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梁氏忙拉住他的袖子,小聲而害羞的說:“今兒的事,只怕母親不大喜歡,你也替我好生分說分說?!?/br> 周繼云笑著點一下她的下巴:“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又沒什么大錯處,只今后你家那些人,多帶了眼睛分辨,有些只顧著奉承上頭,平日里jiejiemeimei叫的親熱,哪里真把你當回事呢?!?/br> 梁氏溫順的點頭:“我知道了?!?/br> 才送周繼云去了寧德院。 事關慶妃和周寶璐,靜和大長公主不敢怠慢,一家子,連同周安明都列席,聚在一起討論。 周安明有點恍惚,原來是真的! 這是第一次,靜和大長公主很明確的提了這件事,作為周家的頭等大事。 周家已經是大殿下黨,對于這個,周安明心里是有數的,可是保大殿下就保大殿下把,怎么自己那個還這么小的,呆呆傻傻的meimei,竟然可能要嫁給那個冷酷嚴峻的大殿下? meimei還不夠他一口吃的! 周安明覺得好慘,好難過,忍不住說:“雖說如今大殿下的確最有前程,咱們家跟著大殿下,這從龍之功也夠用了,用不著……用不著非要把meimei嫁過去吧?!?/br> 一家子的大人同時刷的一下看過來,從靜和大長公主到駙馬周超、周繼林、周繼云,全都看著他,仿佛他說了個十分可笑的話一樣。 過了半晌,靜和大長公主才很嚴肅的跟他說:“璐兒和大殿下兩情相悅?!?/br> 什么?! 為什么會有兩情相悅這種事?他沒聽錯吧? 周安明幾乎完全傻住了,他開始回想起大殿下各種鬼祟的行動,每一次都有各種借口避開自己,那個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才伺候大殿下,并沒有得到足夠的信任,倒也覺得挺正常的,上位者疑心重幾乎是通病嘛,所以周安明有時候甚至是自動避嫌。 可現在一個雷打下來,周安明頓時覺得有點發焦了! 原來我真傻啊…… 等他回過神來,大人們已經若無其事的討論起這件事的可能走向了。 每個人都是贊同而且習以為常了嗎? 周安明默默的收拾心情,原來meimei壓根兒不用自己cao心嘛,兩情相悅……算了,只要meimei喜歡,嫁給誰不是嫁呢? 一家子討論到了深夜,第二日,梁氏坐了車去田家。 有昨天梁氏給周寶璐下絆子被訓斥,她在田家二少奶奶跟前的哭訴還顯得頗為情真意切:“這么一個小丫頭片子,就捧上了天,我這么些年為這個家,什么沒做呢?cao這些心,受這些累,身子都差了,如今反倒熬的就連個小丫頭片子也比不上,當眾給我臉子瞧,這還是個丫頭呢,要是個小子,只怕我們房就連個站的地方兒也沒有了,昨兒三爺回來,知道了也是氣的了不得,只憑咱們怎么著,到底是老祖宗,只有咱們孝敬著的,還能怎么樣呢?” 田家二少奶奶就勸道:“哎喲我的姑奶奶,快別氣了,氣惱著了還不是傷著自家的身子不是?依我說,公主是老祖宗,沒得說,自然是只能孝敬著,只是那小丫頭也是老祖宗不成?你呀就是太心善,給她點顏色瞧瞧,叫她當著眾人丟了臉面,還抬得起頭來不成?那就是一輩子的把柄,就是今后,閑閑的提一句,她還有什么可犟嘴的?就是老祖宗偏心,那也是宮里給的沒臉,也找不著你呀?!?/br> 梁氏點頭嘆道:“還是三jiejie疼我,又有智謀,想的如此周到?!?/br> 兩人相視一笑,田家二少奶奶輕輕推了一個錦盒過來。 蕭弘澄得了密報,敲了敲椅子扶手:“東西拿到了?” 底下站著那人恭敬的回道:“是,屬下這就去靜和大長公主府取回來?!?/br> 蕭弘澄一躍而起:“這么急的事我還等著你來回呢,叫小韓來給我化個臉,我們趁著天黑著去公主府看看就是了?!?/br> 那人只得應是,轉身退下去安排。 靜和大長公主思慮再三,還是把周寶璐叫過來,把盒子里的東西給她看,然后細細的把事情說給她聽。 這件事是沖著周寶璐來的,避開周寶璐來處理這件事,說不定會有陰錯陽差的風險,還是須得心中有數才好。 話還沒說完,聽得門口有人接口:“自然不會是一次無意義的舉動?!?/br> 聲音入耳,周寶璐還沒有意識到來人是誰的時候,小圓臉已經笑開了來,回過頭去,見睽違已久的黃公子重新登堂入室了! ☆、第66章 登堂入室 周寶璐脫口而出:“你怎么來了?!?/br> 說出來了才想起祖母在屋子里呢,頓時臉頰發燒,緋紅了臉,靜和大長公主見突然走進來一個陌生少年,本來還一怔,見周寶璐說了這樣一句話,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便緩緩站了起來。 