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一提到孩子,喬慧的淚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很快,她哭了一個淚人兒。 大公主嫁入肅成侯府多年,公公婆婆如何暫且不談,丈夫鐵定是個不成器的,不務正業不說,小妾姨娘一個接一個地抬進門,要不是小姑子與她貼心,她都不知道懷孕的那些孤獨日子是怎么熬過來的。她將喬慧摟入懷里,拍著她的背輕聲道:“哭吧,哭出來能好受些,但只許哭一會會兒,哭多了壞眼睛,你這是在小月子里頭?!?/br> 喬慧虛弱得連揪住大公主衣襟的力氣都無,就那么軟綿綿地窩在她懷里放聲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才總算堪堪止住。 大公主拿了厚厚的靠枕墊她背后,用帕子擦了她臉上的淚,復又問一遍先前的問題:“……和大嫂說實話,你這孩子到底是怎么沒的?” 喬慧吸了吸鼻子,苦澀一笑:“我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摔倒了?!?/br> 大公主似是不信:“我怎么聽說那個姨娘和你一起摔倒的?” 喬慧看向大公主的眼睛,認真地道:“她想扶我,但沒扶住,自己也摔了一跤,身上老多傷了?!?/br> “哼!那也是她活該!”大公主仇視一切小妾,譬如當初的冷薇,譬如如今的董佳琳,“諸葛姝又是怎么回事?你一滑胎,她就突發舊疾,這也太巧了些?” 喬慧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強的哀怨,但仍咬了咬唇,道出與丈夫提前對好的臺詞:“她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白天拉了一整天的肚子,晚上就舊疾復發了,具體什么病我不清楚,昏昏沉沉的,今早得到消息她時她已經和老太爺踏上返回喀什慶的馬車了?!?/br> 大公主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喬慧死咬住牙關,她最終信了一切只是巧合:“行,你好生將養,孩子很開便能再有,切莫因此與郡王離了心,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少不了的,你越惱怒越是把他往別人懷里推,咱們做嫡妻的得有嫡妻的大度,以及嫡妻的手腕,丈夫要哄好,小妾要打倒!趁著你滑胎誰都讓著你,趕緊逼他們做個表態,必須等你生下長子才能停掉妾室的避子湯!你要是不敢說,我去說!” 單看這點,大公主認為自己丈夫還是比較靠譜的,起碼他從不允許妾室懷孕,也從不怎么尊重她們,玩膩了,看順眼的給口飯吃,看不順眼的直接發賣…… 和百般憐愛董佳琳的安郡王一比,成親六年的大公主頭一回給喬旭貼上了“好男人”的標簽! …… 水玲瓏去天安居探望老太君,老太君哭了一整晚,這會兒睡得天昏地暗,早上看喬慧還是強打著精神去的。想想也是,老太君不愿千山萬里奔到京城是為了什么?不就是保住諸葛姝嗎?但她的縱容非但沒換來諸葛姝的洗心革面,反而害死了未出世的重孫,她心里又疼又悔又惱!可再惱,諸葛姝也是她孫女兒,她不舍得諸葛姝回喀什慶直面諸葛流風的怒火…… 萍兒給水玲瓏奉了茶,微笑著道:“老太爺臨走時有幾句話叮囑世子妃,奴婢托大,替老太爺一一說來,還望世子妃不要嫌棄?!?/br> 水玲瓏捧著茶杯,淺淺笑道:“萍兒請說?!?/br> 萍兒福了福身子,一改巧笑嫣然的神色,一本正經道:“水大小姐你嫁入諸葛家半年有余,也該認清自己的身份了。你先是諸葛家的兒媳,再是世子爺的嫡妻,作為兒媳,你必須誠心侍奉公婆,敬他們如親生父母,親生父母之過,子女該受的不該受的都得好生受著!” 水玲瓏眨了眨眼,沒有反駁。 萍兒見水玲瓏若有所思,知她聽懂了自己話里的含義,暗暗稱贊后接著道:“再者,作為妻子,除了一心一意愛慕自己的丈夫之外,你務必要料理好周身庶務,處理好親屬妯娌關系,讓世子爺無后顧之憂。以責人之心責已,以恕已之心恕人,世子妃究竟是想留給小世子爺一座虛有其表的宅子,還是一個幸福和美的家庭,全憑世子妃自己考慮!” 