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顧小冬,到底是誰把鼻涕蹭我胸口的?” 夏志遠眼睛通紅,顧冬也好不到哪去,愛情那東西真不能輕易去碰,脆弱的很,就算小心翼翼的保護,一樣容易碎掉。 而兄弟不一樣,經得起時間打磨,鬧翻了打一架,說再也不見,有困難還是二話不說,第一個伸出手。 能一起肆無忌憚的笑,也能一起像個傻逼一樣哭鬧,嘴里嚷嚷著嫌棄,心里卻認定這是我兄弟。 有路過的行人都會扭頭看兩眼,畢竟是兩男的抱一起,不但抱了很久,仔細聽就會聽到他們相互擠兌的聲音。 片刻后,重逢的喜悅依舊濃烈,顧冬叼著煙,夏志遠低頭,嘴里燃著的煙湊到他的煙頭,慢慢點燃。 突然安靜下來,倆人靠著車門抽.煙,誰也沒有說話。 當年顧冬認識趙毅的時候還在讀高中,在書店打工遇上的,比他大三歲的夏志遠本來應該早就畢業,卻年年留級,已經混出了名堂,那股狠勁聞名周遭多所學校。 顧冬在哪,夏志遠就在哪,那時候學校里的人都知道,不能惹顧冬,他身后跟著一條瘋狗。 后來看到顧冬跟趙毅在一起,夏志遠就不再時刻跟在顧冬后邊,他身邊的異性換的很快,就從那時候開始戴上風流的頭銜。 畢業后去不同城市讀書,倆人不在一塊,來往漸漸就少了。 顧冬把煙頭碾滅,突然問,“高三那年,你為什么對我發脾氣,還打了我一頓?”后來他也還手了,身手比他強太多的人傷的比他還重。 夏志遠在笑,背對著路燈,臉上的表情模糊,“現在才來問我,還以為你忘了?!?/br> 直到坐進車里,夏志遠還是沒給出一個答案,已經來不及趕在宿舍關門前回去,顧冬給張弋陽發短信報平安,又跟平時一樣,跟顧延說晚安。 聽著耳邊的聲音,夏志遠依舊覺得不真實,他側頭看了一眼,伸手使勁捏捏顧冬的臉,有溫度。 在顧冬提到現在念的學校,夏志遠抿了下唇,目光有些暗沉,“你是不是見過江瑗了?” “嗯?!鳖櫠吭谝伪成?,闔起雙眼,“你的未婚妻挺漂亮?!?/br> 一陣長久的沉默后,夏志遠轉動方向盤拐彎,他笑笑,輕描淡寫的說,“是嗎?想不起來了?!?/br> 幾十分鐘后,車子開進一處公寓,顧冬打開車門下車,抬頭看著璀璨的夜空,是個大晴天。 夏志遠拉著顧冬進樓,電梯里,他變魔術一樣變出一顆牛奶糖,剝了塞顧冬嘴里,“你皺著眉頭干什么?餓了?” 顧冬鼓著一邊的臉頰,含糊的說,“是有點餓,這個牌子的牛奶糖我很久沒吃了?!?/br> “想吃多少都有?!毕闹具h揉揉他的頭發。 電梯停在九層,顧冬跟在夏志遠旁邊,在他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才想起來明天軍訓,臉頓時就變了。 在玄關拿了雙拖鞋放在顧冬腳邊,夏志遠換了鞋就往廚房走,“隨便逛,我去給你下面?!?/br> 顧冬把鞋脫了,視線從鞋柜掃過,沒發現有類似蕾絲毛茸茸小碎花之類的女性鞋子,有點訝異的挑了挑眉。 客廳很寬敞,也很空,很符合有潔癖的某人,簡陋卻樣樣都是精品,低調的華貴,顧冬在沙發上坐了會就站起來,聞著香味去廚房。 “荷包蛋有點糊?!毕闹具h摸摸鼻子,“要不我再給你煎兩個?!?/br> 顧冬說不用,端著碗就在廚房吃了起來,夏志遠看著吃的鼓起嘴巴的少年,他都記不清上一次下廚是什么時候。 房間有三,一間書房,一間健身房,剩下那間是臥室,顧冬拿著睡衣進浴室,半個小時后黑著臉出來,夏志遠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又大又空。 “電腦給你開了,我去書房處理一些工作?!卑蜒坨R給他戴上,夏志遠撇撇,眉頭一皺,太瘦了。 顧冬捧著剛泡的牛奶對著電腦屏幕發呆,過了會才打開百度輸入一行字,百度百科很詳細的介紹了寧清讓的個人資料,出色作品,輝煌經歷,年輕有為的教授,還是在國內排名第一的大學,再配上一張帶著幾分笑的精致照片,想不出名都難。 喝了口牛奶,顧冬十指在鍵盤敲著,又查了一些資料,還登錄了以前的郵箱找到當初的很多郵件。 等夏志遠忙完工作進房間,他靠在門口盯著床上鼓起的包看了很久,撲過去像以前那樣連人帶被抱懷里,最后是被悶的喘不過來氣的顧冬踹開的。 夏志遠洗了澡鉆被窩里,倆人好些年沒這么肩挨著肩睡一塊了,那點不自在并沒有存留多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純粹的懷念。 