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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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萃見她這般,也只能收了聲退出了內室。今兒個一整天,她都泡在了蔡婆子那里,好一頓詢問該如何照料孕婦。蔡婆子因著近幾日著了涼風,今天便有些發熱,因怕過了病氣給曲蓮,已經搬出了嘉禾軒,如今住在了外院。染萃便到外院尋了她,只隔著門一問一答。 她心中記著照料孕婦,最要緊的便是要順著心意來,如今見曲蓮只想清靜一下,便也不再勸,出了內室。 待內室安靜下來,曲蓮坐在炕上,慢慢的睜了眼。 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自半支著的窗欞看去,院子里烏沉沉的一個人影都無。 直至此時,她狂跳了一整日的心,終于漸漸平復了下來。幽暗寂靜的內室之中,仿若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緩慢。一聲又一聲,悲涼而蒼老。 她目光渙散的看著漸漸模糊在視線之中的院中景象,腦海中卻在一字一句斟酌著兩個時辰之前交代給丹青的那番話。她覺得自己不會后悔今日所作所為,她原本就是一無所有。不僅僅是親人和前景,更沒有廉恥與仁義。 因此,她便沒有胸襟去容忍符瑄的皇圖大業,也沒有憐憫去利用一個孩子與周姨娘的性命。 在這樣的處境之下,她選擇了報仇,就是拋棄了一切。而這一切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以至于她此時此刻覺得自己或許已經死去……因為背離了靈魂,背離了生身父母教導她的仁、義、道、德。 小腹突然疼痛了一下,曲蓮驀地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中竟然又睡了過去。她下意識的將手覆在了小腹之上,想起了腹中那個一直未被自己想起的孩子。 意識一下子回到了身體之中,方才那種仿似魂魄出竅的感覺消失無蹤。 日子還短,小腹摸上去依舊十分平坦,除了身上出現的一些反應,讓人根本無法意識到有一個生命正在孕育的過程之中。但是方才那偶然傳來的刺痛,卻讓曲蓮潸然淚下。她不明白為什么老天爺會在這個時候給她一個孩子,明明都過了那么久,偏偏在這個她已然堵死了一切退路甚至放棄自己的時候…… 寂靜的內室之中,久久回蕩著壓抑而又嗚咽的聲音。 過了許久,簾外傳來幾人說話的聲音。 曲蓮止住了嗚咽,靜靜聽著,只聽見染萃在外面似有為難的說著,“大奶奶今日不太好……” 她話音剛落,便立時傳來了陳松帶著驚惶的聲音,“那我就不進去了,你好好守著阿姐?!?/br> 曲蓮聽了,擦了擦眼眶,忙出聲喚住兩人。 便見染萃撩了簾子,手里還端著燭臺走了進來。 陳松跟在她的身后,卻只站在門口,一張稚氣的臉上滿是忐忑與憂慮。 曲蓮看著他,眼淚險些又落了下來,卻又強做了笑臉道,“快進來吧?!?/br> 陳松見她眼眶紅著,臉上卻帶著笑,心頭一酸,只低著頭走了進來。待染萃放下燭臺出了內室,這才抬頭看向曲蓮,卻又吶吶的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見他這般,曲蓮便沖他招手,待他行至炕邊,她抬手撫了撫他的發頂柔聲道,“今日怎么過來了?我這兩日有些事,倒未騰出功夫來尋你過來。你可是有事?” 