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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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那個痞子一樣,喜歡曖昧調笑,卻又獨有一身貴公子風度的人。那個像是兄長一樣,時時幫襯著他們的人。那個她最青澀年代,曾經愛過的人,就這樣……沒了? 眼中很快聚集了淚,但她到底沒讓那淚水落下來,那股痛意,沒有抵達潮濕的泥濘,便先凍結在冰涼的彼岸。 殷家這些人,都要死!都應該死! 澹臺凰也早已瘋了!她從未這樣憎恨過,從未!殷家,王嫂是被殷家害死,蒼昊又是被殷家害死,還有漠北那些無端端被剖腹的婦人,那些還未出生的孩子,這數百名因為流血過多,已經死亡的孕婦。她從未見識過這么殘忍的人,或者說,是這么喪盡天良的人! 殷家,即便她不殺,蒼天也不容! 皇甫軒在一旁看著,他身后的龍影衛亦然,終于他抬手,龍影衛接收到命令,一同拿出箭弩,對準那場中,等著他下令! 他似乎也在猶豫,而終于,在看見與殷家大長老對劍之中的澹臺凰,腳步越發虛浮之后,冷冰冰的開口:“射殺殷家人!” “什么?”殷家大長老第一個沒反應過來,飛快的扭過頭看向皇甫軒!他是聽錯了嗎?是的,一定是聽錯了! 他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澹臺凰狠狠一劍削去…… “啊——”他慘叫一聲,左臂被澹臺凰砍斷,飛射了出去! 龍影衛也都蒙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們不是應該射殺北冥和漠北的人嗎?為什么要射殺殷家人? 就在他們猶疑之間,皇甫軒冰涼的聲線再度響起:“朕的話,你們沒聽見?” “這……屬下領命!”所有龍影衛飛快答話,隨后將自己手中的箭弩,毫不猶疑的對著殷家那些人射了過去。與此同時,皇甫軒飛身而起,如飛龍掠過,一把將澹臺凰的腰攬起,退后數步,離開了六芒星擺開的陣法! 和君驚瀾的懷抱不同,君驚瀾的懷抱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溫暖,安定,觸動人心。而皇甫軒的懷抱,卻冰冷、強勢,迫人臣服。 澹臺凰眉梢緊皺,不明白他這是鬧哪一出!對于這個做皇帝的人來說,他跑來幫她就已經夠瘋的了,竟然還下令射殺自己人!這般驚詫之下,令她忍不住詢問:“皇甫軒,你是不是瘋了?” 是不是瘋了! 這問題問的很對,其實所有龍影衛,包括殷家人,心里都是這么以為的,個個心里都奇怪的很! 她這般一問,他冰涼的聲線自她頭頂響起,一字一頓冷聲道:“朕沒有瘋,朕清醒得很!殷家這些人不死,你能老老實實待著么?澹臺凰,你自己說,你還剩下幾分真氣?” 這話一出,澹臺凰沉默了下來。她還剩下幾分真氣,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方才和饕餮那一場大戰,幾乎已經耗干!此刻和殷家大長老對劍,而不是直接拿出鳳御九天來殺敵,不過是因為她根本使不出多少內力,只剩下滿腔的恨意支撐著她拼殺! 他看出來了,也知道殷家人不死她不會罷休,所以就下令射殺這些人!這令她不知該說什么。 龍影衛,是龍魂衛中的精英!皇家衛隊,當初南宮錦這樣的高手,也被射傷過,更何況區區一個殷家大長老,和殷家這些人?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料到啟動饕餮陣法,會遇見澹臺凰這些人,也并未攜帶任何樂器! 東籬和夜鷹,都是知道這些人的厲害的,在他們出箭之前,這二人就從戰場中飛了出來,退出去老遠! “篤!” “篤!” 殷家之人,一個挨著一個中箭倒下!臨死前皆不敢置信的看著皇甫軒,他們真的到死都沒明白,為什么這箭羽是對著他們的! 