先是稱呼“水小姐”,再是稱呼“世子妃”,這是在告訴水玲瓏,你毫無顧忌地把尚書府折騰得雞飛狗跳,無非是因為你終有一天會出嫁,尚書府如何,與你關系不大;但王府呢?你用盡手段斗得人仰馬翻后,能否帶著孩子遠走高飛?亦或是,你到了一個地方,看人不順眼就將人一踩到底,完事兒了又像打游擊戰似的挪窩換地? ------題外話------ 月底最后一天,票啊票票,不要浪費掉! 【145】濃情蜜意,燕城少女 更新時間:2014811 17:09:08 本章字數:16122 甄氏躺在床上,連早飯也沒去吃,一直氣到現在。 流珠奉了一杯枸杞菊花茶,輕聲勸慰道:“夫人消消火吧,您最近老生氣,對身子不好?!?/br> “好不好又有什么關系?反正也是沒人疼的!”女人在面臨困難時下意識地會想到自己的男人,甄氏也不例外,她想諸葛流風了,想得心一抽一抽地疼,“如果早知道結局還是姝兒被送回喀什慶,我和銘兒又何苦鬧上這么一出?現在好了,姝兒回了,我與銘兒卻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流珠不語,當初他們幾個誰也沒想到四小姐是蓄意謀害了林小姐,都以為她是無心的,族長卻執意要四小姐給林小姐抵命,而今細細想來,或許知女莫若父,族長一早便猜到了事件的始末,這才下了那樣的決斷。偏老太君、二夫人和安郡王不滿族長的決斷,想著法兒地折騰到了京城,結果呢,二少奶奶滑胎了。害死郡王的第一任妻子,又害死郡王的第一個孩子,難怪郡王這回也不替四小姐求情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甄氏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尋失敗的關鍵,她只認為是別人對不起她、對不起諸葛姝,也對不起安郡王。她咕嚕咕嚕喝了半杯枸杞菊花茶,心氣兒順了些,仍喘著道:“昨晚郡王不是在陪二少奶奶嗎?怎么突然來了湘蘭院?也沒人稟報我!” “是郡王不讓內院的丫鬟稟報的,說看看四小姐就走,不必驚擾夫人?!绷髦榇鸬?。 甄氏冷冷一哼:“未免也太巧!水玲瓏一邊兒套著四小姐的話,郡王就一邊兒在門口聽墻角!還有萍兒!老太君留下她照顧二少奶奶,她就給我照顧到四小姐門口了!一定是水玲瓏,是她變著法兒地套了四小姐的話!” 流珠暗暗搖頭,夫人啊夫人,您現在不應該怪罪四小姐害了二少***胎嗎?四小姐沒做虧心事,郡王偷聽一百次墻角也不會發火,世子妃是可惡,但事情的癥結在四小姐的身上,您在怪世子妃之前,得先怪四小姐喪心病狂才對。當然,這些話放在心里想想就好,真要說出來她是不敢的,世子妃惡也好,善也罷,只要二夫人與對方勢不兩立,她便也也只能站在二夫人的陣營。 甄氏一人唱著獨角戲:“我以為她好欺負呢,原來不是??!哼!上次世子以郡王的前途來要挾我,肯定也是她指使的!我就說呢,世子向來敬重長輩,怎么會為了一個外人與郡王反目?分明是有人吹了枕旁風!” 這一點流珠聽著覺得好像是這么回事兒,不由地開口附和道:“誰說不是呢?郡王是世子爺的堂弟,有血親關系不說,戰場上又一同出生入死過,世子爺怎么著也不至于拿郡王的前程開玩笑的?!?/br> “是吧是吧?都怪那個狐貍精!”甄氏越說越惱火,將剩下的半杯枸杞菊花茶也喝進了肚子,忽而又記憶大公主的威逼利誘——“聽說郡王在吏部謀了份官職,可喜可賀啊,正好,吏部尚書與我公公是莫逆之交,今后郡王在仕途上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咱們肅成侯府比不得王府實力雄厚,但通融吏部的各種關系還是不在話下的……誰讓咱們倆家是姻親呢?我還等著小慧誕下郡王的長子,好喝杯侄兒的滿月喜酒呢……” 甄氏按了按隱隱發暈的頭,累極了似的嘆道:“安郡王和董佳琳行房后,別忘了喂避子湯?!?/br> 流珠愣了愣,點頭:“是?!?/br> 不知想到了什么,甄氏忽而坐直了身子,看向墻壁上的沙漏道:“郡王下朝了沒?” 流珠看了看沙漏,輕聲道:“下了,再過一刻鐘就該回府了?!?/br> 甄氏的柳眉微微一蹙,露出幾許倦怠之色:“叫他直接去二少***院子,今晚哪兒也別去了,晚飯你稍后給他倆送?!?