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扶搖,程潛?!背虧摵喍痰亓滔逻@么一句話,驀地騰空而起,將昭陽城中鐘樓上一個舉起號角準備吹號的魔修一劍打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瞥了那莊南西一眼,說道,“還不走,等著被一城下流的魔頭圍攻么?” 莊南西聞言縱身躍上城中一棵大樹,隨著他身形起落,一把三丈高的大弓憑空成型,那莊南西身如大鳥,自高處撲向“弓弦”,同時大聲道:“小齊,借個火——” 一個瘦小的少年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飛快地掐了個手訣,從口中逼出一團冷冷的火,流星似的飛向莊南西,口中道:“最后一團了?!?/br> 莊南西一聲長哨,那靛青色的火苗驟然拉出了七八尺長,跳動的火苗變成了一把箭,準確無比地穿過弓弦,只聽“咻”一聲,火箭筆直地飛向天空,而后在高空之上倏地炸開成千萬朵火花,落地四處開花,將整個昭陽城燒成了一片火海。 莊南西仰頭發出一聲長嘯,周遭呼哨聲此起彼伏地回應著他,數條人影飛快地跟著他的指令往城外撤,訓練有素。 程潛冷眼旁觀,有些感慨——比起每天像吊喪的青龍島弟子,已經化成了鬼屋沒有弟子的朱雀塔,白虎山莊門下這些人雖然欠了些經驗,也實在算是很出息了。 一行人在程潛的特意照看下,強行破開昭陽城城門,往北逃竄,身后追著一屁股的大小魔修。 莊南西大聲問程潛道:“前輩,怎么甩開他們?” 程潛:“不用甩?!?/br> 他話音才落,一道黑幡便劈頭蓋臉地從天而降,正好放過程潛他們,準確無比地兜頭將一干魔頭全劫在了里面。 半空中,唐軫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匹活飛馬,正帶著六郎與年大大等著他。 “拿好了,”程潛將吞了冰心火的玉烏龜丟進唐軫懷里,說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年大大看著鋪天蓋地而來的魔氣,早已經嚇破了膽子,就等他這句話,聞言立刻一揚馬鞭,將飛馬趕得撒丫子狂奔。 年大大:“程師叔,快點——” 程潛沒理他,不慌不忙地留在了原地。 轉眼間,唐軫的黑幡被撕開了一條口子,之前城墻上抱琵琶的歡喜宗主親自率眾追了出來,卻在距程潛幾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此處已經出了魔城,沒了城中種種光怪陸離的魔器陷阱做依仗,這歡喜宗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激憤之下沖動而出。 除非真是天縱奇才,否則耽于邪魔外道的,真與人硬拼起實力,仿佛總會有些底氣不足。 程潛孤身一人御劍懸空,半舊的袍袖翻飛起落,像是隨時能乘風歸去,然而不知為什么,沒有人敢靠近他三丈以內,南天上一陣讓人窒息的詭異沉默彌漫開來。 歡喜宗的宗主掃了一眼莊南西等人逃竄的方向,謹慎地開口問道:“敢問尊駕與我派究竟有什么仇怨?為何平白無故欺到我昭陽城頭上?” 這魔頭真不見外,轉眼居然已經將昭陽城當成了他們家的。 “本來是沒有的,我也不是什么除魔衛道的圣人,只是……”程潛盯著那歡喜宗宗主手中的琵琶,說話間,緩緩拉出了霜刃,寒鐵摩擦劍鞘發出刺耳的尖鳴,他突然冷冷地一笑,“你好大的膽子,敢用那腌臜魔物化成本門掌門的模樣!” 下一刻,那霜刃暴怒而出,程潛在魔城中壓抑的境界和威壓終于不加掩飾地露出了凜冽的獠牙—— 歡喜宗主大驚,十指驀地一抓琵琶弦,“嘡”一聲琴弦齊斷,聲如洪鐘似的沖向程潛,同時,那宗主一擊發出,轉身就跑,絲毫不顧念手下死活。 可惜他并沒能跑遠。 自身后被一箭穿心的時候,他聽見對方低低地聲音:“你最好記住這一劍和我的忠告,下輩子犯別人的忌諱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么多命!” 第69章 程潛宰了人,卻依然是如鯁在喉,心緒難平,怎么想怎么糟心。 其實真至于么?他自己對大師兄其實也是從早編排到晚,未見得有幾分尊重,但他就是難以釋懷,無因無由地好像被人踩了尾巴拔了逆鱗。 程潛甚至還因此連帶著遷怒起了韓淵——他這么多年都和什么貨色混在一起? 那天那巴掌真是扇得輕了。 程潛知道唐軫拿到冰心火后肯定不會等他,也便沒有停留,心情惡劣地甩開南疆魔修,一路漫無邊際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然而走歸走,他卻一時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按理,這邊的事情也辦完了,他該往北去追大師兄他們,可程潛莫名地有點不想面對嚴爭鳴。 好在,這天好像是剛一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程潛才行至南疆外圍,便碰上了等候多時的莊南西。 莊南西已經遣走同門,孤身一人地在這里等候他多時了,一見程潛,他立刻迎了上來,施禮道:“程前輩!多謝前輩援手,要不然我們可都要折在這里了?!?/br> 此人機靈得很,也有些本事,程潛對他印象還不錯,便擺擺手道:“不用那么客氣,我也不是什么前輩,湊巧經過,舉手之勞而已?!?/br> 莊南西怔了怔,說道:“那前輩孤身闖入昭陽城,只是為了城中那塊寒冰石而來么?” 程潛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也沒有糾正他的錯誤,說道:“不錯,怎么?” 莊南西有些急迫,說道:“前幾日我們中了魔修的圈套,有一位同門師妹僥幸逃脫,我見了前輩,本以為是她請來的援手……” 程潛說道:“你同門師妹難道沒有聯系師門的辦法,會從路上隨便拉一個陌生人來救你們?” 莊南西被他噎了一下,只好苦笑道:“這……其實師妹只是個叫法,她本是……我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嗯,我原想著前輩或許見過她?!?/br> 程潛其實只是隨口一問,并不真感興趣,便道:“你是為了她專程在這等我的?什么模樣?” 莊南西忙沖著他長篇大論地描述了一番,用詞無不含蓄美好,程潛遭到了“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一番洗禮,除了此人是個漂亮姑娘以外,全然沒聽出一句有用的,便脫口道:“是情人吧?” 莊南西:“……” 他沒料到有人這樣直白,訥訥地看了程潛一眼,自耳根往下蔓起一片血色,莊南西的眼神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有些過于靈動了,總仿佛會說話一樣,目光一流轉,喜怒哀樂全都藏在其中。 程潛卻暗自皺了皺眉,不由得聯想起昭陽城中魔修們的丑態,心道:“不好好修行,盡搞些荒唐事,這也能算是名門之后?看來還不如青龍島上那群披麻戴孝的呢,起碼人家專心?!?/br> 這么一想,程潛頓時不耐煩起來,懶得再應付莊南西,可是一想起此人好歹也算白虎山莊的人,以后說不定還要再見打交道,便又只好將自己的心緒強壓下來。 修士說到底也都是人,免不了沾染一身人間俗世,程潛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門派著想,再不耐煩也得打點著,他于是說道:“我來路上見過的女修都和你說的人差不多,只是這樣,我辨認不出?!?/br> “是是,我疏忽了?!鼻f南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繼而道,“她是鵝蛋臉,眉心還有一顆紅痣,紅得蠻顯眼,前輩若是見了應該會有印象?!?/br> 程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