短短一炷香之后,這些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殷家人,此刻身上都插著箭羽,瞪大了一雙死不瞑目的雙眸,死在了這片他們傷害過,也最終令他們付出了生命代價的草原! 沒有人做錯事,是不能被原諒的,不能給一次改過機會的。 也沒有人做錯事,是不必接受懲罰的。原諒之前,必要懲罰,只是他們錯得太厲害,懲罰之后,便已經沒有了被寬恕的機會! 而此刻,澹臺凰手上的劍依舊緊緊的攥著,整個人并未找回多少神智,因為憤怒,腦中成了一片漿糊,并更加混亂,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自己都招架不住,攥著劍不住的顫抖,手指尖也因為她如此用力的握劍,而變得通紅! 靈臺混沌之間,皇甫軒冷聲開口:“放手!” 這兩個字,像是從天邊炸響一般,又自頭頂徑自灌了下來!澹臺凰腦中募然清明,只是手中握著的劍,卻沒有半點要松開的意思,同樣冷聲回了皇甫軒的話:“放手!” 他讓她放開手中的劍,他讓她放開對她的桎梏。 皇甫軒仿若沒聽到她的話,有力的臂膀圈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攥緊她握劍的手,看著她已經紅到快滴血的指尖,再次冷聲開口:“放手!” 澹臺凰心中勃然一怒,腦中忽然又混亂了起來,扭頭看他,說出來的話卻清晰,冷冷道:“我放手不放手,跟你有什么關系?皇甫軒,你我立場不同,你一再幫我,我固然感激,但這并不代表你能替我做決定!” 她這般一喝,皇甫軒眸色也沉了下來,這女人他是了解的,軟硬不吃,而且你硬她能比你更硬!性子尤其剛烈,不喜歡別人替她做決定,而他從來習慣掌控,對于不讓他掌控的,采取的辦法,從來都是狠狠壓迫到對方愿意被他掌控為止! 這大抵,是君驚瀾能得到她,而他不能的原因之一。 這般一想,頹然之下,他心中的不悅也慢慢平息,這女人從來就很知道應該如何激怒他!如今也亦然,一句話就能氣得他恨不得掐死她,不識好歹! 他深呼吸一口氣,用一種盡可能平和的語氣開口:“殷家的人已經死了,你確定你要繼續攥著這劍?” “殷嫣歌還沒有死,這些也都只是殷家人中的一個部分,沒死的還很多!我今天非殺光他們不可!”也許她是被蒼昊的死刺激了,但更多的是一種憤怒,她想去問問那總是滿口家國大義的殷嫣歌,在下令用這樣的陣法之時,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還能不能指著自己的良心說這樣做是應該的!她更想用殷家所有人的血,來祭奠王嫂和蒼昊的在天之靈! 她這般說罷,就連脖子上的經絡都爆了出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像是瘋了一樣意圖往前沖,皇甫軒拉著她,可他越是禁錮,她掙扎得越是厲害! 他厲聲喝道:“澹臺凰,要報仇不一定必須現在,你先調養真氣,把內力恢復過來再說!”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她話說到這里,腿腳一軟,倒了下去。 皇甫軒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住了被這瘋女人刺激出來的怒意,方才收了手,深呼吸了一口氣。一下敲在她的后頸,才成功的將她敲暈,這才算是老實了! 東籬和夜鷹,都盯著皇甫軒,看樣子是想出手。 皇甫軒抬眸掃了他們一眼,冷冷道:“她犟得厲害,朕不可能讓她這樣沖去對戰殷家!你們若想從朕手中搶人,便先問過朕的龍影衛!” 他話音落下,馬背上的龍影衛,飛快的下來,將皇甫軒包圍成一個圈,手中的箭弩,對著東籬和夜鷹,以及特戰隊的那些人! 夜鷹想出手,東籬卻伸手攔了他,開口道:“皇甫軒沒有惡意,我們縱然想為蒼昊報仇,太子妃此刻的身體也絕對不行!” 他這般一說,夜鷹也沉默下來。