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世子妃——當心!”岑兒大叫! 枝繁納悶了,岑兒是背對著水玲瓏的,又怎會知道水玲瓏出了事? 她望向水玲瓏,水玲瓏又打了個手勢。 枝繁看準一名年輕力壯的男子,二話不說便朝對方狠狠地撞了過去! 男子根本還沒做出反應,便連退數步,撞上了身后的冷幽茹! 是以,余伯就看見云禮一路“披荊斬棘”沖過人群,而冷幽茹直直撲進了他懷里…… 由于岑兒的那聲大呼,所有相關人員都將注意力放在了水玲瓏的身上,只知她突然閃至一旁,一名老嫗不期然摔倒,卻誰也沒看清冷幽茹是緣何撲進了云禮的懷里。 怎么看……怎么像投懷送抱…… 喬mama如遭雷擊! 岑兒目瞪口呆! 冷幽茹戴了面具無人瞧清她表情。 云禮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他是來救水玲瓏的,怎么會抱住了王妃? …… 這一次的燈會,諸葛姝和水玲清玩得頗為盡興,起初諸葛姝還記掛著安郡王,不多時水玲清東一句、西一句,諸葛姝漸漸地來了孩子天性,又是挑花燈,又是看年畫,還買了不少女兒家的飾品,甄氏一刻不松懈地盯著諸葛姝,生怕一不留神她悄悄溜走去找安郡王。 除了那一對舞龍燈的人引起了一陣子混亂之外再無意外發生,關于云禮在混亂中抱了冷幽茹的事普通百姓并不知曉,一來,他們不認得云禮,認得云禮也不認得蒙了面的冷幽茹;二來,太過混亂,誰會在意一對緊抱成團的小情侶? 但這事兒的后續影響是極大的,且不論先前費了多少功夫才制造出這不足六十秒的完美困局,單單是水玲瓏一招輕松破局就夠某些人氣得目眩頭搖,而以余伯只忠于諸葛流云的原則,今晚的所見所聞一定會傳到諸葛流云的耳朵里。 冷幽茹一回王府便自己關進了書房,誰也不見!諸葛流云派人前來傳召了兩回,她也置若罔聞。 諸葛流云氣得半死,他說過一定會懷疑她嗎?他只是想從她口里得到一個解釋!她關上門不肯前來見他又是什么意思?做賊心虛了,不是? 諸葛流云一掌拍爛了桌子,怒發沖冠:“我這些年果然是太慣著她了!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我傳召了她三次!天底下哪還有她這么大膽的女人?” 余伯嘆了口氣:“王爺,您消消火兒,有時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那你就別說??! 親口告訴他他妻子和別的男人抱在了一起,現在又說未必是真相…… 諸葛流云更想宰了余伯! 湘蘭院內,甄氏坐在藤椅上,一名小丫鬟站在背后給她著肩,一名小丫鬟跪地給她捶腿,她懶洋洋地微閉著眼,時而發出享受的嘆息,走了一個晚上她腳底都快打泡了,也不知諸葛姝和水玲清哪兒來的精力,一會兒看小攤,一會兒逛店鋪,王妃和水玲瓏又不管,白白她做了老媽子! “右肩再用點兒力?!?/br> “是?!?/br> 流珠打了簾子進來,一臉喜色,甄氏微睜開眼,瞧她笑得開心,遂問:“怎樣?喬家姑娘同意了?” 流珠掩面笑道:“咱們郡王一表人才,又溫柔體貼,哪個姑娘家見了不得芳心暗許?奴婢親自送喬三小姐進的內宅,喬夫人也在,喬小姐當著喬夫人的面兒點的頭!” 甄氏半躺著的身子忽而坐直,眼神兒格外亮堂:“我原本只打算試試,沒指望喬家姑娘當真同意的,我想著啊,哪怕提前一、兩個月我也心滿意足了,年底能成婚,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趕緊的,好多東西準備!”只有安郡王成了親,才能徹底絕了諸葛姝的念頭! 