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唐軫見八卦盤飛向韓淵,正要伸手去攔:“嚴掌門還是考慮清楚再……” 可他話沒說完,那八卦盤已經徑自繞過了韓淵。 扶搖派入誓的一瞬間,韓淵身上就有了入誓的標志。 韓淵盯著那個標志,整個人已經呆住了。 這…… 一直以來,掌門師兄竟沒有將他逐出師門,他竟然還是扶搖的人! 此時,韓淵沒有一點被強迫入誓的憤懣,他驀地抬頭望向樹冠上的嚴爭鳴,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唐軫的臉色變了——血誓已經成了。 程潛卻暗自嘆了口氣,心里空落落地踏實了下來。 韓淵為了一己私仇,弄得人間生靈涂炭,想要沒事人一樣揭過去是不可能的,犯了天大的錯,就要付出天大的代價,沒人能包庇他。 否則別說那些仇家債主不答應,就是天道因果也不會坐視。 能讓他活著贖罪,已經是網開一面,無論是關在扶搖山,還是令他鎮守南疆,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扶搖山和白虎山莊立場已定,其他人于情于理說不出什么,便紛紛上前,在血誓盤上加了見證。 落日余暉,此事塵埃落定。 眾人開始準備離開的時候,紀千里將山莊徒弟們丟在一邊,向程潛走過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程潛一番,說道:“好久不見,又有進益,有前途?!?/br> 程潛:“紀莊主?!?/br> “紀千里”笑道:“我不叫‘幾千里’,上回是逗你玩的——不怪我將你師弟關起來吧?” 白虎山莊莊主名叫做尚萬年,除了個別兩耳不聞窗外事之人——比如程潛之類——大家都知道。 程潛略微一低頭:“豈敢?!?/br> 這位尚莊主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水渾了,自然有人要摸魚,圖窮了,自然有人要匕現,我看恐怕要變天了,你可要小心?!?/br> 他說到這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血誓標記隱沒的地方,充滿狡黠地笑道:“可是那就跟我們這些老家伙沒什么關系啦?!?/br> 程潛一愣。 尚萬年又帶上了幾分熟悉的瘋瘋癲癲,他帶著唱腔哼道:“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br> 說完,尚萬年忽然一步上前,幾乎撞在程潛身上,他一把拉住程潛的胸前衣襟,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好像兩口陰森的黑井,一眨不眨地看著程潛。 接著,一道神識沒入了程潛的眉心。 程潛聽見他的神識森然道:“聽乾坤早年被人偽裝成一塊靈玉,流落江湖,理應沒人認得出,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會落到你手上,既然是天命……唉,別讓任何人知道聽乾坤在你手上,切記?!?/br> 他這姿勢太過曖昧,下一刻,一只手憑空插了進來,將程潛往后一帶,輕巧地推開了尚萬年。 嚴爭鳴縮回他的爪子,沒事人似的整了整袖子,面無表情地說道:“莊主好,莊主請自重?!?/br> 程潛:“……” 也就是說,他手背上那個莫名其妙的耳朵果然就是“聽乾坤”,程潛一皺眉,他確實沒有告訴過別人,可那日向唐軫提過一次,唐軫會不會懷疑什么? 程潛朋友不多,唐軫算一個,要他這樣揣測昔日好友,他忽然覺得胸口好像壓了一灘又冷又黏的泥,喘不上氣來。 程潛:“莊主留步……” 他正想問“聽乾坤”究竟是什么東西,尚萬年便退后兩步,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接著,這老瘋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嘴,連續搖了三次頭——不要看,不要聽,不要說。 完事他低了下頭,臉上浮現出了一個說不出含義的笑容,轉身負手,大步走向韓淵,說道:“那位韓小友,你可以從十方陣上下來了,今日我不請自來,要隨你回扶搖山暫住,過兩日啟程,你跟我一同下蜀中,回南疆,唉,別拉著臉了,既然此事因你而起,現在讓你收拾,天經地義?!?/br> 嚴爭鳴的眉毛快從臉上飛下去了,郁悶地嘀咕道:“不速之客,我同意了嗎?” 尚萬年“哈哈哈”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剛好回答了他這句話。 嚴爭鳴正色下來,瞥了心事重重的程潛和不在狀態的水坑一眼,拉住程潛的手腕,正色道:“走?!?/br> 水坑沒心沒肺地跟上,看起來還挺美,高高興興地說:“大師兄,四師兄這是可以回家了嗎?” 嚴爭鳴簡直懶得理她,低聲問程潛道:“唐軫什么意思?小潛,他和你提起過嗎?” 程潛眉頭緊鎖,心里老大一個疙瘩:“他對我說過,想將韓淵保下來,將他關押在扶搖山上?!?/br> 水坑:“那不是挺好的嗎?” “好個屁,他是有這個意思,”嚴爭鳴道,“你沒聽出來嗎?他還有‘若此人不能留在扶搖山上,就殺了保險’的意思?!?/br> 程潛的手自霜刃的劍鞘上掠過,不到證據確鑿、水落石出的最后一刻,他都愿意原諒唐軫一切隱瞞,不想懷疑他任何事。 君子之交固然不甚親密,卻須得有起碼的信任,可他此時不得不承認,大師兄說得對。 程潛道:“他們要去找噬魂燈,我跟他們走一趟?!?/br> 水坑:“我也去!” “不行,”嚴爭鳴一口否決,“你一離開我視線就指定要出事?!?/br> “至于你——”他掃了水坑一眼,不客氣地呵斥道,“跟著起什么哄,閉上你的鳥嘴!” 程潛還要再說什么,嚴爭鳴一擺手打斷他:“不用再說了,明天我找那個尚萬年聊一聊,摸摸情況……那老東西真是四圣嗎,怎么有點瘋瘋癲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