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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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臉型五官兩個男人本該身形相似,但是唐厄太瘦了,瘦得身子細白,腰不贏握,方馥濃穿他的襯衣只能勉強扣到胸肌下頭那顆,剩下的再扣就有一喘氣就崩掉的可能,最后不得已,他只能用淺灰色t恤搭配深灰色正裝——到底是天生的模特架子,返璞歸真,倒也帥。 夏偉銘在咖啡館里等了一會兒,方馥濃才姍姍來遲。 只有他一個人。 “唐厄在哪里?” “他不太舒服,可能是吃壞了東西,這會兒正在休息?!?/br> “所以呢?要改期嗎?”夏偉銘提醒方馥濃,貿然改動約定好的時間會讓那個藝術怪咖很不高興。 “不改期?!?/br> “不改期?”夏偉銘皺了皺眉,他重又仔細打量了方馥濃一眼,突然意識到什么,“難道說……” “別讓那位藝術家等急了?!狈金鈱掗苣孛贝魃项^頂,明明是自己遲到,竟還天理昭彰地催促起別人,“今晚上沒有唐厄,我們還能去抽時間去紅燈區找點樂子?!?/br> 這兩個男人已經心照不宣地和解了,共同工作這些時候,夏偉銘充分意識到覓雅的公關先生絕非只堪一看的繡花枕頭,這家伙吊兒郎當卻又聰明絕頂,竟慢慢的對他有些惺惺相惜。走出咖啡館的時候,夏偉銘突然問,“我有個問題,如果那個時候我不答應與覓雅合作,你真的會讓那些流氓攝影師動我的女兒?” “朋友之間必須坦誠相待?!狈金廪D臉看著夏偉銘,眉眼嚴肅十來秒,倏爾又sao包一笑,“所以我們還是別談這個了?!?/br> 夏偉銘提醒方馥濃,不要觸及艾伯斯的逆鱗——兩年前他與合作了二十年的搭檔托馬斯分道揚鑣,托馬斯賭氣將自己的工作室也開在了同一個地方,兩個年過六旬的老頭隔三差五就會去對方的地盤上找茬,像潑婦一樣互相指著鼻子謾罵。 世界聞名的奢侈品集團lvmh曾力邀艾伯斯出任自己的創意顧問,然而因為對方開玩笑似的問了一聲“托馬斯在哪兒”,艾伯斯居然當場揮拳痛擊那位設計總監的鼻子,打斷了他那挺拔的鼻梁骨。 白人老頭過著藝術家特有的醉生夢死的生活,常年酗酒外加吸食軟性毒品,整個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上許多。一張不茍言笑且布滿褶子的臉,綁著一個稀疏的白花花的辮子,這個老人瘦得像只仙鶴,卻穿著極不合身的奇形怪狀的外套,還是最奪人眼目的火紅色。 在一間四壁上重復繪畫著男性與女性生殖器的房間里,即使是目中無人如夏偉銘也恭恭敬敬尊稱這個男人為老師。 艾伯斯抬頭看他一眼,又埋頭回去繼續創作——他們進門的時候他正趴在地上,給一個巨型軟雕塑作品繪上顏色。 直到在艾伯斯的工作室里碰面為止,夏偉銘始終覺得這事根本是胡鬧,可他沒想到艾伯斯真的沒有發現眼前的中國人是冒名頂替。地上擺著幾個半滿的油漆罐,到處是半干的油漆,方馥濃毫不顧忌地就地坐下,很快便與這怪老頭用英語交談起來。他們談繪畫與文學,談沃霍爾與杜尚,談波普藝術與達達主義的異同,甚至談到了威尼斯雙年展的展館主題越來越他媽扯淡。這個中國男人的博學多識與他英語的流利程度一樣令艾伯斯大感驚訝,他曾經在一些非常隆重的場合接觸過某些中國明星,他們的英語糟糕透頂,只會瞪著眼睛發出不怎么標準的“yeah”。 你是中國人嗎? yeah. 你來到這里,是為了支持李安導演嗎? yeah. 