說做就做,甄氏既不肩痛也不腿酸了,站起來行至書桌旁便開始列清單:“我那日在寺廟里算了幾個黃道吉日,下月的二十八號便很不錯,至于宴請的對象,我估摸著得找王妃或者小汐商議商議……還有證婚人……” “夫人!”流珠突然打斷了甄氏興致勃勃的呢喃自語,甄氏并未抬頭,繼續書寫,“怎么了?” 流珠問道:“奴婢剛剛一路走來,就聽得下人說,王爺和王妃似乎鬧別扭了?!?/br> 甄氏終于停了手里的筆,睜大眼眸看向了流珠,冷幽茹和太子親密接觸的事除了水玲瓏、枝繁和原本就知情的人,余伯是唯一的目擊者,是以甄氏聽了這話也頗有些納悶:“哦?怎么回事?前段時間不都好好兒的么?行動不便也召了王妃侍寢?!奔毤毞直?,眼底竟有一絲期許和幸災樂禍。 流珠面露惑色:“具體原因奴婢打探不到,主院和清幽院的消息千金難買,是有下人看見余伯往清幽院跑了三趟,出來時臉色一趟比一趟難看,這才猜測王爺和王妃鬧別扭了?!?/br> 甄氏淡笑:“自古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女人莫不都是要把男人給捧上天的,王妃居然敢撂王爺的面子!依我看,這日子也過到頭了!” 流珠的心咯噔一下,二夫人何出此言?夫妻吵架稀疏平常,嫡夫人和族長也紅過臉的,一句話都不敢頂撞男人的不是妻,而是妾…… 甄氏放下手里的筆,笑得意味深長:“好了,這單子明日再列也一樣,聽說世子妃買了許多新穎別致的年畫,我去討兩幅,把湘蘭院也好生裝扮一番!” 今兒打了一場勝仗,水玲瓏心情大好,想到冷幽茹上車時渾身僵硬的樣子,她就知道這一擊是正中要害了。冷幽茹的年齡的確夠做云禮的娘,偏她長得比水玲溪還漂亮,又半點兒不顯老,她要是想紅杏出墻,隨便招招手,只怕皇帝都抵擋不住她的魅惑,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太子? 諸葛流云得鬧心好一陣子,至于冷幽茹,她愛不愛諸葛流云都不能完全跳出王府的枷鎖,這是皇帝賜的婚,沒有和離的道理!她可以搞特殊三天兩頭不給老太君請安,也可以擺臉色不理妯娌姑侄的示好,大家因為諸葛琰的死都對她忍讓三分,可忍讓是有限度的,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一點一點變得單薄,更遑論如今橫空出世的是一個原則問題,冷幽茹根本站不住腳跟! 冷幽茹解釋不解釋其實并不重要,一個男人信你,便不會疑你,當他巴巴兒地找你要解釋時,已經是拉響安全警報了。冷幽茹正是算準了諸葛流云多疑的性子,這才鋌而走險打算設計她和云禮,沒想到自食惡果,她成了入套的那一個。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冷幽茹應當都沒心思勾結荀楓為非作歹,她便可以安心地相夫教子,哦,還有懷比比。 水玲瓏緊了緊蓋在腿上的毛毯,天氣越來越冷了。 枝繁和柳綠拿骨頭逗著多多,結果被多多憨態可掬的樣子逗得笑個不停。 “多多來,我這兒有好吃的!”柳綠笑著揚起白花花的骨頭,多多一蹦一跳地邁著肥嘟嘟的身軀跑了過來。但可惡的柳綠在多多即將碰到骨頭時,一把將骨頭扔到了枝繁手里,這回,又換枝繁逗多多了。 多多樂此不疲,屁顛屁顛地兩頭跑。 水玲瓏捧著話本,清冽的目光自屋子里逡巡而過,最終落在了柳綠的身上,隨著年齡漸長,柳綠的容貌也出落得越發出眾,一件粉紅色對襟褙子,一條素白曳地羅裙,青絲挽成雙螺髻,無任何珠釵首飾,只用粉紅色的絲帶固定,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裝扮,仍是襯得她肌膚如玉、眸若秋波,一顰一笑,雖不像水玲溪那般傾國傾城,卻也美麗不可方物。 多多又在咬柳綠手里的骨頭,柳綠擰著骨頭逗啊逗,銀鈴般的笑聲從唇齒間流瀉而出。