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一個中等個子，身材結實，圓頭圓臉，黑皮膚，淺頭發，大耳朵，翹嘴巴的中年漢子笑呵呵地朝船上伸出手，對走過船跳的每個人都牽一把。他手腕上戴的上海牌手表，上穿白的確良褂子，內襯圓領汗衫，下著黃的確良褲子，卷到大腿，腿上脫了一層皮。余進秋介紹：這是金星大隊黨支部書記陳海波。

    12時30分來到大隊部，中飯已經擺上桌，有燉雞，雞雜湯，炒蛋，扎辣椒，青椒炒豆食。

    周立民：架勢。吃了飯好搭早做事。

    大家埋頭苦干，打了一場殲滅戰。

    下午1時15分，訪問生產隊長陳忠范家。

    陳忠范：我爹爹57歲，哥哥忠凡36歲，弟弟忠煥24歲，meimei忠杰22歲，弟弟忠云20歲，meimei忠鳳18歲，弟弟忠乾18歲，忠鳳、忠乾是一對龍鳳胎。一屋的勞動力，一屋的木匠。陳忠凡，陳忠范，陳忠煥，陳忠云，陳忠乾，都是木匠。都是我爹爹這個老木匠帶出來的徒弟。工夫消停時，陳忠杰在供銷社做臨時工。一屋的高、初中生。我是高中畢業生。全家今年插了20畝田，比去年少插5畝，田土調整出去了。今年急不過，想在田里增產，減面積不減產。17畝早稻，畝產675斤。2畝中稻，畝產900斤。18畝晚稻，魚次和浙葉青，估產800斤?？偖a27669斤，加春糧580斤，總共28849斤。上交生產隊6000斤，其中三超糧3000斤，準備向國家交糧20000斤。

    周立民對余進秋交代：隨他自己意愿，不要撞數，交20000斤，交18000斤，都可以。少交點，適當留點，可以多喂點豬。

    余進秋連連點頭。

    周立民對陳忠范問：在外面做木匠的怎么向屋里交賬呢？一個月交給你好多錢？他喊攏主婦，問道：你怎么管賬呀？你威信高得很??！不僅伢兒得聽話，你對伢兒，對媳婦，一碗水端得平啦！

    陳忠范的堂客向周立民算家庭收入賬：水稻收入4439元；旱土3.5畝，種棉，畝產130斤，每畝包括付產物250元，總共910元；黃麻0.8畝，收入200元；油菜1300斤，收入650元；稻草200元；棉梗35元；棉油40元；土里總收入2035元。木匠工資3000元；合同工資200元；生豬，肚里的貨，識不破，下了一窩豬兒，9個，還有一窩，仔豬600元；rou豬已交2頭，還有4頭，價值1694元，包括仔豬在內。紅花籽100元，全年收入11468元。

    陳福初問：還有鴿子吔？還有雞吔？

    周立民：那些不算收入，算平時自家改善生活噠。

    陳忠范：我節省了大筆化肥錢。

    周立民感興趣地追問：你怎么節省的呢？

    陳忠范：餅肥放進熱水氹里，和豬屎拌在一起，制成六合肥，效果好得夾卵噠。不過農藥沒法節省，每畝不少于80元。

    周立民：早稻插下去以后，七八天追一次尿素，或者是速效碳，稻勢一哄而起，就上去了，畝產能搞到七八百斤，沒得問題。你用土化肥能有這個效果嗎？

    陳忠范：有。還高一點，搞得八九百斤，還保護了土質。

    周立民：你家全年總收支情況如何？賺得好多凈錢？

    陳忠范：每畝農業稅7元，每畝電費7.10元，每畝水利費19.80元。除掉各項開支，全年純收入10225元，人平1281元。

    周立民：你算重點戶，就是靠農、工、副三項富裕起來的。

    陳忠范介紹完了，陳海波立即接著說：我把本大隊重點戶的情況向上級領導匯報一下。他邊談情況，邊在腿上抓癢，這是常年噴灑農藥造成的過敏反應。

    陳海波：17隊邱良保，4口人，7.5畝水田，他本人長期患病，只有堂客勞動，早稻畝產510斤，共3825斤。晚稻畝產450斤，是人家都插完后，大隊組織黨員和他的親戚給他突擊的。全年上交稻谷1480斤。賣議價1000斤。苧麻0.51畝，150元，黃麻150元，豬120元，油菜子70斤，35元，付產物75元，紅花子50元。人平純收入263元。全大隊共有404戶，其中人平純收入1000元以上的重點戶78戶，占19.3%。

    周立民：你這個重點戶，收入這么高，有什么特點啦？

    陳海波：勞力強，技術好，家庭副業繁榮，不是搞的巖農業。

    周立民：對！不光是做的巖工。像陳忠范這樣的戶，你這個大隊有好多戶呀？

    陳海波：十幾戶。今年都跟到趕起來了。

    周立民：重點戶有些什么問題要解決的呀？

    陳海波：只有一個問題，就是每人要一部永久牌自行車。永久自行車硬搞不攏來。

    周立民：從這戶來看，還是以搞好一兩項為主，兼顧其它，發展家庭副業。你呢？陳海波你家是怎么搞到人平1000元的？

    陳海波：我??！就是插田，靠技術插田。再搞點副業。

    周立民：看來就這么一個概念，那就是在現有承包的田土條件下，搞一點家庭副業。要搞到陳忠范家里這樣子，必須堅持幾條，一是耕地不動；二是搞好一兩項家庭副業，喂鴨呀，養豬呀；三是農閑外去找點季節工，掙點收入。今年要好好總結一下，冬天里把人平純收入1000元的戶向全公社介紹。大家聽了就會跟到趕唦。都達到人平純收入1000元，那農民的日子就好過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目標。

    余進秋：田土按需承包，人員按技術安排，就可以達到人平1000元。

    周立民：我們原來想給專業戶減少田土，使他們專業起來?，F在看起來不行。就是田土不打亂，著重在發展家庭副業，合理經營。

    陳福初：積累要不要提，怎么提，提多少，提了干什么？我覺得都應該考慮。

    周立民：還是要提。

    余進秋：我還主張多提點。提高人民福利事業，改變環境面貌，興修水利，都需要提取積累。

    周立民：要處理好積累與開支的關系。我們是講集體的積累，不能以個人的積累，代替集體的積累。改變自然面貌，要靠集體的積累。

    余進秋：我們今年修學校，就是每人收款1元。要是積累多，就可不收這1元。

    周立民：怎么樣？我們走吧！邊走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