你是一個靠賣rou營生的蠢貨嗎? yeah. …… 看似相談甚歡,艾伯斯要求安德魯·夏暫時離開,他想單獨與這個厄尼斯·唐談談。 夏偉銘獨自在另一間除了黑與白便再無第二個顏色的房間里等了半個小時,隨后方馥濃就走了出來。他看上去十分狼狽,胸前全是紅色的油漆,臉上、頭發上也沾了不少。像是被潑上的。 “怎么回事?”夏偉銘吃了一驚,問,“你怎么弄成這樣?” “艾伯斯識破我了,他很生氣?!狈金獠灰詾橐獾匦χ?,伸出沾著油漆的修長食指搓了搓鼻子,“還好,我的鼻梁還在……” “我就說你這樣一定會搞砸的!現在好了,他不會再與我們合作了……” “他會的?!狈金饣卮鸬檬挚隙?,轉身往外頭走,“下次再來?!?/br> “你不先去洗洗嗎?”夏偉銘在這家伙身后喊他,“你現在糟透了!” “不,我現在帥死了?!狈金廪D過臉,重又把那頂寬檐呢帽戴在頭上,他攤開兩手,倒退著往后走,“你看看我,我被杰夫·艾伯斯潑了一身油漆,”他大笑,笑出一口白牙,“我現在是一件藝術品,無價的?!?/br> 第四十七章 我吃你大爺 方馥濃開始向夏偉銘講述自己被潑上一身油漆的始末,在坐落于紅燈區的一家妓院里。大舞臺上像島嶼凸出海面般凸起一個圓形可旋轉的小舞臺,兩個懷揣巨乳的美女正在表演鋼管舞。地方選得聲色犬馬,這個事故也敘述得跌宕起伏。 他把唐厄拋棄在酒店里。他一點不擔心唐厄背著戰逸非亂搞,他暗示那些高大漂亮的白人模特這家伙身染某方面的惡疾,連英語單詞都不懂幾個的厄尼斯唐在這地方幾乎就寸步難行。 這地方他學生時就來過,沒想到十余年后一桌一椅都不變當年。方馥濃的視線斷斷續續落在她們身上,對夏偉銘說,他與艾伯斯一開始簡直是相談甚歡,相見恨晚,可是那古怪的老頭突然翻了臉,厲聲質問,你真的是模特嗎? “我能分辨出一個男人是不是模特,不止是從他走路時擺動的屁股上,還有他的談吐和舉止。沒有一個模特能看出我的這件作品靈感來源于約瑟夫·柯內爾的《盒子系列》,他們只會睜大他們好看的眼睛,張開他們好看的唇,說,這些畫在我看來和小孩子涂鴉沒有區別?!?/br> 還真是這樣。 古怪的白人老頭認定這是一個來自東方的年輕藝術家,像幾十年前的自己那樣為生計所迫,不得不攬了些靠皮囊營生的活兒。 有那么一瞬間方馥濃想狡賴到底,但他最終決定尊重這位藝術家的判斷,他解釋自己不是苦于營生的藝術家,只是一個商人,正在潛在客戶的心智中尋找空位。 艾伯斯果然幡然大怒。 “我厭惡商人!商業化與藝術格格不入,所有的商人都散發著刺鼻的臭味!”他扔掉手中沾著油漆的筆刷,怒氣沖沖,“你太不誠實了!我想我們沒必要合作了!” 早有所料,方馥濃因此不慌不忙:“在你動粗把我趕出門前,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br> 白人老頭揮舞著枯枝似的手指,示意對方把話說下去。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厭惡商業化,可是事實上,你卻不能忽視甚至十分依賴于商業開發——” “你這是毫無依據地栽贓——” 艾伯斯打斷了方馥濃,方馥濃又反過來打斷了他,“我有依據,”他笑笑說,“如果我說錯了,你再動怒也不遲?!?/br> “19歲時你離開波蘭來到紐約,靠在街頭賣畫為生,5美元一幅的肖像畫卻乏人問津,理由是因為你畫得完全不像,被你畫過的行人都抱怨太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