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有種所有秘密都被窺探的錯覺,顧冬心里一緊,面上卻是平靜,他立刻把眼鏡戴上,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緒,沒有多留,等明年去學校,可別再碰到那幾人。 恭余對著鏡子摸摸臉,很有意思不是嗎? 一進越江,窗外的景物就全變了樣,望不到邊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被諸多現代元素給渲染的恢宏大氣,這是一個流光溢彩,到處彌漫著奢侈,誘惑的城市。 生活節奏快,沒有人會自怨自艾的做白日夢,他們的時間全掏空了,要想在這個一寸土地一寸金的城市站住腳跟就要上趕著往上爬。 顧冬剝了個牛奶糖放嘴里,給了顧延一個,“我們是來玩的,不是奔喪?!?/br> 一路上都繃著臉的顧延聽到這句,更寒了,不耐煩的把糖吃了。 廣播響起,車廂里的人流開始動了,這趟車終點站是越江,所有乘客都站起來帶著行李排隊出去。 一下火車,溫度都變的濕熱,強烈的反差讓人有瞬間的不適,顧冬跟顧延就兩個背包,步伐很輕快,恭余跟上去的腳步被攔住。 對面三個女生中的其中一個鼓起勇氣上前要聯系方式。 恭余那張極有魅力的臉上浮現為難又無奈的表情,明明是不近人情的拒絕,卻讓對方覺得是自己過分了。 站在電梯上,顧冬轉身瞥見那個女生羞紅著臉鞠躬,“對不起!是我們唐突了!” 恭余接了個電話,那頭傳來好幾個聲音,接著是一個大喊聲,“到了嗎?我們在第二個出口?!?/br> “大余大余?摩西摩西,在不在聽?” “在,我馬上過去?!惫в嗟囊暰€在人群里搜尋,卻沒找到那個身影。 聽出對方聲音有點低,電話那頭困惑的詢問,“怎么了?” 恭余拉著行李箱往電梯那里走,頗為失望的嘆息,“我的小獵物跑了?!?/br> 下了電梯,拐個彎又是長長的石階,兩側的墻壁上除了播放的城市廣告,還有一幅幅風景畫,耳邊全是箱子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顧冬把顧延拉到自己身邊,盡量避開人群的碰撞,實在是對方思維不同于普通人,還是提防著好。 七拐八拐的出去,視野一下子開朗起來,熙熙攘攘的人群讓這座城市鮮活,汽車一輛輛呼嘯,川流不息。 顧冬閉了閉眼,那些記憶如同破閘的洪水頃刻間擠滿了腦海。 去天橋另一頭的地下停車區排了隊,坐進計程車里,顧冬脫口而出一個地址,隨即又覺得諷刺,他靠在椅背上換了個地址。 其實顧冬并不知道在他死后,趙毅就搬出去了,公寓出租出去,如今那里住著一對新婚小夫妻。 而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全被抹掉了。 福田區三教九流都有,全是低層打拼的人,也是越江物價最低的唯一一個區,外來的游客多半會來這里,因為有個洪城批發市場,衣服,家具用品,小玩意,只要有時間和耐心,能淘到不少物美價廉的東西。 車子停在路邊,顧冬付了錢下車,路上很多推小車和提大黑袋子的人,都行色匆匆的,他以前就住在附近的一家孤兒院,后來拆遷建成工廠了。 顧冬愛吃這里的糖炒栗子,他買了一斤,帶著顧延吃了頓飯,就在附近找了旅館,房間不大,兩張床,設施一般,但該有的都有。 等顧延洗了澡出來,顧冬就拿出買的地圖,“先補覺,下午我們去城隍廟?!?/br> 顧延把手放在腦后,只要是人,就會有疏忽的時候,那種熟悉,傷感,錯不了。 “待幾天?” “三四天?!?/br> 得到答案,顧延關掉電視,翻身背對著顧冬睡了。 另一張床上的顧冬怎么也睡不著,胸腔被某種絲絲縷縷滲出來的東西占滿,那種東西叫恨。 