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昌漢還沒給自己作出回答，突然他的手機發出急驟地鳴叫。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曲凡剛宅。他想老曲這么早來電話，會是什么事？應該不外乎了解與他女兒被害案的有關情況，案子破了沒有？兇手查到了沒有？他卻不能給曲凡剛、胥梅影夫婦滿意地回答。他自覺愧疚難當，壓力如山。他準備好了致歉與解釋的語言，于是趕緊接聽電話。他還沒開口，就聽曲凡剛說道：

    “章大隊長！我是曲凡剛。向您報告一件重要事情?！?/br>
    章昌漢不由得心頭一緊：“老曲您說吧！我聽著呢?！?/br>
    曲凡剛：“那天我和老伴腦子里亂成一團麻，就把一個人給忽略了，沒有向您反應?！?/br>
    章昌漢：“什么人？您快說?！?/br>
    曲凡剛：“我女兒生前與這個人有接觸，還帶到我家里來過，而且口口聲聲稱我干爸，稱我老伴干媽，嘴巴格外甜?！?/br>
    章昌漢一陣驚喜：“誰？叫什么名字？”

    曲凡剛：“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br>
    章昌漢：“是男的？還是女的？”

    曲凡剛：“男的。當然是男的?！?/br>
    章昌漢：“長什么模樣？能說得清楚嗎？”

    曲凡剛：“這個沒問題。對了，我們找出了他的照片。是我們給您送過去？還是您過來看看？”

    章昌漢：“太好了。老曲您等著。我馬上就到?！?/br>
    他合了手機，一步跨進臥室，掀開枕頭，抓起手槍，插進腰間，返轉身子，一線風似地往門外沖。

    胡旭英聞聲從廚房里沖出來，堵在家門口：“面條都給你煮好了。你吃了再走吧！”

    章昌漢：“情況緊急。沒時間吃了?！?/br>
    胡旭英：“是不是案子有了新進展？”

    章昌漢：“一句話說不清?！?/br>
    說著他一步兩級，沖下樓梯，直奔車庫，駕駛他的那輛桑塔納，穿街過巷，駛向曲凡剛的家。

    他與喬裝改扮，隱藏在曲凡剛、胥梅影家附近，一則暗中保護其人身安全，二則偵查兇手動靜的偵查員文成浩、陳純麗會合。他向他倆通報了曲凡剛報告的最新情況，留下文成浩繼續原地守候，他帶領陳純麗與他一同走向曲凡剛的家。

    他倆穿行在破舊低矮的房屋之間，與周圍林立的高樓大廈比較，這片居民小區仿佛落后了幾個時代。

    此時，曲凡剛、胥梅影都在門口等待。

    曲凡剛：“章大隊長您來得真快?！?/br>
    章昌漢：“接了您的電話，我一分鐘都不敢耽擱?！?/br>
    胥梅影：“老頭子！別站著說話，快讓章大隊長屋里請?！?/br>
    章昌漢再次面對夫婦倆時，心里一陣刀剜般的難受，因為與第一次見面時比較，夫婦倆都瘦了一圈，如果不是在他們家里，而在別的地方相見，他肯定不能辨認出。

    曲凡剛、胥梅影熱情地把章昌漢、陳純麗迎進家門，難乎為情地說：“不好意思，家里又窄又亂。連個沙發也沒有。請將就著坐吧！”

    章昌漢、陳純麗都不知怎么回答。因為他倆心里明白，貧窮不是這對下崗夫婦的責任。他倆各拉了一把木椅，趕緊坐下。

    曲凡剛、胥梅影分別給他倆遞上一杯水：“對不起。只有白開水。將就著喝一杯吧?！?/br>
    就在章昌漢、陳純麗接過白開水的同時，曲凡剛將一張彩色照片遞到了他倆眼前。是兩個人的合影照，身后是蔚藍色的大海，面前是金色的沙灘，郁郁蔥蔥的椰林延伸至天邊。章昌漢、陳純麗迷惑不解的是，照片中的女主角曲智紅滿面微笑，精神抖擻，而站在她身邊，一手摟著她腰的人，卻面目全非，分辨不出真實的容顏。

    章昌漢問：“這照片原本就是這樣?！?/br>
    曲凡剛、胥梅影點頭：“我們從紅紅的箱子里找出來時就是這個樣?！?/br>
    章昌漢仔細端詳，照片上男子的臉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孔，看得出是人為針扎的原因。他琢磨大約要扎上數百上千針，面孔才會變得如此模糊不清。那一針針發泄出了無比的憤恨。他想，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索性把這張臉剪掉，或者干脆將照片一分為二？為什么還把它保存收藏下來？只能用一點來解釋，那就是曲智紅與身邊男子的關系是微妙的，情感是復雜的。