陳松抬頭看著面色消瘦的jiejie,想著這幾日外院傳來的那些言語,眼眶里漸漸聚了些淚,哽咽著道,“阿姐,你真的不是我的阿姐么?他們都說,你是大儒的女兒,是真正的名門閨秀……” 自圣旨頒下那日至今日,已過了兩三日時候,曲蓮滿腦子都是家族仇恨已是有些顧不上這個孩子了。此時聽到陳松帶著哭腔的話,她心中一陣陣的負疚。 她拉了陳松的手,卻被他手上傳來的粗糲感驚住。低了頭去看,燈光下那只小手上手心之中有著厚厚的繭子,手背上更是一道道的皴裂。 顧不上寬慰他,曲蓮只低聲驚道,“你的手這是怎么了?” 陳松一愣,低頭看了自己的手,便道,“沒什么啊?!?/br> 曲蓮一聽,便知道他的手這幅模樣恐已有些日子,他自己都將這模樣當做了常態。心中一想,便能明白。孩子的手想來嬌嫩,他每日習武,天天都在室外。便是刮風下雨也不能例外,今春暖和的晚又偏干燥,冬季里的凍傷皴裂便久久不能痊愈。那掌心中的繭子,恐怕也是日日攥著齊眉棍所致。 心中有些疼痛,曲蓮放下他的手,下了炕。行至妝臺前找了平日里用的玉蘭花油,這才返回炕邊,坐在炕上給他細細的涂抹了上去。 那帶著些乳黃色的玉蘭花油散發著幽幽的香氣,涂抹在手背上,便立時能感覺出來滋養沁潤的感覺,手背上的不適霎時便消失了不少。 陳松看著她細細的照料著自己的手,這兩日來的擔憂驚懼似是一下子飛出了心中,眼淚卻止不住了,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手背上。 曲蓮給他揉著手背的動作一滯,緩緩抬頭看著他,見他滿臉淚水的模樣,心中一痛便將他摟在了懷里。兩年過去了,他也已經十歲了,個子拔高了一些,卻仍比同齡人矮了幾分,還夠不著她的肩膀。 “阿松,阿姐雖非你親姐,卻一直視你為同胞。在這世上,阿姐與你一般伶仃……如今除了你,阿姐也沒有誰可以惦記了。既然生而伶仃,便一定要記得,天廣海闊,活的自在一些?!?/br> 活著的路已經給他鋪好,他也十分爭氣。 小小年紀已練了一身的好身手,翟向心中喜歡,不禁收了他做關門弟子,將一身本事教授與他,更是將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 明年這會兒,便能去考武生員了。 曲蓮心中想著,符瑄那樣的人,便是自己如今這般違逆,總也不至于為難陳松。再退一步,便是不能走武舉的路子,有了這樣一身本事,不求大富大貴總是衣食無憂的。 天色將明之際,曲蓮便醒了過來。 昨日她細細交代了陳松許久,見天色太晚,便將他留在了嘉禾軒中。一個時辰之前,她便聽到了自外室傳進來的動靜。 像是那孩子怕誤了早課,早早的離開了內院。 見他依舊這般勤奮,曲蓮心中也安心了許多。 染萃聽見內室的動靜,便撩了簾子進來,見她半坐在榻上,便過來伺候她起身。 行動中,便忍不住細聲道,“大奶奶,今日一早大小姐就來了,此時正在外廳。奴婢說大奶奶還未起身,她便一直在廳里等著?!?/br> 曲蓮正伸手穿衣,聽她這般說道,便頓了頓。也沒立時開口,只收拾妥當了才對她道,“請進來吧?!?/br> 既然還住在裴府之中,總也是要碰面的,況且又何必躲著? 不一會兒,宴息處的簾子便撩了起來,曲蓮抬頭見裴玉華走了進來。 裴玉華面上有些忐忑,她似也沒想著掩飾,進了宴息處便行至炕邊到曲蓮身邊,低聲道,“嫂嫂,你今日可好?昨日不見你到紫竹堂,母親還關切了幾句,染萃說你身子不爽利,我今日特地來瞧瞧你?!?/br> 裴玉華素昔是個爽利的姑娘,也不會那些拐彎抹角的說法,今日這般扭捏曲蓮倒也明白。她相信這女孩兒是真心想來看看自己,卻也明白,徐氏定也是吩咐了一番。