把手放在腦后,夏志遠看著天花板,用隨意的語氣問,“還記得那時候有發生什么怪事嗎?” 顧冬試著去回憶,很多模糊的片段重重疊疊,又被他一一劃分,片刻后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 他記得出車禍那天本來要去學校見教授,收到趙毅的短信,說讓他去把自己的東西拿走,如果不是那條短信,臨時改變路線,他不會死。 “那天我收到一條短信?!?/br> 夏志遠觀察的目光銳利,“趙毅的?”出事的兩輛車他都查過,肇事者也死在那場車禍中,可疑的是家人不知所蹤,后來他花費大量金錢和精力去找才找到,那家人突然就富裕了,生活變的很奢華。 垂在兩側的手因為某種無意間想到的可能而打顫,顧冬緩緩握緊,他沒說話,等情緒穩定后,轉頭看著面前年輕英俊的男人,眉宇透著成熟的魅力,毛頭小子已經功成名就,“阿遠,別再插手了?!?/br> 夏志遠摸摸顧冬的頭發,又捏捏他的臉,“真像是做夢?!?/br> 往被窩里縮了縮,顧冬冷靜的聲音顯的有些嚴肅,“我不知道你跟江瑗是不是有什么,她背后的江家根基太大,你不能動,也搬不到藤宇,有寧清讓在中間搭著,趙毅和江家可能已經在一條線上?!?/br> 夏志遠似笑非笑,“對我這么沒信心?” 了解他生氣了,顧冬沒有退讓,實話實說,“把夏氏集團牽扯進去,如果出事,對夏家不公平?!毕募耶斈陙砉聝涸赫业较闹具h,他蹲在角落看著,那一刻就知道夏志遠很開心,有家了,不再是被遺棄的孤兒。 夏志遠痛苦的皺眉,心里無奈的長嘆,在商場混的這些年雷厲風行,也算能呼風喚雨,卻發現還是說不過這個人。 永遠別跟顧冬講道理,贏不了。 關了燈,房里陷入黑暗,顧冬打了個哈欠,“明天軍訓第一天,記得叫我?!?/br> 夏志遠盤算著路程,摸到手機把鬧鐘定了一下,過了好一會,他知道明天有重要會議,睡眠很重要,依舊毫無睡意。 “顧小冬?顧冬?小九?” 耳邊的呼吸平穩悠長,夏志遠把快滾到床邊的人拉回來,自言自語,“是你說過的,犯了錯就要得到懲罰,他們應該要得到應有的懲罰?!?/br> ☆、第30章 顧冬五點左右醒了,他一翻身就撞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發現有點赤紅,“你一晚上沒睡?” 把顧冬松垮的睡衣拉攏了些,夏志遠抿起略顯干燥的唇,“最近有個項目快收尾了,比較擔心?!?/br> 這要是被公司員工聽到,肯定都會紛紛驚呆,別逗了,老板的字典里有擔心那兩個字? 實際上昨晚夏志遠一閉上眼就克制不住的睜開,在黑暗中一遍遍確定他的兄弟真的回來了,不是做夢。 這人大概都一樣,有了弱點就變的膽小,越在乎,越害怕失去。 “顧同學,我想聘請你當我的法律師?” 夏志遠只是隨口說說,用開玩笑的口氣,他很清楚,面前的人有自己的目標,人生的規劃不會因為誰改變什么,卻沒料到對方說“好?!?/br> 他一時愣住,“顧小冬,我當真了,你不能騙我?!?/br> “嗯,年薪你看著辦?!?/br> 顧冬抓抓頭發,床頭柜上的手機發出嗡嗡震動,他打開翻了翻,是張弋陽和楚紀然的短信,提醒他六點半到七點晨練,讓他別遲到,不然要悲催。 看顧冬匆匆掀開被子下床,夏志遠忍俊不禁的看著他穿著自己的睡衣,完全撐不起來,那樣子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怎么了?” “要晨練?!贝魃涎坨R,顧冬卷起長袖子往浴室走,“軍訓絕對是大學最不愿回憶的事?!?/br> 夏志遠拿了牙刷給顧冬,很自然的站馬桶邊扶鳥,抖完才想起一件事,頓時一張臉有點陰沉,“你是不是跟趙毅見過了?” “嗯,開學典禮的時候?!鳖櫠S手扯下架子上的藍毛巾洗臉。 夏志遠垂下眼簾,琢磨著什么。 早晨的空氣涼而舒爽,顧冬穿著已經晾干的衣服站在陽臺,小區的綠化很好,隨便掃掃都是名牌的車,有人在遛狗,有人提著購物袋去買菜,有人牽著小孩上學,人漸漸多了。 穿著整齊嚴謹的夏志遠邊走邊戴腕上的手表,“走吧?!?/br> 來的時候是深夜,周遭一片漆黑,這次顧冬才發現一路的風景有多優美,睡意全消,他支著頭瞇起眼睛看車窗外往后倒的景物。 車子停在路邊,夏志遠下車買了早餐又進了一家藥店,回來就把袋子遞到顧冬手中,顧冬打開一看,里面有潤喉糖西瓜霜,還有一些藥。 “豆漿有點燙?!