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對兒女拋尸南岳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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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有如細密而又柔軟的梳子,梳走斷枝落葉,冷流枯草,五岳獨秀的南岳衡山顯得一派新綠。蜿蜒北去的湘江,將村村寨寨聯為一串,如一條翡翠色的彩帶上鑲滿了顆顆珠寶。 衡山縣店門鄉店門村金龍組,就是這千萬顆珠寶中的一顆。雖只有一百多畝良田,五六座小山,二三十戶人家,卻顯得玲瓏剔透,生機盎然。 3月29日,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村口走來了身穿鐵路制服,肩挎藍色旅行包的黃冬生。他是金龍組唯一吃國家糧食,拿國家工資,又是在大城市上海工作的人。自然,他是金龍組人的驕傲,也是金龍組人關注的焦點。那紅潤的臉膛,那機靈的眼睛,那昂首挺胸的神態,哪還像山里人?金龍組真正出了一條金龍呀!去單位上班只幾天又回家親老婆,好快活,好自由??! 黃冬生走進他的家,一座雖普通,但收拾得清潔整齊的農家小院,從院里成群的雞鴨,從菜園里綠油油的蔬菜,就可見小院的主人很會過日子。黃冬生拉開竹編院門,目光投向屋里。妻子羅芝德、兒子黃朝暉、女兒黃玉暉都看見了他,先是一驚,接著一齊迎了上來。很快羅芝德進了灶房,她要弄出可口的飯菜,招待千里迢迢歸來的丈夫。她邊做飯邊想:他為何這么快又回家了?按常理,丈夫歸來,做妻子的心情應該是高興的。她想到他們夫妻每一次團聚,每一次別離的情景,她的心情卻忐忑不安。她想問,可又不能直截了當的問。 這時,兒子黃朝暉噘著嘴,怏怏不樂地走了進來,嘟噥道:“mama!爸爸總是偏心,只喜歡meimei?!?/br> 羅芝德聽了這話,心里像被黃蜂螫了一下。她輕聲喝道:“你又嚼舌根!你長大了,meimei還小。什么都跟meimei爭!要討打啵!” 黃朝暉手指禾場上,yingying地頂嘴:“他給meimei買新衣新褲,為何就沒我的份!” 果真,天真爛漫的黃玉暉站在禾場上,已被黃冬生裝扮得煥然一新,藍色的確良罩衣,青色西服呢褲子,白色運動網球鞋,白皙的脖子和纖細的手腕上,還各掛上了一圈銀閃閃的珠子,一朵桔紅色的頭花束攏滿頭烏黑柔軟的發絲,從上到下,光灼灼,水靈靈。 羅芝德看著,既高興,又酸楚,不知用什么話語安慰兒子,忽聽丈夫招呼道: “朝暉!這是給你買的新衣新褲??靵泶┥?,讓爸爸看看,合身不合身?!?/br> 羅芝德催促道:“快去呀!爸爸喜歡你呢!” 黃朝暉穿上青色西服呢罩衣,灰色派力司長褲,白色起紅條的登山鞋分外健美,分外光彩,那勻稱的身段,那方正的臉膛,就像黃冬生脫下的胚子。 黃冬生望著裝束一新的兒子,嘿嘿直笑。 黃玉暉拍著手,連聲說:“哥哥真乖!哥哥真乖!” 羅芝德看著,聽著,心里像裝滿蜜一樣的甜。 天還未亮,羅芝德就悄悄地從床上爬起,精心擦洗著家里的桌、椅、柜。她沒有開燈,生怕驚醒熟睡的男人和兒女。今天天一亮,這些家具就要離開她,離開這個家。永遠不再屬于她了。 熹微初露,被擦洗過的衣柜顯出鮮紅的本色。她伸出鵝蛋臉,緊緊地貼著柜門。 照男人的決定,房屋委托他的弟弟黃知生看管,衣柜贈送給她的父母。 天亮了,變賣的家具一件一件被人搬走,金燦燦的稻谷也一擔一擔被買主擔去,她一次次地目送,她一陣陣地心疼。 末尾,她的哥哥羅凌云,弟弟羅桂望,搬起了那鮮紅的衣柜。 