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這絕對是基因突變啊,柳綠爹娘的臉長得跟麻將似的,絲毫不立體,偏柳綠摒棄了他倆所有缺點,愣是把酷似他們的五官給長成一副艷冠群芳的模樣。 水玲瓏笑了笑,撤回目光繼續看書,卻無意中瞥見了柳綠手腕上精致得令人咋舌的鐲子,水玲瓏閱珠寶無數,一看便知它絕非凡品,這便是甄氏送給她的封口費?會否……太貴重了些? “世子妃,二夫人求見!”門外,葉茂啟聲稟報道。 枝繁和柳綠識趣地停止了玩耍,恭敬地立在一旁,多多終于如愿以償地得到了它的小骨頭。 甄氏打了簾子入內,水玲瓏給她見了禮,她也給水玲瓏回了禮,二人這才攜手在冒椅上坐好,很是親厚的樣子,仿佛之前什么摩擦也沒發生過! 水玲瓏問道:“剛起風了,外邊兒冷吧?” 夜間不宜飲濃茶容易失眠,是以,柳綠給甄氏奉上的是一杯玫瑰花茶,甄氏端起茶杯,想起自己對水玲瓏的刻意刁難,忽覺汗顏,倒不是愧疚,而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比她看重大局,她面子有些掛不住,喝了一口茶,身子暖和了些,她笑道:“不算冷!剛剛走得急,還沒問你受傷了沒有,我回了院子聽琥珀提起才知道你和王妃當時就在混亂中央?!?/br> 水玲瓏裝作信了她的馬后炮,露出一個頗為感激的神色:“多謝二嬸記掛,我和母妃都安好?!弊鳛閮合?,議論婆婆的“韻事”是不對的,再者,家丑不可外揚,這點她擰得清。至于冷幽茹如何看待這一起事故,她并不怎么在意。 甄氏揚了揚唇角,繼續套近乎:“今兒和你說件喜事兒!” “哦,什么喜事?”好似很感興趣的口吻。 甄氏笑得莞爾:“肅成侯府的喬小姐和銘兒的親事下月便能辦了!” 這么快!原定是明年暮春,這可是生生早了一個季度!干嘛……這么著急? 柳綠垂下了眸子。 水玲瓏就道:“恭喜二嬸了!大過年的辦喜事,可謂是雙喜臨門啦!” 甄氏又喝了幾口茶,神秘兮兮地笑道:“雙喜……自然是有的,呵呵……”笑了半天,發現柳綠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她,她忙斂起過于夸贊的笑容,和顏悅色道,“這不銘兒要成親了嗎?我只顧著看倆孩子,沒買多少東西,我瞧著你大車小車倒是拖了不少回來,里邊兒可有年畫?若有,勻我一些?”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況且她咬重了“看倆孩子”,無疑是告訴水玲瓏她替她照顧了水玲清的,水玲瓏仿佛和甄氏一樣放下了彼此心里的芥蒂,微微一笑,道:“都在抱廈里放著,二嬸喜歡什么樣式盡管拿……” 打算讓沉穩鎮靜的枝繁隨甄氏去抱廈,卻被甄氏搶了白:“既然你這么大方,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免得矯情!讓柳綠陪我挑選吧!” 指明要柳綠,莫不是上回柳綠通風報信,甄氏便打心眼兒里感激柳綠了?水玲瓏又想起王妃在燈會上也問起了柳綠的情況,似乎她們都很關注柳綠。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倒爾后,云淡風輕道:“柳綠你陪二夫人去抱廈?!?/br> “是?!绷G硬著頭皮福了福身子,滿背冷汗,該不會二夫人猜到她撞破了四小姐和安郡王的丑事,打算找她對質一番的吧? 甄氏帶著柳綠去了抱廈,東選西選,挑了差不多三、四十張,柳綠和流珠兩人的懷里都塞滿了。 真……不客氣! 大小姐統共只買了六十張,其中十張是打算給太子府送去的,二夫人倒好,一口氣拿了大半! 枝繁的臉色不好看了。 水玲瓏淺淺一笑,等諸葛鈺回來再上一趟街便是,拿都拿了,動氣不值當。 