蕭弘澄上前打個千兒:“給姑祖母請安了?!?/br> 又走近一步扶著靜和大長公主坐下,溫聲道:“因著聽人回事情機密,怕貿然到姑祖母府上來,叫有心人看見,起了疑心,倒辜負了姑祖母小心行事的一片心,未為不美,這才略作改容而來,姑祖母莫怪?!?/br> 聲調輕緩,一派的溫文。 行動舉止如此,話說的多了,兼之模樣雖改了,但總有些大致輪廓,靜和大長公主倒也就認出來了,笑道:“倒是委屈了你,不過既然有人心存算計,小心些總是好的?!?/br> 蕭弘澄應了是,站在一旁,白忙中還偷空看了周寶璐好幾眼。 這個時候,周寶璐才上前請安。 面對這張曾經熟悉的容顏,周寶璐覺得世事真是無常,不過奇怪的是,她居然自始自終沒有覺得這張臉沒有那張臉好看。 不過此時乍然重現,她才客觀的覺得,還是他本來的臉更好看。 兩個人分開不到十天,各懷心思,一時間竟然就看呆了似的,周寶璐臉頰泛紅,大眼睛水瑩瑩的,蕭弘澄只覺得怎么看也看不夠。 好半晌,心中忍不住的罵他爹,怎么就不肯給他賜婚呢。 靜和大長公主干咳一聲,兩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同時移開了眼睛,周寶璐心中越發赧然,蕭弘澄倒是看不出尷尬不尷尬,只是上前一步道:“聽說姑祖母已經拿到東西了?” 靜和大長公主便把那個錦盒推過來:“我看過了,確實看不出有逾制之處?!?/br> 錦盒里是一只丹鳳朝陽金絲累珠嵌紅寶石的簪子,因著簪頭鳳形華麗,自然不小,看起來確實十分貴重,而且的確如田家二少奶奶所說,樣式與如今常見的首飾不同,顏色略微泛舊,的確是有些歲月的東西了。 樣式別具一格,帶著不常見的華麗,東西又如此貴重,周寶璐覺得,如果嬸娘真的拿了給她,說是她自己嫁妝里的,送與周寶璐戴,那么一則是為著不拂嬸娘的臉面,二則也是真心喜歡,大約的確會在要緊的場合用上。 就如同那一回,伯娘送了一只紅寶石赤金的小花冠,她不就帶了進宮嗎? 難道,那個時候就已經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了?這個小花冠也是十足貴重,且樣式不常見,或許有人曾見到少女時候的張氏戴過,此時見周寶璐戴了,大約能猜到這是張氏送與周寶璐的。 那么既然張氏送的周寶璐要戴,那么梁氏送的,又能拂了臉面嗎? 可若是有人真的算了這么多,會僅僅只是想訓斥周寶璐一次? 連靜和大長公主都看不出逾制,蕭弘澄顯然更看不出來,他只打量了兩眼,便笑道:“這簪子配小鹿倒是配得上的?!?/br> 說的這樣自然,簡直一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 靜和大長公主一本正經的道:“說得也是,璐兒向來喜歡華麗大氣的款式,倒也合適?!?/br> 蕭弘澄便應道:“說起來,母后也是愛華麗鮮艷的物件的,當年賜婚為太子妃后,外祖父尋到華大師,為母后打造了數十件首飾,每一件都是華貴大氣,式樣獨特的,件件與眾不同,為母后所鐘愛,母后薨后,這些東西都留了給我們兄妹,因福兒小些,就都在我的庫里,我原預備著福兒出閣的時候,便交給她,就是福兒那脾氣,倒不是特別愛這一些東西,我回去打發人開了庫房尋一尋,撿幾樣樣式新奇的給小鹿用吧?!?/br> 周寶璐開始還怔怔的聽著,說到后來,居然就這么光明正大的當著祖母的面說要送她他母親的首飾,周寶璐簡直不可置信,這人……這人的臉皮還能更厚些嗎? 而且還說的這么理所當然,就好像他們已經被賜婚了似的。 周寶璐簡直不敢抬頭,只下意識的拿著那只簪子把玩,偏靜和大長公主還十分欣慰的說:“大殿下有心了,怎么敢當?!?/br> 蕭弘澄一本正經的說:“應該的,就是母后還在世,這些東西,也是要給小鹿和福兒的?!?/br> 真是夠了! 周寶璐簡直聽不下去,這時候,她目光一凝,疑惑的皺皺眉,突然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心頭, 她想了想,開口問道:“大爺,敢問敬賢皇后的閨名里是不是有個清字?” 蕭弘澄隨口道:“那是母后做姑娘的時候的小名兒。咦,你怎么知道?” 周寶璐終于找到了關節之所在! 她遞出簪子,指點了一下,在簪子鳳型相接處,有一個米粒大的小篆,鐫了一個‘清’字,蕭弘澄湊過來看,隔的近了,先看到的是她額上一點細柔的額發,很柔很短,梳不進辮子里去,調皮的蓬著。 