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個女人從幾十米的高空跳進湘江,整
第五十九章 一個女人從幾十米的高空跳進湘江,整座天空為犧牲的20名消防官兵哭泣 沈惠民遠眺湘江一大橋上,燈光朦朧,忽閃忽現,什么也看不明白,什么也分不清楚。隨著摩托飛馳,他離湘江一大橋越來越近,漸漸看清了橋上燈光的不同層次、不同顏色,整個大橋就像一道橫空出世的彩虹,那奔流不息的車燈,宛若彩色波濤涌動。沈惠民睜大雙眼,想看清橋面上的人群,想看清人群中有沒有那張他熟悉的面孔。他從橘子洲頭奔向湘江一大橋的過程中,始終無法看清大橋上的人群,更無法看清人群中有沒有他熟悉的那張面孔。 他不斷加快摩托車的速度,向著湘江一大橋狂奔。他希望有人拉住柳潤美,不讓她往江中跳。他相信人們不會見死不救。這個世界關心他人的人無處不在,無處不有,總是很多很多。那一雙雙利人的手,一定會及時地伸出,挽留住他妻子柳潤美的生命。 沈惠民一路想,一路飛奔,摩托車速度已經被他提高到了極限,他也使出了渾身的力量。人與車沖上了坡道,沖上了大橋,沖到了大橋正中。他看見人群依然,只是人數有所減少。人群中發出的聲音很嘈雜,他聽不清人們在說些什么,但有兩個字他聽得很明白: “跳江!” 沈惠民扔下摩托車,沖進人群中,幾近瘋狂地發出呼喊:“潤美你不能跳江!你不能跳江!拖住她!求求你們給我拖住她!千萬不能讓她跳江!千萬千萬不能讓她跳江呀!” 撕心裂肺的呼喊,回蕩在湘江上空,令人震顫。 這時,圍在大橋護欄邊朝橋下觀望的人們都把目光轉向了沈惠民身上。大家從他的神態,從他的喊聲,不用問,都猜出了他的身份。有人認出了他,對他惋惜地說:“你怎么這個時候才來呀?!” 沈惠民上前抓住這個人問道:“你說我來遲了?你說我來晚了?” 人群中反問:“你早干什么去了呀?” 沈惠民大呼:“天啦!我怎么知道呀!” 不認識沈惠民的人說:“好你個男子漢,大丈夫,把自己的老婆氣得投江,本事不小呀!” 沈惠民雙手抓住這個人問道:“你是說我老婆已經投江?” 這個人回答:“你看看!水上110的民警正在大橋下尋找,打撈。還不曉得結果如何呢?” 沈惠民聽了這話,撲向大橋護欄,嘴里大聲呼喊:“美美!你不能走!你要回來!”他呼喊著,要翻越大橋護欄,往大橋下跳。 剎那間,他身后伸出無數雙手,緊緊地拖住他,生怕他跳下湘江。 沈惠民一邊大聲呼喊,一邊拼命掙扎,人們把他從大橋護欄上拖下來,他又掙脫開,重新抓住護欄往上爬。人們再次把他拖回橋面。他拼命掙扎,大聲呼喊,漸漸地他力氣減弱,聲音降低,最后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這時,武圣強接到有關方面的報告,不禁大驚失色,他連聲問自己:這是怎么搞的?這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遭連夜雨,破船又遇擋頭風。天災人禍全沖他來了?是他得罪了天地,還是得罪了神靈,都選擇這個特殊時期懲罰他?他咬咬牙,暗暗罵道:cao他媽!來吧!一起來吧!天塌下來,老子也不怕!他立即率領董江湖、符品仁、杜瓦爾火速驅車趕往事發現場。一路上,他眼前交疊閃現著鄺天野、柳潤美的身影。他想:為什么生死攸關的都是他最親的人呢?柳潤美的投江自盡,與鄺天野的犧牲有沒有因果關系呢?他不待往下想,也不待自己給自己作出回答,警車已經來到了柳潤美投江的橋面上。 圍觀群眾立即閃開。 董江湖、符品仁、杜瓦爾跳下車,在群眾的幫助下,一起抬起昏迷不醒的沈惠民,放進警車。 群眾紛紛建議:“趕緊送醫院搶救!切莫一家丟了兩條人命?!?/br> 武圣強摸了摸沈惠民的臉,又拿起他的手把著脈,嘴里自言自語地說:“惠民呀惠民!為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事全落到你我頭上了呢?這是倒的哪門子霉?” 符品仁說:“武老板!我看老沈他不行了。時間就是生命,趕快送湖南省財貿醫院搶救!” 武圣強鐵青著臉,搖了搖頭,說:“你慌什么慌?