因為他不得不承認東籬的話,所以皇甫軒打昏太子妃,是正確的。 他們不再動,皇甫軒便彎腰,將澹臺凰放到草地上,讓她雙膝盤起,他坐在她身后,運起內力,將真氣渡給她。這一渡,便也明白了澹臺凰方才之所以那般激動,是因為跟饕餮對戰,真氣外泄過多,以至于有點走火入魔,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么狀況! 他眉心皺起,灌入更多的真氣過去,壓制她體內暴動的氣流,這也極損他的真元,以至于他額角不斷有冷汗流出來??吹萌ν獾囊槐婟堄靶l膽戰心驚,澹臺凰如今武功太高,若是走火入魔起來,定是極難壓制!他們自然也擔心皇上也出意外,要是皇上有點什么事,他們萬死難辭其咎! 足足三個時辰之后,皇甫軒猛然咳嗽一聲,身體也向前傾了些許,嘔出一口血來。 龍影衛們一驚,想驚呼,最終卻不敢打擾,這時候他們要是出聲,皇上也容易被外界影響,導致走火入魔!于是他們都不敢動,也不敢貿然開口。 皇甫軒調息了片刻之后,再次蹙著眉頭,抬手放在澹臺凰的后背,將真氣往她體內灌去! “噗——”的一聲,澹臺凰口中吐出一口淤血,頭頂開始緩緩冒出青煙,最終又平定了下來。 皇甫軒閉著眼眸收手,平息完自己體內的真氣,卻又嘔出了一口血…… “皇上!”龍影衛這才敢上前扶著他。 他抬手,示意他們不必過來,冷峻的容顏依舊沒什么表情,卻冰寒的厲害。運功完畢,澹臺凰的身體軟倒在他懷里,他看了她一會兒,終于抬起頭,看向東籬和夜鷹,冷聲道:“你們可以帶她走了!” 東籬和夜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干脆的放人。但這是好事,他們也沒猶豫,東籬大步上前,從他懷里將澹臺凰抱了出來。最終點頭道:“多謝東陵皇!” 皇甫軒沒說話,也沒看他,眼神卻一直放在昏迷中的澹臺凰臉上。 她很美,他從來是知道的。如今即便容顏蒼白,在他心中亦還是艷如國色牡丹,也許就如靈萱當初所言,看著喜歡的人,怎樣看,她都是好的。哪怕她對自己再不好,在自己眼中,她也都是很好的。 謝謝你肯來,但我不太想看見你。 這女人,真殘忍!她那么不想見他,那就不見吧。 他又咳嗽一聲,黑衣上早已染了血,卻因為顏色太深,也看不太出來。終于他點了頭,對東籬道:“她手上有朕給她的鳳令,和慕容馥那塊代表王權的西武鳳令不同,朕給她的,是代表東陵皇后之位的鳳令!你記得提醒她,倘若到了危急時刻,不敵對手,可以將朕給她的鳳令拿出來保命!” 東籬點頭,道:“多謝東陵皇,我會的!” 他不是皇甫軒的屬下,所以也不必對皇甫軒自稱屬下。終而,他轉了身,抱著澹臺凰,夜鷹抱起失血過多的韋鳳,帶著一眾人走了。 皇甫軒坐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他才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艷紅的血染了一地。他沒想到她修為竟然已經有這么高,壓制她體內亂竄的真氣,他幾乎需要用盡全力! 龍影衛之首龍笛上前扶著他起身,他大抵已經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卻還有點不明白的詢問:“皇上,您就這么放她走了?” 皇甫軒看了他一眼,復又咳嗽了數聲,又咳出了血,卻沒有回龍笛的話。 他不想放她走,那又能怎么樣?等著她醒,然后讓她看見她不想看見的人?也就是……自己? 不想見,那便不見吧,你好就好。 “回宮!”他垂眸,冷聲吩咐。 龍笛一愣:“???”這就回去了?他們五天飛馳而來,不眠不休,只比海東青晚一天到,也就這樣到了,馬上就要回宮? 他在傻愣,皇甫軒重復了一句:“回宮!” 龍笛終于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是!” 說著,便扶著皇甫軒上馬。 …… 遠處,一襲白衣出塵的人,如晴天白云之下瀉下的月光,坐在山石之上,淡看著眼前這一幕,淡薄道:“晚了一步,沒救下蒼昊?!?/br> 軒轅無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主上,您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大慈大悲了?” 蒼昊和主上沒什么交情,主上也不是愛管閑事的人,怎么會在意有沒有救下蒼昊? 百里瑾宸掃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看白癡,淡漠道:“你以為君驚瀾臨走之前,為什么要我從雪山下來?”不過是他不在,擔心那女人出事,讓自己幫著護著罷了,如今澹臺凰是不可能出什么事了,倒是蒼昊…… 到底完晚了一步! 軒轅無也是跟了百里瑾宸這么久的人了,自然也不蠢,一點就透。很快的明白了過來,隨后道:“那既然這樣,方才澹臺凰有點走火入魔,您為什么不出去救?” 反而在這里看皇甫軒救人,看了這么半天的戲。 “皇甫軒千里而來,總是想幫幫她的,我何必出去?”雖然是問句,但語氣依舊很淡薄,聽不出什么情緒。 于是軒轅無認真點頭,道:“看來您對皇甫軒,也有一分情義在!” 一定是因為上次是南海,大家烤魚吃魚,于是有了些男人之間的朋友之誼!讓皇甫軒救下澹臺凰,讓澹臺凰對皇甫軒多一份好感,是的,軒轅無如此猜測。 百里瑾宸又看了他一眼,這次眼神直接升級為看豬頭,淡淡道:“現下出去幫皇甫軒一把,讓他不至于因為真氣使用過多傷了真元,對我來說很容易。但那會兒去幫澹臺凰,我現下的狀況,定比皇甫軒好不了多少?!?/br> 這話一出,軒轅無看向不遠處的皇甫軒,面色蒼白,咳血不止。 軒轅無的嘴角忽然抽了抽,所以反正有人愿意為了澹臺凰犧牲自己的真氣,把自己搞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所以主上就樂見其成在一旁看熱鬧,這倒霉的事兒讓別人去做了對嗎? “主上,看皇甫軒的情況,真的很嚴重!”軒轅無十分地道的開口。 百里瑾宸頓了一會兒,月色般醉人的眸色淡薄,似乎并不同情皇甫軒,因為他生性淡漠,也從來不明白何謂同情。但看了一會兒之后,終究還是起身,極簡潔的吐出一個字:“幫?!?/br> 到底皇甫軒出手,才免了自己為了完成君驚瀾的囑托損一身真元,就當還人情吧。雖然似乎真的欠了人情的人是澹臺凰…… …… 澹臺凰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無礙,但也已然是第二天,她腦中一片混沌。東籬上來,將昨日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包括皇甫軒的話,也包括軒轅無和公子回來之后,軒轅無那個大八卦透漏給他的,皇甫軒損耗真元極重,險些因此成了楚玉璃那般的體質,幸好公子出現的及時,不然后果……也都轉達給了澹臺凰。 澹臺凰聽完之后,久久沉默不言。她隱約覺得自己當時不該說不太想見他,盡管那的確是那時候的心里話,但的確是不該說,他這樣幫她,她卻這般回應。只是如今這話還能收得回來嗎? “他到哪里了?”她問東籬。 東籬想了一會兒,開口:“我們離開之后,他就下令回宮,現下應該已經進了沙漠了!” 澹臺凰聽罷,跑到門口,準備策馬去追,可到了馬的邊上,又終于停下腳步,追上說什么?能說什么?說謝謝么?她道謝,他并不需要。說收回自己那句話?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傷害已經造成,還收得回來么? 她猶豫之間,百里瑾宸淡薄的聲線自她身后響起:“不必追他了,他知道你醒來會道謝。他說幫你是他自己的決定,跟你沒有關系,不必道謝。至于你不想見他,終有一日,由不得你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