然后就是她發間的淡香,似乎帶著一點清新的柑橘味,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發油。 蕭弘澄要定一定神才低頭看到她手中那只簪子,果然是一個極小的‘清’字,靜和大長公主年老眼花,辨認了半日也看不清楚。 這事似乎越發奇異了,蕭弘澄即刻打發人回宮里去查檔子,又打發人去找當年宮中給敬賢皇后管著首飾的宮女,他沉吟著說:“或許我與小鹿的事,是被有心人發現了吧?” 我跟你才沒事呢!周寶璐不服氣的想,可是蕭弘澄一徑說下去:“都是我太不謹慎,想著父皇已經默許,姑祖母也開恩,我們又是表兄妹,原是用不著十分避嫌,在錦山別院的時候,本來人多眼雜,我又略為松弛些,或許就有人看在眼里了,如今看來,是我連累的小鹿?!?/br> 父皇已經默許? 周寶璐眼睛都睜大了,這是個什么狀況?為什么就沒有人跟她說過? 可是沒人管她,靜和大長公主說:“這也怪不得你,璐兒今后若是有那個造化,只怕遇到的事更多,且也是避不開的,這會子有個機會把這些事慢慢學著來,倒也比乍然碰到了不知所措強些?!?/br> 蕭弘澄頷首:“這是姑祖母疼我的緣故,我知道,小鹿跟著我,原是委屈了?!?/br> 喂喂,誰跟著你了,這丈母娘和女婿對話似的口吻到底怎么一回事,半點兒沒人見外,周寶璐見他們兩個簡直徹底無視自己,差點就要完成交接了,真是覺得崩潰。 她覺得,跟這些人比起來,自己真是還得修煉個一千年吧。 幸好說完了這幾句,蕭弘澄終于把話頭子轉到正事上去了:“看起來,是有人要在陰私事上做文章了,私相授受,無父母之命,也就是私德有虧了,如今清明盛世,若是私德有虧,于我,想要更進一步自然就難了,于小璐,更是一世都毀了,也實在用心狠毒?!?/br> 的確狠毒??!周寶璐聽的皺眉,想了想才說:“既然如此,或許并不是看到了什么,我想,慶妃娘娘出手,最要緊的還是要大殿下上套兒,至于旁的人,無非就是須得有一個人,才做得出文章來,在錦山別院,我得罪了三公主,慶妃娘娘既然要動手,那就順便整治了我,豈不是一舉兩得?正好咱們家還有人看起來叫她以為可以出手相幫。幸而嬸娘明白?!?/br> 說到這里,周寶璐思路順暢起來,也就忘了自己一直在刻意避嫌:“若是慶妃娘娘知道我與大殿下的關系,大約反而不會朝我動手了?!?/br> “關系?什么關系?”蕭弘澄目光閃閃發亮的看過來。 周寶璐一噎,頓時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直是又羞又窘,無話可答,只得狠狠的瞪蕭弘澄一眼,蕭弘澄就嘿嘿的笑了一聲。 靜和大長公主還一副老懷大慰的模樣,周寶璐都絕望了。 蕭弘澄見她臉紅如剛摘下來的蘋果,也不再逗她了,反正媳婦認定了,別想跑!便說:“為什么反而不會動手?” 周寶璐解釋道:“若是知道,她多半會防著我得了東西,來往之間,有可能預先叫你瞧見了,雖說你是男子,對這些東西不會上心,但到底是敬賢皇后的遺物,或許你有些印象呢?是以,以我看來,她若是知道這情形,應該不會冒這樣的風險的?!?/br> 這話說的十分入情入理,那么以此看來,慶妃選擇周寶璐來做靶子,只是因為周寶璐在錦山別院得罪了三公主了。 為著這一點小事,就要毀了周寶璐的一生,這心腸也太狠毒了。 慶妃得寵多年,向來被人逢迎慣了,只有她踩著別人的,沒有別人踩著她的,這一回三公主狠狠的丟了一回臉面,慶妃就要踩死周寶璐來出氣。 也更是維護自己的權威。 這點想頭,蕭弘澄一想就明白,不過,就是想的這么明白,蕭弘澄才心里火亂跳,簡直壓都壓不住似的,直燒到頭上。 這是蕭弘澄自己都十分陌生的一種火氣,好像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僅僅只是想到一種可能,就心火亂跳,怒發沖冠,若是那人在跟前,當場就能動刀子了! 他捧在手心里,寶貝的生怕碰著一點兒的小鹿,居然被人這樣算計! 單是想一想,就算沒真的算計上,那也忍不了! 蕭弘澄臉色變的極為難看,只是改了容貌看不出來,周寶璐愣愣的看著他煩躁的走了兩步,哼一聲,拂袖而去,大步往外走。 這是怎么一回事?周寶璐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走到院子里,似乎又回過神來一般走回來,原來是打發回宮的人回來繳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