羅芝德一步撲上去,拉住衣柜,說:“莫搬走了,給我留下?!?/br> 在場的人都迷惑不解。 黃冬生上前撫著妻子瘦削而堅實的肩,柔情地說,“芝德,到了上海,我會心疼你的?!?/br> “我不去上海。你帶著兒女去吧!” “你莫蠢!”羅桂望兩手一推,放開連珠炮:“進城過日子,人家還想不到呢!你真是有福不曉得享。要是有人接我進城,我跑還來不贏呢。哥哥!走!莫聽jiejie的?!?/br> 紅衣柜遠去了。 羅芝德張大淚汪汪的眼睛,久久地目送著。她心里暗暗地說:弟弟呀!你哪能理解jiejie的心? 這是什么地方?人多,擁擠,耳朵發麻,腦袋發炸,男人、兒子女兒對她說了什么,她一句都沒有聽清。難言的滋味在心中涌動,她痛苦極了。她無力睜眼,也不敢睜眼。暈車的人,只有緊閉眼睛,痛苦才會減輕。今天,自從離開家門,登上汽車,她的眼睛就一直緊緊地閉著,除了看南岳山幾眼外,再未睜開。 別人離別故鄉,離開親人,都想多看幾眼,多說幾句告別的話,這是人之常情??伤贿@樣,她生怕看到父母那多皺的臉,她生怕看到鄉親們依依惜別的眼睛,她更怕看到夫弟黃知生那復雜的表情。娘家人租了一輛汽車送他們,還用竹篙挑起長長的鞭炮,一路噼噼啪啪地燃放著,送他們出村。她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只有當汽車從南岳山下駛過時,她才睜開眼,投去深情的目光。 南岳山的清泉,曾滋潤她枯竭的心田。那年,因為她沒生兒子,黃冬生恨她,怨她。女人最怕得不到男人的理解,最怕受到男人的歧視。她一氣之下,躲進了南岳山,兩天沒吃沒喝,她想遇上惡狼,讓它把自己吃掉,她想遇上毒蛇,讓它把自己咬死。狼和蛇都沒有遇到。她要尋找一處高高的懸崖,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那樣才輕松,才痛快。她昏倒了,醒過來,一步步地朝懸崖爬去。她口干舌燥,心里像著了火。一股叮咚的清泉從她面前流過,她經不住誘惑,伸出頭,張開嘴,吸了又吸,枯裂的心田漸漸滋潤。她靜靜地望著矗入云端的山崖,崖上青松挺立,山鷹盤旋。她陡然覺得這天,這地,這大山,這清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無限的美好。為什么要死去?生命只有一次。別人都十分珍惜,她為什么就不?別人有的,她有!別人能生孩子,她就不信自己不能生。她暗暗祈禱菩薩保佑,讓她生個胖小子。 她回到家,和男人打賭,一年生不出個兒子,她就和他離婚,讓他另娶。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接一天地過去了,可她的肚子還不見隆起。那時,黃冬生在上海鐵路合肥分局工作,按期回家找她要兒子。她無話回答。但她不甘心,不生兒子究竟是誰的責任?她提出夫婦雙方一起到醫院檢查。結果,是黃冬生的原因。照理,她可以反唇相譏。但她不是那種淺薄、那種狠心的女人。她用最貼心的話語安慰男人,用最好的營養品滋補男人。 又是一年過去了。 黃冬生又回家探親。夜里,黃冬生緊緊地摟著她,說:“看來,靠我是不行了。為了我們將來老了有個依靠,只好請我弟弟幫忙生崽?!?/br> 羅芝德一驚,雙手捏成拳頭,連連地、狠狠地捶打男人的胸膛,不停地說:“不!不!我不!……” 男人不再吭聲,只顧從上到下地撫摸著她。 她的手捶累了,淚流干了,漸漸進入了夢鄉。突然,她感到男人用力壓著自己,力氣似乎超過了以往的任何一次。她理解,男人求子心切。她張開雙臂緊緊地箍著男人,盡了做女人、做妻子的完全責任。她累了,顧不上往別的地方想,又進入了夢鄉。 陣陣雞啼,將她喚醒。 