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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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許往事浮現眼前,如同偶露崢嶸的礁巖,一個大浪過后又看不見了。即使關于那段往事,現在的他只能看見一點朦朧輪廓,戰逸非仍然清楚記得,那是一段非常不快的經歷,與他此生所有的荒誕與凄楚都密不可分。 趕著去公司里交代一些事情,沒細想,戰逸非還是走了。 中年女人總算找到了自己要去的病房,她這人嘴刁,可心卻不壞,剛才那么窮兇極惡地對待兩個護士實在也是急過了頭,她接到通知就急匆匆地趕來了,唯一的、跟兒子似的侄子被人打進醫院了。 許見歐見過葉浣君,一見她進門,立刻起身相迎。 因為當年許媽解決了自己的病床問題,葉浣君也見過許見歐,對于這個家境殷實、性格溫雅的男孩充滿好感。當然那是因為她對方馥濃的性向一無所知,如果知道,她鐵定要把他們倆一并打死。 “誰打的?為什么打?醫生怎么說?能不能好全了?會不會留下后遺癥?” 葉浣君拋出一串問題,許見歐耐著性子一一作答,就算自己不知道的,也盡可能往好里說。寬慰長輩總是不錯的。 他是真的把葉浣君當長輩,還是至親至近的那一種。奇怪的是他與這個女人第一眼見面時,就看出她一直想聽侄子叫自己一聲“媽”,善解人意的年輕人當時想,這件事情以后定要勸勸方馥濃,自己也跟著叫一聲。 兩個人聊了不少時間,葉浣君從許見歐的境況一直問到了十幾年前,她自己是信口一提,反倒幫對方把過去的記憶都梳理一遍。 許見歐這才發現,他曾經以為的滄海桑田、刻骨銘心,其實也不過是日常片段,生活瑣碎,對方從未如自己這般過分投入,自然也沒留下什么值得他記掛十來年。 葉浣君坐了一段時間就去了廁所,說順便去洗水果。 空氣里若有似無溢著鐵銹般的腥味,血的味道,被留下與床上的男人獨自相處,他更后悔了。甘心與不甘心的過往云散煙消,他的愛與恨似乎經這一鬧都平息了,像是我給你一劍,你捅我一刀,落得兩敗俱傷,何苦。 眼眶微微泛紅,許見歐坐得離方馥濃更近一些,反復向他說著對不起。這份歉意出自肺腑,床上的男人似乎也有所察覺,動了動眼皮,突然就醒了過來。 在許見歐來得及去叫醫生前,方馥濃別過臉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做了一個令對方始料未及的動作——他將手伸向他的臉龐,以拭淚般的手勢輕輕撫摸他的臉,眼神十分溫柔。 他看見這個男人動了動嘴唇,口型似乎在說,笨蛋。 鼻子酸得更厲害些,許見歐將方馥濃的手指緊緊攢住,放在自己的頰邊,捏于自己的掌心。 方馥濃的手指來回輕拭許見歐的臉,摸到了他臉上那道若隱若現的疤,然后他又動了動嘴唇。這次似乎說了完整一句話,隔著呼吸機許見歐聽不清了,于是把頭湊過去—— 咫尺相近的時候才聽見,這家伙居然這個時候還沒正經,說的是:皮膚好像糙了點…… 許主播恍然反應過來,這個男人認錯人了。 他與戰逸非并無相似之處,若不是傷重剛醒,方馥濃怎么也不至于會認錯人。這一瞬間,許見歐沒來由地感到更深的委屈與內疚,一直噙著的眼淚終于掉了。 “欸?滕醫生,你來啦!” 葉浣君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許見歐慌慌張張把手縮了回來,抬起手肘假模假樣地拭汗,其實抹了一把眼睛。 “來得正好,吃桃子,吃楊梅,我剛洗干凈的!”