大不了再賠一條人命。我就不相信沈惠民那么容易去見馬克思。開車回局里!” 董江湖說:“武老板久經沙場,經驗豐富,按他的指示辦不會有錯?!?/br> 符品仁不敢說二話。 他們驅車返回藍天公安分局。 夜已深,局機關院子里顯得很寧靜。 杜瓦爾穩穩地駕著警車,低速駛進局機關大院,不知是怕給這難得的寧靜帶來一點噪音,還是擔心驚擾了沈惠民的夢。 警車直接駛到辦公樓下,停穩。 武圣強、董江湖、符品仁、杜瓦爾輕手輕腳地下車。他們抬著昏迷不醒的沈惠民,小心翼翼地登上三樓,走進刑警大隊辦公室,將其安頓在那張長沙發上。 杜瓦爾立即從飲水機里接了一杯“金牛山泉水”,湊近沈惠民嘴邊,一滴一滴地喂進他嘴里。 武圣強、董江湖、符品仁都圍坐在沈惠民旁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符品仁對武圣強說:“武老板!還是趕快把他送湖南省財貿醫院搶救吧!他受了這么大的打擊,無論精神,還是體質,全都垮掉了,十分需要心理上和生理上的雙重治療?!?/br> 武圣強很武斷地說:“你不要再說了,我比你了解沈惠民。他肯定能挺過這一關。你們都走吧!該做什么照樣做什么。只留下杜瓦爾在這里照看他就行了。他太累了,讓他在這里安安靜靜地躺一陣?!?/br> 說完,武圣強起身離去。他走到刑警大隊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掏出手機,給水上110打電話,了解那邊打撈柳潤美的最新情況。 董江湖、符品仁相繼走出了辦公室。他倆一前一后,走過長長的走道,從三樓下到一樓,一直一言未發。到了要分手的時候,董江湖對符品仁說:“伙計!天助你也!” 符品仁主動握住董江湖的手,態度十分虔誠地說:“符某不才,全仰仗董黨委多多關照。知遇之恩,沒齒不忘?!?/br> 董江湖說:“你我誰跟誰呀!用得著這么客氣嗎?在不違反大的原則的前提下,我定當竭盡全力。老弟請放寬心吧!” 符品仁拱手:“拜托!拜托!事成之后,終當報償?!?/br> 董江湖指著符品仁說:“你看看!剛才說了不必客氣,你這又客氣了?!?/br> 他倆笑呵呵地分手。 杜瓦爾獨自守在沈惠民身邊,他依然一滴一滴地往沈惠民嘴里喂進“金牛山泉水”。突然間,沈惠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杜瓦爾連忙輕聲呼喚:“沈大隊長!你醒醒!你醒醒!” 沈惠民聽到喊聲,睜開雙眼,環視四周,欲坐起身子。 杜瓦爾雙手將他按在沙發上,說:“你不能起來。你多躺一會兒吧!” 沈惠民問:“小杜!我怎么回到辦公室了?我不是在湘江一大橋上的嗎?” 杜瓦爾告訴了他回來的經過。 沈惠民追問:“我家潤美呢?她怎么樣了?” 杜瓦爾說:“我們接你回來的時候,水上110正在大橋下面全力搜救?!?/br> 沈惠民追問:“結果呢?我家潤美是不是得救了?” 杜瓦爾如實說:“我不曉得?!?/br> 沈惠民坐了起來,邊流淚,邊說:“我相信潤美她不會淹死的。她的心好!老天爺會保佑她這樣心好的人;龍王爺也會保佑她這樣心好的人。她不會有事的,她會被水上110救上岸的?!?/br> 說著,他站起身,只覺頭重腳輕站不穩,趕緊坐下,伸手抓住杜瓦爾,說:“來!你扶我,陪我去湘江,我要接潤美回家?!?/br> 這時武圣強走了進來,對沈惠民說:“我一直相信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任何突如其來的災難也不可能把你擊倒?!?/br> 沈惠民望著武圣強問道:“你是說我堂客她,她,她已經……” 武圣強說:“你是個堅強的男人;也是個聰明的男人。你可想而知,一個女人從幾十米的高空跳進湘江,會是何種結果?!” 沈惠民聽了這話,身子連連搖晃,嘴里自言自語道:“潤美她,她,她……我的天啦!” 武圣強說:“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因人因地因時不同,往往也會出現特殊情況?!?