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四 把握恰當火候
洪福的回答天衣無縫。他抽完那支白沙煙,問: “干部!天都黑了,該放我回家了吧?!” 鄒德明說:“先不急。你還要帶我們到莫老板家走一趟?!?/br> “對!對!”洪福連連點頭道:“我是應該帶你們去見莫老板。要不,你們怎么能相信我說的話呢?!?/br> 鄒德明、吳德輝、彭立均帶了洪福,共乘一輛邊三輪,沿湘江一大橋從西向東飛馳。風在刮,雨在下,橋下江水嘩嘩,橋上車輪呼呼,前面燈在延伸,遠處夜無盡頭。邊三輪上很靜,誰也沒有說話。 鄒德明整整一天沒回家了。妻子劉潤美三次傳呼他,他一次也顧不上回。他反扒快三十年了,妻子也早已習慣了與他過這種身不由己,沒有規律的日子。最初,妻子也和他鬧過別扭。作為人妻,劉潤美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忠厚老實、工作積極、能成為家庭支柱的人??伤f沒料到,新婚沒幾天,他就發現丈夫總是深夜才歸。問他干什么去了,他總是笑而不答。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天天如此,這個家仿佛不是他的。為此他們爭吵過,甚至把收音機也給摔了。終于,她知道了。工友們說,你丈夫的照片上報紙了,還有好大一篇表揚稿呢。等到下班,連工作服也顧不上換,她就飛也似的直奔售報亭。她讀完報上的那篇通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腦子里的疑團打消了??墒撬o心一想,又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威脅向她的丈夫、孩子和整個家庭襲來。扒手里頭有的是亡命之徒。晚上,她依在丈夫身旁勸道:“德明,再莫抓扒手了,平平安安過日子吧?!编u德明說:“我原來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你想過嗎?我們平安了,別人就不平安。見蛇不打三分罪。就是打破腦殼我也要反扒?!逼拮訜o法勸動他,便搬來了鄒德明的老父老母。兩位老人緊繃著臉,緊鎖著眉,出現在兒子面前,他們要兒子表態,今后不再抓扒手。不然就不認他這個兒子了。不能說鄒德明沒有猶豫過,因為他對老對小都有義務和責任。單位上的壓力也向他襲來,年終評比先進時,有人對他投了反對票。那理由近乎荒唐:說他抓扒手是不安心當炊事員,想調去當民警。他輾轉反側終有所悟:因為他抓過那幾個人的子弟,因為他嚴格執行規定得罪過某些領導,為了這些他評不上先進,少拿點獎金也值得。維護社會治安是每個公民的義務。他忍辱負重,決心繼續走自己的路。 風,仍在刮;雨,仍在下。邊三輪上依然很靜,依然誰也不說話。 一路上,鄒德明借著路燈光,注意觀察著洪福的神情,除了從容自如,硬是沒有一絲異樣的表現。他越來越覺得這可能是一條大魚。也真奇怪,洪福這張長方臉很帥氣、很和善,可鄒德明第一眼看見他時,就覺得他不是個地道人,尤其當洪福扔下摩托車,叫了一輛的士逃跑時,他越覺得洪福這個人值得懷疑。在長沙港務局門口,鄒德明請摩托車手跟他走一趟,其不但不肯走,眼里突然射出兇光,好像要一口吃了他似的。鄒德明的懷疑更大了,信心更足了。他近三十年的反扒生涯中,奇奇怪怪的刁鉆之徒,形形色色的狡猾之輩,他都較量過。那次,他跟車反扒,上車的人們爭先恐后,突然,他從中發現了兩雙異樣的眼睛,車廂擠得滿滿的,人們隨著車的顛簸有規律地搖晃著,他擠在一個恰當的位置,只見那兩個賊眼青年緊靠一位女乘客,一只骯臟的手插入那位女乘客的衣口袋,撲了空,女乘客毫無察覺。他想在人群中把犯罪分子分離出來,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扒案稍縱即逝,現場不留痕跡。想抓扒手就得把握住扒手行竊時那奇特的一瞬,當機立斷,人贓俱獲。抓“嫩”了,扒手沒掏出錢包,無贓作證;抓“老”了,扒手轉移贓物,容易造成被動。要把握恰當火候,才能甕壇里捉烏龜,手到擒來。汽車轉彎,乘客隨車一晃。就在這晃動的一瞬,矮個扒手在同伙的掩護下,一只手佯裝去抓扶手,肘臂彎曲,遮住旅客的視線,另一只手直取一位老人的衣口袋,用手指輕輕彈開紐扣,掏出一只棕色錢包。鄒德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偷攥著錢包的手,三下五除二將其制服。還有一次,鄒德明在街上遇見三個騎車的小青年,其中一人的車后放了一個行李袋,不時回頭張望。鄒德明覺得他們的神色不正常,其中有一人像是作過案的扒手,他悄悄尾隨在后,跟進了他們準備分贓的一間屋子,只見桌上放著行李袋、衣物和一把菜刀。鄒德明問他們東西是從哪里來的,他們支吾了一陣說:“火車站領回的?!币粫终f是自己的。鄒德明追問:“袋子上了鎖,既然是自己的,為什么用刀割開袋子?”三個青年無言以對。鄒德明上前一步拿過菜刀,然后把他們一個個捆起來,帶到了派出所。 這次,他和吳德輝、彭立均將洪福請到反扒中隊辦公室,進行了長達3個小時的問話,洪福翻來覆去,就那點內容。民警們明白,他這是拖延時間,只要挨足24小時,他不說什么,民警拿他就沒有辦法,必須無條件放人。時間緊迫。洪福說的是真是假,帶人到實地驗證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顯然,洪福也十分明白這一點。他隨三位民警到了長沙火車南站一帶,東指指,西點點,說是烏漆墨黑的夜,辨不清莫老板具體住在什么地方。 三位民警心里冒火,但按捺著沒有發出,依然耐心啟發他仔細辨認。 恰在這時,洪福借的莫老板的那只號碼為127——2246905的bp機“嘀嘀嘀”地叫了起來。 洪福一怔。 鄒德明趕緊按顯示的號碼回電話。 對方接電話的是個女人,只喂了一聲,就掛了機。鄒德明再撥,對方再也不接。 三位民警自以為有了新的線索,沒想到立刻就斷掉了。 洪福提起的一顆心放回了原處。 邊三輪依然在街巷中轉來轉去。 風加了威,雨長了勁,夜增添了厚厚的力度。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一直沒有找到洪福說的“南站一棟宿舍樓的一層二門”莫老板的家。 “嘀嘀嘀”,那只bp機又叫了起來。 鄒德明看清了顯示的電話號碼,立即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