她睜開眼,天已微亮。 她穿衣起床,要像每天那樣去給男人煎一碗雞蛋送到床頭,這樣,才起滋補作用。 當她下床,給男人捂緊被子時,才發現睡在自己床上的不是自己的男人,而是男人的弟弟黃知生。 天啦!她又羞又惱。但她不敢聲張,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吞。她希望事情這樣過去也就算了。女人的心總是善良的。然而,事情的發展不盡人意。 從此,折磨、痛苦,時時伴隨著她,使她在精神上,情感上,一刻也得不到愉快和輕松。 每當這種時候,她只有走進南岳山,任清風,吹拂自己發熱的臉頰,借清泉,滋潤自己龜裂的心田。大山理解她,青松體貼她,清泉撫慰她,她又回到了家中,繼續著自己的生活。 十幾年來,她一直如此。 如今,她要離別南岳,到一個陌生而充滿誘惑力的地方去了。她能不向南岳山投以依依惜別的目光嗎? 車過南岳,她又閉攏了眼睛。她心里難受,腦袋發暈,一陣接一陣地嘔吐。她被扶下了汽車,走進了個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地方,哦,這是衡陽火車站。男人催著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所有送行到衡陽的親戚,趁早轉身回去,各人去忙各人的。 送行的親人們都走了,這一家四口留在候車室。黃冬生望著妻子,望著兒女,又點燃了一支煙,來回走動著,突然,兇狠狠地將煙頭甩到地上,一腳踩滅,對妻子說:“你坐汽車頭暈。坐火車也會頭暈。今天回金龍,讓你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再走?!?/br> 一聽這話,黃朝暉、黃玉暉都噘起了嘴,睜大眼睛望著母親。她能說什么呢?男人作了決定,她只能服從。 黃冬生一家又回到了那棟四縫三間的瓦屋里。 全村人都奇怪。 可黃冬生逢人就說:“俺全家4月30日去上海?!?/br> 春光雖好,無法挽留?;窝?,十一個日頭落去了,到了4月30日。早晨,黃冬生躺在床上遲遲不起來,說是肚子痛。羅芝德給他扯痧,給他敷肚臍眼,給他吃去痛片,都不起作用。他蜷曲在床上,像一只蝦公。他哎喲一陣后吩咐,等到他肚子不疼了,5月5日啟程去上海。 5月3日晚飯后,黃冬生對兩個孩子說:“走!跟爸爸一起去打撲克?!?/br> 羅芝德勸阻:“讓孩子在家看看書,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黃冬生不肯,說:“讓孩子跟我一起去,我要是輸了錢,他們就會哭,我就趁早放牌。我要是贏了錢,他們就會催我回家,我也有借口離開牌場?!?/br> 羅芝德又像往日一樣,違心地依了男人。 黃朝暉不肯去,并說:“賭博是違法行為?!?/br> 黃冬生眼睛一瞪,冷冷地說:“你不去,怕打啵?” 黃朝暉生怕父親不喜歡他,不敢再頂嘴。 黃玉暉也不愿去,伸著懶腰,喊著要睡覺。 黃冬生二話不說,拿起手電筒,抱起黃玉暉,直往門外走。 黃朝暉只好尾隨其后。 一夜過去了,黃家父子三人不見回來。 又一天過去了,還不見他們的蹤影。 5月4日下午6時,三個修路民工登上店門村金龍組皮家堰山上采摘烏泡子吃,在茶樹中發現兩具尸體,男尸呈東西向仰臥,體長120cm,左前額骨有凹陷性磷狀骨折,距男尸350cm處,有一具女尸呈南北仰臥,體長99cm。 尸檢表明,死者就是朝暉和玉暉兩兄妹,且他殺無疑。 當聽到兩個孩子被打死在山上的消息后,羅芝德呆若木雞,臉上失去了往日動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