    章昌漢：“是不是你女兒用針扎成這樣的？”

    曲凡剛：“不知道?！?/br>
    胥梅影：“我想應該是?？瓷碜?、衣著，這肯定是個男人?！?/br>
    曲凡剛：“可能是他傷透了我家紅紅的心。不然，她為什么要用針扎他的臉?！?/br>
    章昌漢：“你倆能分辨出這個男子的真實身份嗎？”他問這話時，他心里已經有了一點底。他雖然分辨不清這個男子的臉，但從其衣著、身材、鞋子，都覺得有幾分眼熟，對無臉男人的真實身份，他心里有了五六成的把握。如果曲凡剛、胥梅影的印證與他一致，那便是十拿九穩了。

    胥梅影：“這照片上的男人雖然沒有了臉，但在我看來，很像曾經到我家里來過兩次的那個中年男子?！?/br>
    章昌漢：“你還記得清那張臉嗎？”

    胥梅影：“怎么會不記得！”

    章昌漢：“你說說看，是副什么樣的臉？”

    胥梅影：“那臉嘛，有點長，有點寬?！?/br>
    曲凡剛：“長方臉。鼻梁高，眼睛大，眉毛粗?！?/br>
    胥梅影：“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也算個標致男人吧！不然，我家紅紅不會把他帶到我們老倆口面前來?！?/br>
    曲凡剛：“我家紅紅雖然沒介紹他是干什么的，就連他姓什么都沒介紹，但從其衣著打扮，言談舉止可以看出，是個受過良好教育，有點社會地位的人?！?/br>
    胥梅影：“那張嘴巴親熱得很。進門就喊我干媽，喊他干爸。一聲比一聲甜?！?/br>
    曲凡剛：“我聽起來都有點rou麻?！?/br>
    章昌漢：“是什么口音？”

    曲凡剛：“進門時他講的普通話。再見的時候講的又是長沙話?！?/br>
    章昌漢：“普通話標準嗎？”

    曲凡剛：“在我聽起來很標準。像電視里播音員的腔調?！?/br>
    章昌漢：“他的長沙話道地嗎？”

    胥梅影：“就是滿大街隨時都聽到的那個味道?！?/br>
    章昌漢聽了這些，對照片上這個無臉男人的真實身份，內心有了更足的把握。他想，要是能弄來一張他的照片，提供給這對夫妻，是與不是，肯定能一眼看個明白?？上?，他手頭沒有他的照片。他與其交往這么多年，兩人從來沒有互換過照片，兩人也從來沒有過合影的機會。他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搞到一張他的照片，送到兩位老人這里來，分辨是不是曾經被曲智紅帶進家里來的那個男人。

    這時，章昌漢盯著照片上的背景，從那海水、沙灘、椰林、天空，足以斷定是海南的三亞?？磥?，曲智紅和這個無臉男人曾有過三亞浪漫之旅。他立刻聯想到柳建德目前所在的地方。他此時去海南洽談業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他去時為何不像以往那樣給他打個招呼。如果是假，那他如此匆忙地去海南又是為了什么呢？柳建德莫非要出逃？他是真的到了海南？還是玩的聲東擊西的把戲？所有這些，必須盡快查實?？滩蝗菥?。

    章昌漢對曲凡剛、胥梅影夫婦說：“謝謝二位提供這張照片。還請二位繼續找找，爭取找出完好的照片?！?/br>
    胥梅影：“我們家里就這么巴掌大，旮旮旯旯都已經找遍了?！?/br>
    曲凡剛：“你不要多說了。聽章大隊長的沒有錯。我們再翻箱倒柜找一次。興許有新的收獲?！?/br>
    章昌漢：“謝謝二位！這張照片我帶走了。告辭！”

    說著，他伸出手，與曲凡剛、胥梅影緊緊握了握，既飽含深情，又充滿信心地說：“請多保重！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為你們的女兒報仇雪恨?！?/br>
    曲凡剛：“我期待這一天?！?/br>
    胥梅影：“我要親眼看到殺害我女兒的兇手被法辦了，我死了才會閉眼睛?！?/br>
    章昌漢：“放心吧！離這一天不遠了?！?/br>
    他對陳純麗說：“我們走吧！”

    陳純麗：“大伯大媽多保重。再見！”

    曲凡剛、胥梅影：“隊長再見！姑娘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