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來就有吃的,真好?!彪菩χM入病房,在思想古板的上一代人面前不能表現得太過親密,只是稍稍一搭情人的肩膀。 其實他早來了,該看見的也都看見了。 第七十四章 李姓的女人 嚴欽說,打死他。 正業少東家的命令說一不二,他說打死就是打死,打傷、打殘、都是違規。 蒲少彬的本意是賣個好給嚴欽,讓人嚇唬嚇唬方馥濃,順便拿下與銀行合作的項目。但他絕沒想過把自己搭進去。蒲少彬跟嚴欽一起混過的地方不少,北至黑吉遼,南至閩粵贛……干下的缺德事不少,但這個地方是上海,說是改革開放第一線卻比哪兒都謹小慎微,何況這陣子山雨欲來,有錢的、有權的都安分守己,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惹是生非。 領導人的發言總教人心驚rou跳,什么“老虎蒼蠅都要打”,誰愿意這個時候作jian犯科往槍口上撞? 嚴欽瘋得神志不清,可蒲少彬沒有。否則,他也不會想起要給自己那家放貸公司轉型。 命令是嚴欽下的,人卻是他蒲少彬出的,蒲少彬自覺一旦警察往深里挖掘,自己這黑鍋可就背得太冤枉了。 他這會兒去找嚴欽,一進門就被告知對方在洗澡。一個說話結巴、看上去特別老實本分的女人迎他往天臺上走,這個幫傭蒲少彬見過幾回,印象里十年前就在這個地方,他曾奇怪地問過嚴欽,找這么一農村大嬸不符合你的風格???嚴欽搖頭,我爸就看中這農村大嬸的老實本分,擱我身邊他放心。 嚴中裕是為數不多讓蒲少彬佩服的人,低調、勤勉、為人謙和,這些年更是熱衷于回報社會,簡直把公益事業當正經事業來干,上天入地都找不出那么良善的人。 可蒲少彬每次跟嚴中裕講話都怵,而且他看出來,嚴欽也怵。如同孫猴子見了如來佛,七十二般變化都被打回了原型。 嚴欽正和兩個女孩在spa水療池里泡澡,一腴一瘦,卻是一樣的花開秾好。兩個女孩都是明星,一個出自部隊文工團,老公也是一名挺受歡迎的演員,熒幕前的形象端莊大氣,人見人愛,熒幕后頭倒是挺放得開,這不前陣子剛當了媽,還在哺乳期呢,就跑來伺候自己的小老板。 另一個就干癟清瘦不少,比前一個長得更清純卻沒前一個有名氣,將將在影視圈混了個臉熟罷了。 可他們這會兒做的事情實在教人不忍看,嚴欽將女人推抵在池壁上,趴伏在她身上,用手擠捏著她的一只大奶,正低頭嘬得歡實。 他覺得人奶最有營養。曾經有一陣子,幾乎每天都要找來喝。 這副陶醉樣子活像一個正接受母親關愛的巨嬰,蒲少彬背脊一陣發涼,感到惡心。 “要不要下來喝一口?”嚴欽看見了蒲少彬,招呼他下水,喝奶。 蒲少彬搖頭,這人的瘋勁兒有的時候他也受不了。 “土包子?!眹罋J掃興地罵了一聲,自己從那半裸的女人身上下來,抬手一抹嘴角旁的腥甜乳汁,“你就是沒有戰逸非好玩?!?/br> 臉上的淤青還沒好透,可他已經忘了疼。睨了身邊兩個女人一眼,又把不耐煩的視線投向了岸上的蒲少彬——豈止長相差了海遠,連性格脾氣都不合胃口,不好玩。 那個時候他也讓人喂給戰逸非喝,可那小子只嘬了一口,便趕忙撇頭,將嘴里的人乳吐在地上。他嗆到了,邊咳邊說,太腥了。 而那個雪白豐腴的女人花容變色,失聲叫嚷:他咬我奶頭!咬破了! 土包子。嚴欽同樣笑著罵了一句,一只手卻不斷替咳嗽著的戰逸非輕拍后背。手勢漸漸情色起來,衣服很薄,能清楚摸到弓起的脊骨與涼涼的體溫,頸子露出極是晃眼一截,這小子太白也太瘦。 但架不住就是迷死了對方這個樣子,一點馴服,一點乖巧,偶或露出尖牙似的小情緒,也格外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