毕闹具h拆開吸管,嘴里調侃著,“小時候你說喝了豆漿就能長生不老?!?/br> 顧冬把袋子收好,低頭吃包子,他扯了一下嘴角,“我記得某小孩經常站院子里,說天上會有神仙下來接他?!?/br> 各自那點糗事都一清二楚,誰也別想嘲笑誰。 夏志遠黑著臉咳嗽一聲,唇邊掛著笑,一掃很長一段時間的陰霾。 到達學校的時候六點出頭,顧冬讓夏志遠把車子停在校門對面馬路的拐角,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面對幾件事,一是自己一個普通大學生怎么跟夏氏集團總裁認識的,二是江瑗發現后事情的復雜,估計能拉扯出一堆麻煩。 夏志遠低頭,伸手整理顧冬的衣領,有些無奈,“多大了,衣領都沒弄好?!?/br> 很小的時候,顧冬每次穿衣服都哭,夏志遠站一邊嘲笑他蠢,顧冬心想,兜兜轉轉,家人還在。 一直注視著顧冬的身影從他的視野消失,夏志遠點了根煙,靠在椅背上緩緩的吸了一口,眉間生出一股戾氣,他撥了個電話,“安排幾人混進越江大學,保護一個人,法學系一年級的顧冬?!?,他又說,“盡快?!?/br> 顧冬回到宿舍,張弋陽跟楚紀然已經穿上一身迷彩服,戴著軍帽輪流站在鏡子前秀,倆人見到顧冬都興奮的問昨晚去哪了,很曖.昧的擠眼。 快速換衣服,顧冬看他們眼睛快抽筋了,索性轉身系腰帶。 張弋陽很隨意的開口,“聽說隔壁海軍學院后門那條街上的賓館便宜,單間不到一百!” 楚紀然很隨意的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我們學校里面的都坑爹,要開.房還是去隔壁比較劃算?!?/br> 開房?顧冬頓了頓,頭疼,“你們想多了?!?/br> 張弋陽以一個常年受群里的基.佬和腐女禍害,但是卻獨善其身寧死不屈,茁壯長成一筆直筆直大老爺們的犀利眼神在顧冬身上來回掃視,走路姿勢正常,露在外面的地方沒可疑痕跡,臉上也沒被滋補過的水潤模樣。 他朝楚紀然搖頭,楚紀然立刻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昨晚白亢奮了那么久,他倆還腦補了眾多少兒不宜的畫面。 只不過張弋陽跟楚紀然腦補的有一點不同,主角雖然都是顧冬,另一個卻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顧冬把西瓜霜給了張弋陽和楚紀然一人一盒,三人扔了手機,只帶了點零錢和飯卡,鑰匙出門,班里四十多個人在女生宿舍樓下集合,按照身高站隊,從矮到高。 顧冬站在張弋陽前面,楚紀然是小個子,他站在第一排,跟女生在一塊,鼓著臉很不高興。 教官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容貌端正黝黑,往那一站,在那身筆.挺的軍裝襯托下,還是有幾分氣勢的。 響亮的口號把沉浸在幻想中的學生拉回現實,整個一年級的隊伍全往cao場聚攏,長龍一樣,很壯觀。 軍訓最枯燥又辛苦的是站軍姿,大概唯一的樂趣就是休息的時候唱軍歌,看多才多藝的女生。 年輕軍官時刻嚴峻著臉,酷酷的,除了訓練的時候喊口號,其他時候都沉默寡言,很得這個年紀的女生喜歡,有膽大的上前問問題,說一句嬌.喘一聲,后面坐地上的男生們都一臉呆樣,妹子,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第二天就有傳聞那個女生跟年輕教官手牽著手在小cao場后面的湖邊散步,幾個條件比那個女生優秀很多的女生都在后悔沒站出來。 愛情就是這樣,勇敢一點,猶豫不決會錯過最好的機會。 白天軍訓,晚上有軍事理論課,顧冬每天累的跟死狗一樣,還要安慰軍訓一個月的盛晨光,一回宿舍沾床就能睡著,他給顧成打過電話,得知顧延頭上的傷口痊愈了,胳膊上的要再養養,說國慶在家復習。 軍訓第五天是國慶,還有兩天,大學唯一一次的軍訓就結束了,年輕教官難得的說了一堆話,他帶頭唱起了《水手》,班長緊跟,漸漸整齊嘹亮的歌聲響徹在cao場一角,女生哭了,有的矜持,有的哭的一臉鼻涕眼淚,男生積極遞紙巾。 張弋陽曬成木炭,楚紀然慘兮兮的,脖子以下跟脖子以上的分割線非常明顯,顧冬沒黑,只是腳起泡了,腫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