/br> 沈惠民張大眼睛問:“潤美她,她,她……她還有生還的希望嗎?” 武圣強說:“我是說特殊情況。你家柳潤美就有很多特殊的地方嘛,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嘛!譬如,她能力強!她水性好!” 沈惠民說:“你就別夸她了。她要是像你說的那么好,就不會投江自盡?!?/br> 武圣強問:“我就不明白,她那么堅強的一個人,飽嘗人間辛酸,歷經多少風浪,遇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定要跳江自盡呢?” 沈惠民猶豫了一下,朝武圣強伸出手。武圣強連忙彎下身子,湊近沈惠民。杜瓦爾一見這情形,知趣地退出辦公室,走到門外去了。 沈惠民抱著武圣強的頭,低低耳語了一陣。 武圣強聽著聽著,四方臉膛板得鐵緊,一拳砸在桌子上,嘴里罵道:“狗日的!我cao他祖宗八代!老子非狠狠辦了這三個畜生不可!” 沈惠民哇哇地哭了,哭得像個小孩子。他對武圣強說:“哥!你說我這命為何這么苦呀?” 武圣強安慰道:“兄弟!這世界上命苦的何止你一人呀!災難既然來了,害怕也沒用,躲避也沒用。越怕,越躲,越出鬼。只有面對現實,咬緊牙關挺過去。災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br> 沈惠民緊緊抓著他的手說:“哥!我聽你的?!?/br> 武圣強對門外招呼道:“小杜!快進來。你在外面藏什么?有什么藏的嘛?” 杜瓦爾從外面走進來,他再看看眼前的兩個人,覺得與以前更不一樣了。 武圣強在沈惠民身邊坐下,拉著他的手,說:“老沈!還有件事,我不想瞞你?!?/br> 沈惠民又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急忙追問:“什么事?你說呀!” 杜瓦爾一陣緊張,心里咚咚跳,眼睛盯著武圣強的嘴,他生怕那里說出的事情太嚇人。 武圣強說:“我剛才接到有關方面的情況通報,豐陽市發生了……” 沈惠民沒有聽完下文,像彈簧似的跳起,嘴唇戰抖著問道:“我兒子心柳他……他……” 說著,他身子一晃,又昏了過去。 武圣強、杜瓦爾伸出雙手,緊緊地扶住他,放在沙發上,幫助他躺好。 沈惠民嘴里喃喃道:“我兒子心柳他……是生,還,還是……” 武圣強從沈惠民的反應明白,他已經知道豐陽市那邊發生特大火災的情況。他盯著沈惠民那張憔悴的臉,心里暗暗嘆息:沈惠民真夠慘的,與他武圣強一樣的慘,比起來甚至還要慘。一家三口,同一天里有兩個發生了意外,生死未卜,兇多吉少,鐵打的漢子也經受不起這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呀!這種打擊、痛苦,除了自己扛起,沒有人能夠幫助分擔。他不禁流出了淚水。他趕緊抹了一把,不想讓杜瓦爾看見。 杜瓦爾給沈惠民喂完半杯“金牛山泉水”,起身走向自動飲水機,準備再去續半杯。他一抬頭,看見武圣強正在擦眼淚,他心里咯噔一跳,眼里也流下了淚水。他對武圣強輕聲問道:“武局長!心柳他已經為國捐軀了?” 沈惠民正好蘇醒過來,聽了這話,“哇”地放聲痛哭:“我的心柳為國捐軀了!心柳呀!我的兒呀!……” 武圣強拍拍他的手,說:“老沈你冷靜點。那邊正在全力搶救被困在廢墟下邊的官兵。你兒子心柳是生,是死,暫時情況不明?!?/br> 沈惠民自言自語:“心柳不會死的。老天爺對我沈惠民不會這么絕情,剛剛奪走了我堂客,又要奪走我兒子。那是不可能的!心柳不會有事的!” 說著,他要坐起身。 武圣強一把將他按下,對他說:“是的!心柳不會有事的。我們的兒子不會有事的?;菝衲阋獔詮娦?。我們都要堅強些。我們身邊有小杜呢!你看看,他多像我們的兒子呀!” 杜瓦爾抱著沈惠民哭著說:“沈伯伯!如果心柳有個三長兩短,從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兒子。韋珞奇已經做了鄺伯伯鄺伯母的女兒。我就做您的兒子吧!” 