自圣旨送來那日,自己便再未去紫竹堂請安,徐氏恐怕是有些坐不住了。 剛剛冊封了超品級的夫人,便連著兩日不去請安更是連臉都未露??峙伦约捍藭r在徐氏眼中已是得勢而張狂了。 只不過此時曲蓮已經不在意徐氏如何看待自己,實際上她也從未在意過。此時見裴玉華眼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便淡笑了幾分順著她的話道,“今日醒來,身上倒是輕快了一些,倒是勞夫人惦記了?!?/br> 裴玉華聽她仍稱呼徐氏為夫人,眼中便是一黯,心知這許多日子累積下來的恩怨已是不易消除。剛要說些什么,突地想起昨日之事。 便道,“大嫂嫂,昨日有一事。昨日巳時有一個陳姓的公子前來拜訪,到了紫竹堂,說是與你有親。那時我也在紫竹堂,在廳外聽了一會兒。說是國子監祭酒陳大人的長公子……那位陳大人之事,母親也略微知道些,便知這陳公子并未信口胡說。只是昨日你身子不好,母親便讓他擇日再來?!?/br> 曲蓮聞言便有些恍然,那國子監祭酒陳昇的長子,便是她姑母蕭榕嫡出的長子陳瀾。若說這世上與她還有血親瓜葛的人,便是那陳瀾陳泱兄妹二人了。 上元那日之后,她也曾著了丹青前去打聽這兄妹二人。陳昇繼室苛待這兄妹早已是京城之中不少人知曉的事情,那兄妹二人在陳府中的日子自是十分艱難。 丹青旁敲側擊的也問出些事情,那陳瀾雖未考過童子試,卻絕非酒囊飯袋,只是幼年沒了母親又無人管束底子薄了些。他自己也志不在此,悄聲的與那位大理寺丞的幼子行起了商路。這些,便是他的父親也不曾知曉。 如今他兄妹二人雖在陳府之中仍不受重視,卻也不再因為錢財而窘迫。 曲蓮想著這二人,心中便有了個主意。 ☆、第125章 探查蹤跡 裴玉華在嘉和軒中只坐了一會,見染萃提了食盒來,便離了院子。 曲蓮坐在炕上自窗欞處看著她走出院外,這才對正擺著早膳的染萃問道,“夫人那里可是有什么動靜?” 染萃聞言愣了愣,道“大奶奶是指什么?夫人只在昨日遣了春鶯jiejie來瞧了一眼,見您睡了,便沒進來?!?/br> 曲蓮聽了,在心中搖了搖頭。 如今丹青不在身邊,卻是有些不甚方便。她想了想,方對染萃道,“你且停一停,我有事吩咐你?!?/br> 染萃聞言,只得放下手中活計,認真聽曲蓮吩咐。 “你一會兒去紫竹堂找了芳菲,仔細問問從前日午時之后到現在,夫人做了些什么、去了那里、又見了些什么人說了什么話。點點滴滴,一絲不漏的回復給我?!闭f到這里,她頓了頓,復又道,“還有便是紫竹堂里的丫頭仆婦們,這兩日可有人見過府外的人?!?/br> 染萃得了差事,心里雖不明白,卻也沒有多嘴,立時著了小丫頭香川伺候曲蓮用膳,自個兒便朝著紫竹堂去了。 見染萃出了內室,曲蓮只端了放在面前的碧梗米粥,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染萃如今也曉得她晨間聞不得飯味兒,準備的也都是些氣味寡淡的東西。 她一邊喝著粥,心中卻在反復思量這局中幾人。 自二月下旬以來,裴邵竑連著去了徐府有四次之多,若是一兩次還能說是為著萬成琇之事,這許多次數,則是有更要緊的事情。 皇帝既然將擊破漢王與天策衛的差事交給裴邵竑,同時放心的將大軍交在他手上,必然與他交底了徐壽之事。那么他這幾次去徐府,便是為了勸說徐壽投歸皇帝。 曲蓮想到這里,心下黯然——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他外祖父手上沾滿了她親人的鮮血。 她放下那青花小碗,轉頭看著窗外,將心中的黯然狠狠撇了出去。 院子中的那株海棠已經完全開敗,繁茂的葉子長了出來,密密匝匝層層疊疊,顯得愈加旺盛。 