他回來了,以一個全新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喝喝,晉江又出新玩法了,讀者評論和作者回復都要審核,還會刪兩三個字的評論,蠢作者表示自己回復的評論被屏蔽了,莫名其妙。 如果泥們有發現評論無端被刪了,窩絕壁是無辜的!【苦逼臉】 ☆、10 城隍廟在外界都享有盛名,已經成為越江一處獨特的旅游區,宏偉莊嚴的道觀,古色古香的老街,特色小吃,這些都很好的呈現了越江的文化底蘊。 陽光炙熱,曬的人頭皮疼,顧冬拿著租的相機穿梭在縱橫交錯的老街上,顧延雙手抄進褲子口袋,慢悠悠的跟在他身邊。 “浪費時間,還不如在家打游戲?!?/br> “小孩子要多出來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br> 顧延輕嗤一聲,耳邊響起咔的聲響,伴隨著一句長嘆,“真好看”,他扭臉,從鼻子里發出一個哼聲。 “怎么樣?”顧冬把相機擺到顧延面前,難得孩子氣的炫耀自己的作品,“不錯吧?從這個角度拍會有重影的錯覺?!?/br> 原來是拍的后面那座閣樓的飛檐,顧延那張臉瞬間就從晴轉陰,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一般?!?/br> 顧冬挑挑眉,看看照片又看看顧延,很快就明白過來,眼神頓時就微妙了,他抿嘴聳動肩膀,請路人幫忙給他們拍張照片。 顧冬把下巴抵在顧延肩上,從后面摟著他,比了個剪刀手,顧延冷著臉,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側頭命令顧冬把手拿開,這時顧冬正好也側頭,兩人幾乎鼻尖相抵,咔嚓一聲,記錄下這一刻的時光。 兩人吃了碗加冰糖的豆腐腦,買票排隊進廟里逛了一圈,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香味,長幾上放著一個香爐,里面是個大佛,很多人有模有樣的上前鞠躬。 顧延去上廁所,顧冬站在外面等,拿著相機看流動的游客和一排排工藝攤位,鏡頭捕捉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身子一震,腳不受控制的提起,向那個方向走去,步子越來越快。 那人似乎在漫無目的的行走,停下來過兩次,一次是在賣炒栗子的攤位,一次是奶茶店門口,走了段路,他就把手里的栗子和綠茶扔路邊的垃圾桶里面。 “你這人怎么回事?沒長眼???” “對不起?!?/br> 顧冬如夢初醒,覺得自己當了一回傻逼,看看周圍,竟然已經離開老街來到天河廣場,他沒有再去尋找那個背影,趕緊原路折返。 一路跑到離開的地方,顧冬在廁所外喊,“小胖子?顧延?” 連著喊了幾聲,顧冬走進去,里面根本沒有想找的人,他問了窗口那里收錢的人,對方很抱歉的說人太多,沒注意。 顧冬心里咯噔一下,跑哪去了? 沿著正對的那條街走到底,又腳不沾地的把城隍廟附近全找了,還是沒見到人,顧冬把相機還了,走在街頭,臉色不太好看,他是法學的,司法,公務員都過了,如果他沒死,八月份就會去zf上班,所以很清楚其中不為人知的缺陷。 事實證明想在越江找人真的不科學,顧冬在老街四周找了遍就立刻回旅館,沒看到人又回老街,直到天黑,顧冬還是一籌莫展,衣服濕了干,又被汗水濡濕,渾身都黏膩的很,額前的發絲一縷縷的貼著,狼狽又焦慮,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沒走近就看到旅館門口蹲著一人。 正在抓胳膊的顧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一抬頭就愣住了,他第一次見到這人不再是一副平靜沉穩的模樣,會如此慌。 