/br> 流珠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甄氏的意思:“好,奴婢這就去門口等郡王?!?/br> “慢著!”流珠剛走了幾步,又被甄氏叫住,甄氏似笑非笑道,“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是不是?” 流珠心想,老太君讓你負責,你不是最清楚的么?問我干嘛? 甄氏意味深長地笑了…… 紫荊院內,董佳琳揉了揉快要斷掉的腿,忍住疼痛問道:“郡王呢?回府了沒有?” 杏兒咬了咬唇,低聲道:“回了,在二少奶奶院子?!?/br> 董佳琳的心里一陣泛酸:“沒……去天安居陪老太君用膳嗎?” “沒,陪二少奶奶在屋子里吃?!毙觾赫f著,來了幾絲火氣,“姨娘,二少奶奶已經說清楚您是冤枉的了,郡王怎么還不過來看您?難道,郡王真的……愛上二少奶奶,從此不管您了嗎?” 她們與府里大多數人一樣,并不知曉諸葛姝的內幕。這便是妻和妾的區別了,安郡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喬慧,卻沒向董佳琳解釋半句。 董佳琳委屈得眼淚直冒,不動聲色地拭去淚水,道:“別瞎說了,郡王不是那種薄情寡性之人,二少奶奶滑胎身心俱損,我這點小傷委屈和她比算什么?” 杏兒撇了撇嘴,憤憤不平道:“要是沒變心,那……郡王是怕了肅成侯府才這樣冷落您的吧?大公主今兒來過,看來在權勢和前途面前,什么情啊愛的都無足輕重了?!?/br> 這丫鬟真會戳人心窩子!董佳琳蹙眉瞪了瞪,閉上眼躺在了床上。 “姨娘,咱們是不是得做些什么?”杏兒天真地問,董佳琳不理她,她接著道,“咱們從前住姚府的時候,小青是怎么與二少奶奶爭寵的,您還記得嗎?” 董佳琳睜開眼,幽怨地看著她,示意她閉嘴。 杏兒卻有話不吐不快:“姨娘,人貴在認清自己的身份,說句誅心的話,您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必須好生地走下去!當初二少奶奶問您,是做寒門妻還是做高門妾,您一直不表態。三公主生辰,姚府宴請四方,二少奶奶為您制造了偶遇太子的機會,可惜你不僅您,郭小姐、栗小姐和姚小姐都沒入太子的眼?!?/br> 這丫鬟的話術極好,若單說董佳琳沒入太子的眼,董佳琳心里難免滋生抵觸情緒,而抵觸情緒一生,后面她再講什么董佳琳也是聽不進去了。 董佳琳撇過臉,杏兒又語重心長道:“再后來,王爺出事生死未卜,大姑奶奶一蹶不振,二少奶奶便讓您留下照顧大姑奶奶,其本意就是希望將您在大姑奶奶心里的地位往上提一提,這樣,等大姑奶奶痊愈,作為回報,必定對您的婚事有所照拂,高門妻也不是不可能的。偏偏,您相中了郡王!唉!別的彎彎道道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郡王有個厲害的娘,決不會允許自己兒子娶個孤女。您比奴婢聰明,您肯定知道結局是什么,卻仍飛蛾撲火地往上湊了。如今夙愿得償,您成了郡王的女人,卻反倒擺起嫡妻的譜兒,不屑使那狐媚手段了?您不是嫡妻,郡王沒有義務照顧您的感受!就拿姚家二少爺舉例子,二少爺有通房,還不只一個,可二少奶奶哪怕是打個噴嚏二少爺都特地囑咐廚房的人燉一鍋姜湯,這是男人對嫡妻的尊重,打小爹娘就是這么教的!但是姨娘,您沒有這種特權!您不去爭取,就什么也得不到!” 董佳琳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下午,水玲瓏閑來無事,又在房里搗騰起了美食,她昨兒發酵了牛乳,今天正好做成nongnong的酸奶,又切了一些水果如鳳梨、藍莓、橘子和蜜瓜放在里面,香噴噴好吃看得見的水果沙拉橫空出世! 諸葛鈺下朝歸來,一進屋便聞到一股子酸甜酸甜的氣味兒,他喜甜,饞蟲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水玲瓏笑瞇瞇地迎了上去,像小兔子一般,腳步輕快得仿佛有些蹦跳,這可嚇壞了諸葛鈺,他大踏步上前將水玲瓏抱入了懷里,說道:“不怕摔著自己嗎?要做娘的人了,越活越回去!”