?！?/br>
    司妄目前為止一句話也沒說，卻是場內存在感最高的，墨殷和封柏青的視線都若有似無地鎖定著他。

    葉尋歡憋住上揚的嘴角，把臉埋在黑色柔軟外袍內，封柏青的外型是最魁梧猛漢的，卻最愛裝風流公子哥模樣，張口閉口也都是儒雅謙辭，怎么看怎么違和出戲。

    而且，她偷瞄了眼仿佛融入陰影的黑色赤劍背影，司妄此時的形象，才真真正正地和原著中冷血暴戾的形象重合起來。

    之前的他，難道都是偽裝的假象嗎？

    “妖皇?！彼就K于出聲，不咸不淡地點點頭，修長漂亮的手指依舊耷在赤紅奪目的重劍上，姿態隨意，卻讓墨殷和封柏青看得神色凝重。

    “這位是？”封柏青嘶了聲，扇尖指了指角落一團黑的葉尋歡，語氣很是好奇。

    “興許是司樓主大發善心撿的奴隸吧?！蹦筻托Φ?。

    深淵大陸以血脈之分等級分明，這種不入流的奴隸連讓他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哦？奴隸？本皇可不覺得?！狈獍厍囝D了頓，帶有深意的目光停在葉尋歡身上幾秒，竹扇也不搖了，“……她身上的衣物是司樓主的吧？”

    在場的修煉至今，沒有一個是心智簡單的，就這么平平無奇的一句話，足以調動起墨殷的全部疑心。

    葉尋歡沉默不語心情復雜，她萬萬沒想到，本以為避開了第一次修羅場，在破壞劇情的道路上高歌前進，現在卻踏馬直接修羅場2.0了。

    “什么？！”墨殷銳利的目光瞬間回到葉尋歡頭頂：“你給本少主抬起頭來！”

    墨殷甚至對葉尋歡釋放出了化神期威壓，葉尋歡砰地一聲顫抖著倒在地上，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感覺全身的骨骼都擠在了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支離破碎的崩潰開來。

    ——感覺要死了呢。

    “喵！”可可忽然出現跳到葉尋歡肩膀上，對出手的墨殷兇狠地齜牙咧嘴，那股足以殺死葉尋歡的威壓也被輕飄飄卸去。

    可她依舊垂著頭，滴滴答答的汗珠不要命地留下，臉色蒼白冷凝，纖細的手臂撐在地上發抖。

    可可敏銳地察覺到葉尋歡的狀態好像不太對，擔憂地用頭拱了拱她的臉側，卻沒得到任何的回應。

    墨殷盯著突然出現的白貓，臉色臭的不行，他竟然不知道這只貓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封柏青也正了正身子，氣息開始收斂變化，目光沒有從葉尋歡身上離開片刻。

    “與你有關？”司妄挑眉，輕描淡寫說道。

    墨殷被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暗自握緊了拳頭。

    封柏青作壁上花，暫不參與交鋒。

    此時，一道尖銳的女聲正好劃破凝固的空氣，擾亂一池安靜。

    “又是你！”氣喘吁吁的墨畫眉沖了進來，還沒看清形勢，尖細的眼角高高吊起，冷嘲熱諷道：“之前還在那異想天開地說自己就是尋歡老祖，不過是一個渾身臟污的跳梁小丑，也不看看自己丑陋的長相，不會真以為你這么說少主就會多看你一眼吧？！惡心的廢物?！?/br>
    她說完，掌心聚集的扼靈魔球，迅速投向司妄身后的葉尋歡，空氣發出滋啦滋啦的燒焦聲。

    扼靈魔球最主要的效果是毀人容顏，并且永久性無法復原，是正道人士非常不恥的陰毒毒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墨殷和封柏青的目光瞬間猶如雷達一般，往氣息深不可測的黑衣少年身后的葉尋歡處來回掃描。

    司妄淡淡看向跳腳的墨畫眉，扼靈魔球不知為何在空中拐了個彎，投在了司妄的身上，然后被他輕飄飄地隔空捏住。

    墨畫眉瞬間背脊發涼，臉色變得青白，當即就想扭頭逃跑。

    “聒噪的臭蟲，總是這么自以為是啊……”

    隨著司妄懨倦又肆意的聲音落下，墨畫眉剛轉身到一半的動作凝固，然后扼靈魔球不容拒絕地落回她身上，全身皮膚仿佛落入巖漿般飛快潰爛，隨后被從內而外散發出的赤紅色凌厲劍光分隔成一團血色rou泥。

    死無全尸。

    洞xue中瞬間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葉尋歡望著這一幕，還有鼻尖刺激的血腥味，美眸放大，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