臉上剛擺出冷漠的表情,想質問的聲音還沒出口就落入一個懷抱,耳畔是混亂的喘氣聲,“還以為把你丟了……” 隔著薄薄一層衣服,顧延聽到砰砰的心跳聲,一聲聲清晰的撞進耳膜,這個擁抱太陌生,也太突然,他有些懵,只覺得很熱,連呼吸都有點不穩。 直到很多年后他回想起是什么時候上心的,大概就是這個緊實到抓住所有的擁抱。 顧冬把額頭的汗全蹭到顧延脖子上了,下午走了很多路,腿酸痛的厲害,喊了很多次,嗓子也快冒煙了。 “抱夠了沒有?”顧延嫌棄的擰眉,“很熱?!?/br> 他其實已經等了很久,回來上錯車,從被拋棄的憤怒到平靜接受現狀,再到對未知的不安,又餓又累,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包,最可惡的是還被人當乞丐,扔了幾個硬幣,這些他都沒說。 兩人都有很多想問的,但都默契的半字不提,顧冬是自覺理虧,顧延是更喜歡對方主動點。 顧冬半拖著顧延進旅館,“以后能不能在原地等我?” 顧延拿胳膊肘推他沒推開,“我又不傻?!?/br> “我保證一定會回來找你?!?/br> 顧延用余光看他,顯然不信,“如果你騙我,那你以后都不準吃小餅干?!?/br> “真夠狠的?!鳖櫠旖浅榇?。 作者有話要說: 射射豆豆童鞋砸的兩個雷~ ⊙▽⊙短小了,咳咳,咳咳咳 zf——政府,不敢在文里寫那兩個字,在這里解釋一下〒_〒 ☆、11 回旅館后顧冬把自己摔床上就不動了,顧延去衛生間洗完澡出來,他還是一動不動,姿勢都沒換過,抱著枕頭歪著頭,嘴巴微張,鼻梁上的眼鏡滑下來,腿習慣的夾著被子一角,顧延看幾次都忍俊不禁。 在窗邊站了會,顧延就去推床上的人,“去洗澡,你身上很臭?!?/br> 顧冬打了個哈欠,大力掐掐眉心,消除了點疲勞才坐起來,“肚子餓?!彼粥洁?,“晚飯還沒吃?!?/br> 抓抓頭發,顧冬就下床洗了冷水臉,對顧延說,“你別亂跑,我下去打個電話,順便買吃的回來?!?/br> 夜晚的溫度沒絲毫涼意,悶熱難耐,顧冬打了公用電話跟給顧成報了平安,聽著對方的嘮叨,他會回應,上輩子沒什么親人,這一世會格外珍惜。 顧冬買了兩張大餅,又去附近餐館要了一份魚香rou絲,回來路過超市還一時興起買了幾瓶啤酒,肚子餓的冒酸水,一到旅館他連澡都沒洗就坐椅子上啃大餅。 顧延把黑木耳全挑出來吃了,“爸怎么說?” “成績單收到了?!鳖櫠粤丝诤}卜,“不好奇?” 顧延沒說話,眼睛里流露的是“沒有人能從我手里拿走第一”的絕對自信和狂傲,他見對面的人情緒突然低落,鄙夷的問,“怎么?墊底了?” “第五?!鳖櫠恼f了兩個字,沒錯過顧延一瞬間的震驚,他自己心里完全高興不起來,大關不是一中,竟然都不能進前三,而且年級前十都夠嗆,那就更不可能進越江大學,看來他高三不好過了。 打開一瓶啤酒,顧冬遞給顧延,“要不要喝?” 顧延神色復雜的接住,的確,這人跟垃圾早就不相符了,從兩個月前那次見面開始。 顧冬不知道自己喝酒上臉,一瓶下肚,原本白皙的臉已經熏染了紅暈,清澈的眼神也出現迷離,他更忘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喝不醉的顧冬,而是一喝就醉的顧冬。 等他發現思維混亂的時候,兩瓶已經沒了。 顧延收拾了小桌子,扭頭看了眼大字型躺床上的人,眼底閃過算計的光芒,他走過去彎身湊近。 “你不是顧冬吧?” “我是!” “你是不是來過越江?”顧延揶揄的勾唇,聲音壓的很低,“跑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不告訴你?!?/br> “你是不是討厭顧延?” “討厭?!?/br> 顧延覺得自己真逗比。 “現在不討厭了?!鳖櫠灶欁缘某兑路?,“因為他沒朋友,多可憐,我就又當他哥又當他朋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