責備的口吻,寵溺的眼神,隱約還有那么點兒得瑟的意味,初見她時,她通身的老成氣質簡直比他父王的還多上三分,不看她的臉,只聽她講話的邏輯和語氣,權當她活了好幾十歲呢!不得不說,能把她養得返老還童,他覺得自己很牛掰! 水玲瓏也說不清為什么,反正最近見了他就特別高興,水玲瓏捧著他的臉親了親,又砸了砸嘴:“好咸!” 諸葛鈺就笑,低頭吻住她的唇,含著說道:“好甜!”看著她嫩白肌膚依稀殘留著他種下的愛痕,她或微仰著頭,或咬住他肩膀,因承受不住愉悅而低低抽泣的模樣頃刻間像電流漫過他內心的每一個角落,手,開始不規矩地撫摸她的腰肢,爾后趁其不備滑入了她的云裳。 “???”水玲瓏一聲驚呼,趕緊隔著衣服按住他肆意妄為的手,幽幽地瞪他,“不許胡來!” 大白天的做這個,他到底知不知羞? 諸葛鈺惡趣味地在他兒子的口糧上咬了一口,水玲瓏惱羞成怒,捶了捶他胸膛,道:“真的不許鬧了!趕緊換身衣裳、洗個澡,我做了好吃的!”說著,就抬手解他朝服的扣子。 諸葛鈺攤開雙臂,眉頭卻是一皺:“你又下廚房了?” 水玲瓏笑得眉眼彎彎:“沒,在房間里弄的?!?/br> 諸葛鈺神色稍霽,瞟了一眼她微凸的肚子,眸光微微一顫,按住她的手道:“我自己來,你坐?!?/br> 水玲瓏也不矯情,就在桌邊坐下。 諸葛鈺脫了朝服,入凈房洗漱了一番,又換了件寬松的金線獸紋月牙白錦服出來。 水玲瓏伸出手,咫尺之距卻仍想拉拉他的手,諸葛鈺握住她的手坐下,嗯,他是真感覺到水玲瓏越來越粘人了,他笑著看向她,有些意味難辨。 感受到他異樣的注視,水玲瓏頗不自在,探出手按住他眼睛:“看什么看?又不是沒看過!” 她按他的眼睛,他就按她的…… 水玲瓏遽然抽回手,哭笑不得:“流氓!” 諸葛鈺將她纖細的十指合握掌心,望著她幽若明淵的眼睛,十分認真地道:“是不是愛上爺了?” 水玲瓏眨了眨眼,一把端起桌上的鎏金琺瑯圓盅,清了清嗓子道:“不吃算了!我給奶奶送去!奶奶可是饞得不得了呢!” “哎哎哎——誰說不吃了?”諸葛鈺搶過圓盅放回桌上,打開蓋子,又拿起盤子里的勺子,看都沒看清便舀了一口塞進嘴里,冰冰的、酸酸的又甜甜的,還有一股他以往特討厭的奶味兒,但現在他覺著格外香濃,好像還有鳳梨,他吞下嘴里的東西,“這是什么?” 水玲瓏含笑道:“能吃出來么?” 諸葛鈺又吃了幾口,簡直……愛不釋手??!難怪老魔頭和父王都變著法兒地往墨荷院送食材,這女人的手藝真是太好了!菜做得好,零嘴兒也做得好。 “寶貝兒!”諸葛鈺笑著喚了一聲。 水玲瓏狠狠一怔,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諸葛鈺癡癡地笑:“爺真娶了個寶!”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水玲瓏一邊掉著雞皮疙瘩,一邊也頗有些洋洋自得:“到底吃出來了沒?” 諸葛鈺喝了口清水,滿是贊許地道:“幾樣水果爺還吃不出來了?鳳梨、藍莓、橘子和蜜瓜?!?/br> “還有呢?”水玲瓏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眸追問。 諸葛鈺的舌尖舔了舔唇瓣,道:“醋!” “哈哈哈哈……”水玲瓏倒在一旁的貴妃榻上,肚子都要笑疼了,哎喲,他怎么吃的?竟然吃出醋味兒了。 諸葛鈺濃眉一挑,一本正經道:“難道爺猜錯了?你沒放醋,牛乳怎么酸酸的?” 過程就別告訴他了,很多美好的事物一旦被知曉了其制作過程大概都會失了三分味道,比如酸奶,比如臭豆腐。水玲瓏坐直了身子,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堪堪忍住再次發笑的沖動嗎,說道:“好吧,你就當放了醋吧?!?/br> 這是沒放?想繼續問,可一對上她那憋得通紅的臉,諸葛鈺又壓下了nongnong的好奇,端著水果沙拉走到她身邊,舀了一勺喂至她唇邊。 水玲瓏張嘴去含,他卻忽而調轉方向送進了自己嘴里,爾后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仿佛在說,要吃嗎要吃嗎?過來呀! 水玲瓏覺得好笑,弱弱地睨了他一眼,沒有中招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