甄氏又道:“我挑多了些,麻煩柳綠替我跑一趟腿兒了!” 柳綠哼了哼,又把她當苦力! 水玲瓏挑了挑眉,頗為不解地看了甄氏一眼,甄氏被看得頭皮一陣發麻,趕緊帶著柳綠出了墨荷院。 枝繁皺眉道:“大小姐,奴婢覺得二夫人怪怪的……她的湘蘭院和郡王的慶惠軒用得著那么多年畫?” “想知道的話,待會兒等柳綠回來,你問她?!彼岘囆χf完,埋頭繼續看話本。 清幽院內,冷幽茹泡在浴桶里,闔上眼眸,一言不發。 水已涼透,而今是初冬,屋子里哪怕燒了紅籮炭也仍舊有些寒意。 喬mama急了,苦口婆心道:“王妃你這是何苦?一次小小的意外而已,真沒什么!你不過是摔了一跤,而太子殿下剛好扶了你一把!旁人誰也不敢亂嚼舌根子的!您放寬心吧!” 她納悶兒呢,好端端的計策,無論是時間還是人手都契合得天衣無縫,怎么偏偏世子妃躲過了老嫗的推搡,王妃卻被一名橫沖直撞的路人給撞開了去? 難道世子妃洞悉她們的計策了? 不能啊,一小丫頭片子哪兒來那么大能耐? 喬mama冥思苦想,最終自欺欺人地歸咎于水玲瓏是走了狗屎運,王妃是倒了八輩子大霉,因為她絕不承認一個在莊子里長大的庶女會是個有智商的物種。 只是王妃一直泡在浴桶里,從溫熱泡到冰涼,自始至終一個字也沒說,她猜不透王妃心里的想法! 喬mama語重心長道:“王妃,您聽奴婢一句勸,別和王爺使性子,王爺命余伯催了您三次,可見王爺是真急壞了,你好歹露個面,哪怕是發火也比冷戰強?!狈蚱扪?,能吵架說明還有救,一旦連架都懶得吵,二人的感情離崩潰也不遠了。若是王爺直接來院子安慰王妃,而不是派余伯傳召王妃,興許不會鬧成眼下這個僵局,王妃……是被王爺的多疑給傷到心了…… 冷幽茹紋絲不動。 喬mama探出手摸了摸涼得沒有絲毫溫度的水,嚇得臉色慘白:“王妃呀!你這是做什么?作踐自個兒的身子懲罰誰呢?誰又看得見、誰又會心疼?不過是傳召問個話,你何必非得往壞處想?王爺的性子又不是爭對你一個,他沒疑過當年的那個人嗎?他對事不對人,你干嘛要鉆牛角尖?快起來!和王爺解釋清楚,姿態放低一些,夫妻沒有隔夜仇!” 也不知是不是喬mama的話奏效了,冷幽茹果然站起了身,跨出浴桶,踩著木階走下地,神色淡淡地道:“更衣?!?/br> …… “萍兒姑娘,拿好了啊,老太君歇著了我就不進去打擾她了,改明兒再來給她請安?!碧彀簿觾?,甄氏笑盈盈地拿了六張年畫遞給萍兒。 柳綠氣得鼻子冒煙,居然借花獻佛,大晚上趕著挨個院子送,真是好不要臉! 甄氏帶著柳綠和流珠走出天安居,按照身份尊卑,接下來去往的是諸葛流云的院子。 諸葛流云剛沐浴完畢,但因著冷幽茹鬧出的烏龍心情格外煩躁,便沒有立刻就寢,而是就著輪椅在院子里吹起了冷風,這一吹就是半個時辰,直急得余伯心亂如麻,怎么勸都無濟于事。 別說,這對夫妻,還真有那么點兒相似之處! “王爺,二夫人派人來給您送年畫了,說有好多張,請您挑自個兒喜歡的,剛老太君那邊兒已經挑過了,讓進嗎?”垂花門處,有守門的婆子稟報。 諸葛流云淡淡的、不怒而威的聲音響起:“進來吧?!?/br> 柳綠和流珠捧了年畫走過穿堂,進入了內院,不同于其他滿是花卉的院落,這里的景觀偏古樸簡單,一顆海棠樹,一張圓形石桌并四個圓形石凳,兩顆矮小的灌木,最右邊是一個半月形的小魚塘,天寒地凍,池子里的魚兒卻游得歡快,大抵是用暖水養的。 諸葛流云坐在魚塘邊,仿佛在賞魚。 單論容貌和氣度,這名步入中年的王爺是相當出眾的,至少比水航歌那種土豪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上ё詮膽饒鍪軅麣w來,便只能坐輪椅,柳綠搖頭嘆息,真是……天妒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