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 我是局長,生死關頭我應該先上
正月里,洞庭湖人顯得最歡快,最慷慨,穿戴時新的衣裳,挎著貴重的禮品,走姨家,串姑家,相互拜年賀喜,那金燦燦的臘rou,那黃澄澄的臘魚,還有那油光水亮的臘雞臘鴨,連成一篙又一篙,掛在灶頭,只等拜年客跨進門,摘下,一鍋煮了,大盆大盆地端上,又捧出大壇大壇米酒,猜拳行令,笑語滿院。然而,有時為雞毛蒜皮的事,會突然翻臉,拳腳并動,棍刀并用。 10日,洞庭湖腹地的柳林嘴發生了上千人卷入的流血械斗事件。曾慶嘉接到報告,火速挑選得力民警,親自率領趕往現場。副局長、副教導員都上前拉住他,要他留在局里坐鎮。這些天,他正忍受著胃壁小灶增生、膽囊炎和頸椎骨增生的折磨,眼下,100里路的顛簸不說,要制止上千人的械斗,其難其苦,不可想象,他這半條性命還保得住嗎?!要流血,要丟命,他們帶領民警去干。曾慶嘉理解戰友們對他的愛,對他的情,要他留下,可他高低不肯。他說:“我是局長,生死關頭我應該先上?!?/br> 械斗正在殘酷地進行,堤坡、灘岸、田壟,到處都在流血,到處都在吼叫。面對這一幕慘景,曾慶嘉的心也在流血,也在吼叫。他率先沖進械斗中心,下令雙方放下棍棒、鋤頭、梭鏢。這些野蠻的村民,這些驍勇的村民,此時正像斗紅了眼的牯牛,他們想的是要為自己受傷的親人報仇,他們想的是要把對方徹底打敗,對于曾慶嘉的命令,他們只當耳邊風,手中的器械揮舞得更快速更兇猛。幾個民警看見亂揮亂舞的棍棒雨點般落到局長身上,便撥開棍棒沖上來圍成一圈,保護他的安全。他火了,吼道:“你們漲蠢了是不是?這么多人在受傷,在流血,你們趕快去制止呀!” 局長的話,民警們當然聽。他始終站在械斗雙方的生死線上,通過多方的艱苦工作,終于平息了這場大規模的群眾性械斗。 這在他人生的旅程中,已不算新鮮事了。六十年代初,國家正處于困難時期。要把國民經濟搞上去,各方面都要干部。當時,曾慶嘉即將高中畢業,是班長,是學生會干部,學業成績名列前茅。老師要他報考北京大學。他點點頭,他只知扎扎實實地做著奪魁準備。美好的前程在向他微笑,在向他招手。就在這時,縣委組織部到學校挑選國家干部,指名要他這個品學兼優者。老師十分舍不得,他卻沒講價錢,黨的需要,就是自己的志愿。為黨、為國家甘愿犧牲個人的利益。第二天,他就到縣委宣傳部報到,高高興興當上了國家干部。第三天,他就穿上草鞋,背著挎包,跨山越水做調查,一身泥水,兩腳硬繭,半個月,走遍大半個縣。不久,他被委派到龍潭橋公社潘家橋大隊蹲點,每月薪水是24元錢,25斤糧票,可他每天還從牙縫里省出一點,獻給公共食堂。他春節回家,父母見了,不敢相信眼前這瘦得楊樹棍似的半老頭就是他們那牛高馬大的兒子。父母拉著他的手,哭得好心疼。鄉親們都說:“一月三十天,哪里弄不到24元錢。每日撈碗蝦子,挖兩支藕,也能填飽肚子?!?/br> 可他,就像卷了腳的門釘,絲毫不動搖。黨選他當國家干部,是對他的信任。他只能任勞任怨干到底,決不能半途當逃兵。 七十年代初,曾一度被砸爛了的公安機關重新恢復,需要挑選政治可靠,知識過硬的干部進入公安部門工作,理所當然,他是入選的一個。他做什么就愛什么。他做什么,就鉆什么。跟他一同調來的干部,適應不了公安部門緊張的工作和沒有規律的生活,以種種借口和理由,調到黨委和政府部門去了。