香川見她只用了小半碗碧梗粥,又愣愣的瞧著窗外,不禁有些擔心,道,“大奶奶,如今雖已是仲春,但晨間風涼,奴婢還是去把窗子關上吧?!?/br> 曲蓮回了神,瞧向她,只淡笑著點了點頭。 又過了半個時辰,染萃便回了嘉禾軒。 香川年紀雖小,平日瞧著也木訥,此時倒有些眼色。迅速收拾好了炕桌,便提著食盒悄聲的退出了內室。 “可問清楚了?”曲蓮問道。 染萃雖面有忐忑,卻仍是點了點頭。行至曲蓮身邊低聲道,“奴婢去了紫竹堂,不見芳菲,便問了小丫頭,說是去了灶間。奴婢便去了灶間,果見她正受著一盅馬蹄蓮子湯。奴婢便將大奶奶吩咐的細細的問了她?!?/br> 曲蓮點了點頭,“可有人瞧見?” 染萃搖頭,“奴婢去紫竹堂時,并未進院子,只問了院子里灑掃的小丫鬟,便直接去了灶間。因過了早膳的時候,灶上除了一個挑水的婆子也再無他人?!闭f到這里,見曲蓮頷首,染萃心中稍安,便繼續道,“芳菲說起,您進宮那日,夫人去了一趟徐府,是巳時動身,剛過未時便回了。除此之外,夫人并未見過府外旁人?!?/br> 果真去了徐府……曲蓮想了想,便又問道,“那其他人呢?” 染萃便道,“紫竹堂里這幾日有三人與外人見過面。一個是紫竹堂里的二等丫鬟秀蘭,一個是李姨娘屋里的琳兒,再有一個便是春鶯jiejie?!?/br> 曲蓮立時便問道,“見的何人?” “秀蘭再過三個月就要放出去嫁人,昨日她娘來尋她要銀子,說是給她打的頭面還差銀子。琳兒是見她兄弟,琳兒她老子是個藥罐子,全家都指靠著琳兒的月錢過活,是以每月的這一日她弟弟都會來拿錢。春鶯jiejie是見了她當家的,至于為了什么,芳菲也不好過問?!?/br> 曲蓮聞言思忖片刻便點了點頭,“方mama如今歲數大了,也不怎么管事。春鶯倒成了紫竹堂的管事娘子,芳菲自是不能過問她的事情?!?/br> 說到這里,染萃突地“啊”了一聲,又道,“大奶奶,還有件事。奴婢這兩日心里亂著,這件事便忘了與您說起。您進宮那日,咱們院里那位林姨娘去了一趟聽濤院。恰讓奴婢撞見了。因著大奶奶不在府里,奴婢便問了兩句。說是聽濤院那位秋鸝jiejie要做夏裳,針線上又有些不利索,便請了林姨娘過去?!?/br> 這由頭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只是這個日子口的,做什么夏裳。曲蓮想了想,卻有些理不出頭緒。此時更為要緊的是那三人的行跡,曲蓮便暫時將夏鳶之事放在腦后,想著如何能探尋一番與三人接觸之人。 因失了丹青這個幫手,曲蓮便有些為難,思忖片刻便對染萃道,“你去外院把松哥兒喊來,就說我有事尋他。也不用立刻就來,等他上完課再來?!?/br> 染萃聽了低頭應是,便出了內室。 染萃剛出了內室,香川便又進來了,手里端著的托盤上放著一個霽紅的藥碗。 曲蓮見她進來,便緩了面色招手叫她過來問了幾句。見她垂著頭一一作答,話雖不多卻句句緊要。又想著這一年功夫冷眼瞧著,比起描彩那小丫頭,倒是可靠多了。 如今嘉禾軒中也只染萃一個大丫頭,自是不能事事都壓在她身上。小丫頭們,也該用起來了。 想到此處,曲蓮便攜了她的手,低聲吩咐起來。 徐壽此人,城府極深、手段不窮。徐氏既已與他碰面,便不能不防。香川是個小丫頭,便是長長出入嘉禾軒與紫竹堂也不會如染萃那般引人注意。曲蓮將飲食交給了染萃,便著了香川作了這嘉禾軒的眼線。 如今日這般差事,便可交給她去做。 只是香川雖老實可靠卻仍有些木訥,曲蓮也不急躁一點一滴,細細的教她,兩人在內室直說到了午膳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