    她真的死了。

    不是游戲中還能復活的虛擬數據。

    是真的死了。

    ——先前還殘留的游戲虛幻感，正在被一點點殘忍地打破，轉換為愈發真實的現實感。

    司妄隱藏在阿修羅假面后的漆黑眼眸，掃了眼忍不住顫抖的葉尋歡，不解地皺了下眉。

    葉尋歡低著頭從原地站了起來，司妄的位置正好橫隔在葉尋歡和魔主妖皇兩人中間。

    她看了眼司妄的背影，兩人目光正好交錯。

    深吐一口氣，擦掉下巴的冷汗。

    原先隨波逐流的眸光，逐漸變得凝視堅定起來。

    墨殷看著墨畫眉被司妄殺死，眼睛都沒眨一下，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司妄身后露出下半張臉的黑袍女子，哪怕難看的灰塵也掩蓋不住她比豆腐還細膩的雪肌，玫瑰似的嫣紅嬌唇，以及精致小巧的下巴弧線。

    他眼里露出某種詭異的渴望和火熱，周身漫起陰冷的黑色魔氣。

    “這么說吧，我懷疑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焚天樓游離于靈明界，非魔非正非妖，一向不喜參與各類糾葛，司樓主不會想和深淵大陸為敵吧？”

    葉尋歡：……但凡這里有盤花生米，這墨殷，也不至于醉成這樣。

    第5章 零五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葉尋歡問道。

    寬大的黑袍帽檐遮蓋住了她大半張臉，再加上劉海，她的外貌變得更加模糊。

    司妄重新靠在墻壁上，姿態放松，甚至閉眸小憩。

    “本少主說的還不夠明顯嗎？”墨殷皺眉，心里像被塞了團吸水棉花似的：“本少主一直在找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你！”

    “你在找的人長什么樣？”

    “這還用形容？尋歡老祖乃靈明界公認的第一美人！”

    “所以，她長什么樣？”

    “……自是美得傾國傾城，勾魂攝魄，引正魔兩道無數修者折腰。連本少主都被吸引了，足以看出你的魅力。怎么，尋歡老祖喜歡聽美言？跟本少主走，還有更多妙語，時時刻刻同你耳鬢廝磨?！?/br>
    葉尋歡勾唇，墨殷也只能看到她勾唇，他突然覺得事情有點失控。

    “這么說來，墨少主連尋歡老祖的樣貌都不知，卻口口聲聲說要找她……看來，尋歡老祖身上有你想要的東西吧？”一針見血。

    葉尋歡的聲音充滿理性和冷靜，并且言語間把“尋歡老祖”同“自己”切割得明明白白，沒有一個聽者會認為她就是“尋歡老祖”。

    封柏青深深地望了這個黑袍女子一眼，說起來，對方和傳聞中沒頭腦的絕色美人確實沒有相像之處，而尋歡老祖也不會這么冷靜自持，甚至不畏懼他們三個大能。

    再說了，他可從來不認為冷情寡欲的司樓主，會和明艷妖媚的合歡宗人糾纏在一起，對方一向是最討厭合歡宗的“妖人”。

    最重要的是，對方身上沒有合歡宗之人最喜愛用的罌花香。

    墨殷萬萬沒想到對方說話這么直白，就差點出他對尋歡老祖是意有所圖了。

    他臉色陰沉：“你的意思莫非是本少主認錯了？”

    葉尋歡嘖嘖稱奇：“墨少主就算不識得尋歡老祖的樣貌，總不會認為我一個修為全無的小菜雞會和金丹老祖是同一人吧？你是撒比嗎？”

    墨殷愣?。骸叭霰仁鞘裁匆馑?？”

    葉尋歡樂了，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機智有謀的意思?！?/br>
    司妄睜開漆黑眸子，淡淡地掃了眼腰板挺立的纖弱少女。

    墨殷狐疑不定：“……”

    封柏青搖扇接話：“不對，前后不通。那為何墨畫眉會說，你對她自稱是尋歡老祖？”

    “尋歡老祖那么美，哪個女子不想成為??？”葉尋歡理所當然地攤手。

    “……這……此言甚有理?！狈獍厍嘁矓∠玛噥?。

    墨殷這口氣出不下來，他覺得對方就是在戲弄自己，雖然葉尋歡的確是在戲弄這兩個人，但肯定不會承認啊。

    “那司樓主把我魔宗圣女打死的事，就這么揭過了？司樓主可知圣女于我魔宗的重要性？培養一個圣女花了多少氣力和資源？”墨殷死死盯著司妄。

    “哦?！彼就唤浶膽?。

    “你！”墨殷忍不了了，什么時候被這么駁面子過？

    就算傳言梵天樓樓主司妄修為有多深不可測，行為舉止有多神秘莫測，甚至揣度他是那個地方的人……但墨殷從小養尊處優，被魔宗上上下下給捧著長大，被稱為天才長大，早就養出了過分自傲的性子，容不得他人對自己說不，更受不了別人無視自己。

    “要打便打，還是說，墨少主怕本樓主？”司妄拔出赤紅重劍，不帶感情地嘲笑。

    葉尋歡感受鐘乳石洞xue中瞬間風起云涌的氣氛，一邊伸出手拉扯住快被掀翻的帽檐，一邊在心里默默對司妄比了個大拇指——大佬就是大佬，吸引仇恨有一手的。

    可可就像毫無殺傷力的寵物，乖乖地趴在葉尋歡的肩膀上，但實際上那雙剔透貓瞳，一直緊緊盯著狀似看客的封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