他卻深深扎下了根。由公安局秘書股長,到副局長,再到局長兼黨組書記.從而立之年到知天命之年,由外行到內行,由普通警察到一局之長,這中間,他流了多少血汗,吃了多少苦頭。他主辦第一個案子,就遇到了難剃的頭。盜竊團伙主犯劉漢平,接到他的傳訊,無動于衷,不理不睬。他只好和刑偵股長劉鳳午登劉漢平家的門,剛跨進禾場,劉漢平就帶著同伙對他倆大打出手。拳頭、棍棒,雨點般落到他倆身上。他和劉鳳午忍無可忍,抓住劉漢平,將其戴上銬子,強行帶走。劉漢平不老實交待,就關了他兩天兩夜。哪知,這事卻違犯了有關法律。由此,他深受啟迪:執法者,不僅對法律要爛熟于心,更重要的是用法律約束自己的一言一行。爾后,他白天和民警一起偵破案件,晚上刻苦鉆研法律,使自己成長為公安戰線上一個合格的戰士,一位超群的指揮員。他自1984年擔任公安局長以來,帶領民警查處治安案件3436起,破獲刑事案件1518起,為國家、集體和人民群眾挽回經濟損失673000余元。每逢發生重大案件,出現重大治安問題和事故,他都要親自帶領民警趕赴現場,遇到疑案和難案,他都要親自掛帥,每年,他參與破獲的刑事案件達40余起,其中大案、要案達10余起。他覺得,在公安戰線工作,必須具備偵破大案要案的本領,吃苦耐勞的毅力,勇于犧牲個人利益的精神。這些,只有自己首先做到,才能帶動全局民警,把公安工作做好。 1987年6月,長常公路牛路灘地段發生一起攔車搶劫案,造成極壞影響。他和刑偵隊隊長劉述明率領偵查員趕赴現場,勘察取證,分析案情,運用秘密的和公開的偵查手段尋覓揭露犯罪線索,先后走訪了公路沿線的20多家商店、旅社、飯館和農戶,和40多人進行了座談,火辣的日頭曬脫了自己的皮,沉悶的黑夜熬紅了眼,10天內只上床4次,終于挖出了11人的搶劫團伙,破獲搶劫案件4起,依法逮捕了7名犯罪嫌疑人,消除了一大隱患。 1987年2月,他深入到14個鄉鎮調查,發現城鄉盜竊犯罪活動猖獗,回局,他召開黨組會研究決定:報告縣委、縣政府,在全縣開展一次反盜竊活動的專項斗爭。這場反盜斗爭歷時4個月,共排查出盜扒分子和嫌疑對象1424名,破案407起,其中大案30起,依法逮捕76名,送勞教6名,治安處罰413名,穩定了城鄉秩序,受到縣委和縣政府的通報表揚。 五年來,他還先后接待來訪群眾521人次,處理群眾來信263件次。五年來,他組織民警為群眾送還贓物5100余件,送還贓款18萬余元。五年來,他拒收和退還各類送禮200余次,金額8000余元。他沒有利用局長的權力,徇過一次私情;他沒有憑借公安局大印,解決一個親戚朋友的“農轉非”戶口。五年來,他加班900個,胃切除三分之二,膽囊全部摘掉,頸椎骨繼續增生。 在他身上要寫的東西太多了。若真正凝練起來,似乎只有他常說的一句話:“世界上沒有自私的士兵,只有自私的將帥;世界上沒有無能的士兵,只有無能的將帥。一支民警隊伍能不能管好、帶好,不在民警隊伍本身,而在于這支民警隊伍的領頭人有沒有無私奉獻的精神,有沒有不信邪的氣魄和膽識?!?/br> (入選群眾出版社《特區警官》,1992年10月第1版,責任編輯:謝先云、李紅珠;入選長江文藝出版社《局長在緊急關頭》,1993年8月第1版,責任編輯:周百義、李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