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程潛心里一轉念,問道:“住在這里的人已經走了——但你認得他么?” 鳥妖連連點頭。 程潛又問道:“難道他是因為見到了你,所以才匆忙離開的?” 鳥妖繼續點頭。 “胡說八道,”程潛一把掐住鳥妖那比尋常人細一些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將他按在矮墻上,冷冷地道,“就憑你能嚇跑他?你要是真知道什么不該知道的,他早就將你滅口了,還容得下你四處亂飛?” 唐軫的背叛好像一把尖刀捅進他心里,程潛這句話里帶著說不出的殺意。 韓淵和水坑都是一愣。 水坑疑惑地問道:“等等,滅什么口?這里住的不是唐前輩嗎?” 那鳥妖差點被程潛一把掐死,炸著毛抵死掙扎了片刻,終于可憐兮兮地從頸子里拉出一塊木牌,他舌頭都被掐了出來,喉嚨里“嗬嗬”作響,臉紅脖子粗地將那塊木牌塞進程潛手里。 木牌中隱約含著符咒之力,程潛周身殺意未退,面無表情地伸手扯下那塊木牌,將鳥妖扔在一邊。 只見木牌正面刻著一只彤鶴,刀法精湛,顯得鳥身亭亭玉立,分毫畢現……但看得出刻的不是水坑,那應該是一只成年的彤鶴。 背面則是一面細密的符咒,歷久彌新,在夜色中閃著柔軟的熒光。 韓淵:“什么東西?” “一張傀儡符,”程潛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還沒有用過?!?/br> 韓淵:“傀儡符?傀儡符能有多大用?” 傀儡符能替主人分擔一次致命傷害,關鍵時刻能救命,但本身并沒有什么攻擊性,唐軫怎么會怕這東西? 這種修為稀松的雜毛鳥,一次打不死,還不能再打一次么? 程潛先是疑惑,突然,他心里掠過了一個猜測。 程潛試探地問道:“這是里面住的那個人刻的?” 通??芊荒苁褂靡淮?,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只要符咒本身沒有失效,刻符咒的人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害攜帶此符之人的。 鳥妖拼命點頭。 一個半夜三更從后山山xue中偷溜出來的鳥妖,身上為什么會有唐軫的符咒? 唐真人他到底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韓淵用腳尖撥了一下那鳥妖:“這東西是你的?” 大舌頭鳥妖一挺胸,鏗鏘有力地說道:“王后的!” 韓淵聽了,臉上發生了一場微妙的風云變幻,轉頭對水坑道:“雖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恐怕你是多了個便宜爹?!?/br> 水坑茫然無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鳥妖總是想往水坑身邊湊,可憐巴巴地被程潛的霜刃劍攔在一旁。他比比劃劃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只見盒中一物,里三層外三層地裹著好幾層錦緞,層層剝開后,里面露出了一根半尺來長的火紅羽毛。 鳥妖雙手捧著羽毛,小心翼翼地伸長胳膊遞給水坑,灰蒙蒙的眼睛里有說不出的期待。 水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過來,羽毛上不知有什么東西,一下刺破了她的手指,一粒血珠順其而下,轉眼融入了那團火紅中。 空中憑空響起一聲悠長清冽的鳥鳴,隨即,一團霧氣憑空而起,落在地上鋪展開,一團恍如真實的幻影呈現在了幾人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先被一個女妖奪了去,只見她身披錦袍,長擺曳地,通體的雍容華貴,臉上看不出一點上不得臺面的妖氣,與她并肩的男人雖然也勉強能算是器宇軒昂,但明顯被她那耀眼的榮光奪了風頭。 兩人打扮登對,似乎是夫妻,中間卻隔了老遠,頗有些“相敬如冰”的意思。 鳥妖指了指幻影中的兩個大妖,比比劃劃道:“王,王后……” 韓淵訝異地看了妖后一眼,又看了看水坑,完全沒看出這做鄉下柴雞打扮的小師妹竟是妖后親生的。 妖王與妖后后面還有另一個人,似乎是來做客或是觀禮的,頗為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 程潛吃了一驚,低聲問道:“那是師祖嗎?” 鳥妖看了童如一眼,比劃了一個畢恭畢敬的姿勢。 幻影中最前面是一個老頭,也不知他活了多大年紀,臉上的皺紋活能夾死蒼蠅,畫著花花綠綠的油彩,一雙皮包骨的手里捧著幾片舊龜甲,神神叨叨地跪在地上,閉目半晌,他仿佛聽夠了天音似的睜開眼,臉上滿是頹敗神色,嘆了口氣,隨即口吐人言道:“上諭人間將有劫,降下天妖,天妖應劫而生,浴血出世,必奪妖王之力,大亂?!?/br> 妖王聽了,臉色難看得要命,問道:“天妖何在?” 那老頭張開烏鴉嘴,說道:“誕于妖后腹中?!?/br> 這話說完,那老頭便渾身抽搐,倒在地上死了,真的原地化成了一只大烏鴉,將自己活活說死了。 他兩腿一蹬,一了百了,沒有狗屁事,卻釀成了一場大禍。 眼前幻影一閃,只見那妖王手中持劍,劍下有個小孩子,死了。 小孩也就是凡人兒童五六歲的模樣,眉宇間與妖王還有幾分像。 這場景不必解釋,眾人都看明白了——老烏鴉只說有天妖,并且天妖是妖后生的,沒說是已經生下來的還是未來的,妖王以為此劫應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他聽說天妖會奪取他的法力,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義”滅了親。 妖后闖進來,見了此情此景,當場翻臉與妖王玩了命,可惜未能戰勝妖王,負傷離谷,臨走時,只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灰鳥跟著她。 鳥妖指著落在妖后身后那灰頭土臉的扁毛畜生,羞澀地介紹道:“我?!?/br> 沒人理他,誰都不關心一只丑家雀。 接著,幻影再次一轉,只見妖后換下了她那身累贅的裝束,只做尋常女子打扮,匆忙地帶人上了扶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