武圣強拍拍杜瓦爾的肩膀,說:“好兒子!不哭!人都是要死的。無非是個早點晚點的區分,沒什么可怕的。他娘的!天不會塌下來!天真要塌下來,老子一手舉起!我們該做什么,還是照樣做什么!這心里一定不能亂,如果心里一亂,做事就沒有了主張?!?/br> 沈惠民連聲說:“對的!對的!對的!”說著,他站起身,還沒有真正立起身子,眼前一團黑云掠過,腦殼里一陣發熱,身子一晃,再次昏倒。 武圣強、杜瓦爾摟著他,又往沙發上放下,安置他平躺好。 杜瓦爾又給沈惠民嘴里喂“金牛山泉水”。他一邊喂,一邊對武圣強說:“武局長!你去打個盹吧!這里有我就行了。我會照顧好沈大隊長。你放心吧!” 這時,武圣強的手機響起。他掏出看了一眼,對杜瓦爾說:“好!我不會走遠。我就在我的辦公室里。有什么事,你給我撥電話。我接到電話立刻就過來了?!?/br> 杜瓦爾回答:“我會照你吩咐的做。武局長!你就放心地去忙吧!” 武圣強邊接電話,邊走出了刑警大隊辦公室。 刑警大隊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沈惠民、杜瓦爾兩個人。 杜瓦爾不時給沈惠民嘴里喂進兩勺“金牛山泉水”,儼像兒子侍候父親一般盡職盡責。 天亮時分,沈惠民又一次蘇醒過來。他對杜瓦爾說:“小杜!來!拉我一把?!?/br> 杜瓦爾不明白他的意思,問:“沈大隊長!你別起來,好好休息一陣。你需要什么,我幫你辦就是了?!?/br> 沈惠民說:“不!我要起來?!闭f著,他艱難地支撐起身子,但沒有坐穩,又倒在了沙發上。他朝杜瓦爾伸出手,杜瓦爾趕緊幫了他一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指了指辦公桌上的電腦。 杜瓦爾明白了他的意思,扶他走到辦公桌前,幫他開啟了電腦。 沈惠民立刻打開網頁,搜索豐陽市“11.3”大火的相關消息。他沒想到,他剛輸入關鍵詞,點擊搜索,與此相關的新聞如同潮水般涌上了頁面。首條新聞牢牢吸引著他的眼球: 20名消防官兵因公殉職,僅一人生還 沈惠民看到這個標題,心臟跳到了嗓子眼,腦殼嗡地一聲像要爆炸。他的身子晃了晃,終于挺住了。 杜瓦爾站在他身后,也同時看到了這條消息,心里十分緊張。他也感受到了沈惠民的反應。他雙手扶著沈惠民的肩膀,生怕他倒下去。他無法用適當的語言對沈惠民給予安慰。 沈惠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繼續閱讀這條消息的具體內容: 據豐陽市特大火災搶救指揮部消息:11月3日10時05分,搶救人員在廢墟中找到了最后一名消防戰士,醫務人員證實這名消防戰士已經犧牲。至此,19名被倒塌房屋廢墟掩埋的消防官兵全部被找到,其中僅一人生還。在3日凌晨發生的豐陽市特大火災事故中,總共有20名消防官兵因公殉職,目前,現場廢墟清理工作仍在繼續。 沈惠民讀到這里,不禁“哇”地放聲痛哭,他沒有完全哭出聲音,就已昏迷過去。杜瓦爾又急又怕,他趕緊抓起桌上的電話機,給武圣強撥打電話。 此時,武圣強正利用各種關系和渠道,與豐陽市火災現場指揮部聯系,想了解到沈心柳的確切消息,可所有聯系上的人,都無法給予準確的答案。他接到杜瓦爾的電話立刻趕了過來。眼看著沈惠民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他心里很難過。妻子投江自盡,兒子生死不明,這樣的災難落到誰的頭上,誰都承受不了。他也像沈惠民一樣,為沈心柳的安危擔心著急。他決定親自陪同沈惠民趕往豐陽市,了解沈心柳的情況。 武圣強把這想法和安排對沈惠民說了,沒想到沈惠民死活不同意。他的理由很簡單:“我手頭的案子正在節骨眼上,專案組本來就警力不夠,自從鄺天野犧牲以后,更顯得捉襟見肘,我不能丟下案子不管?!?/br> 武圣強對他說:“我再從經偵大隊、治安大隊抽調警力,充實到刑警大隊。你應該放心了吧!” 沈惠民說:“那也不行。我知道全局哪一個部門的警力都非常有限,你是打腫臉充胖子。再說,新來的同志比不上我對案情的熟悉,他們還需要時間從頭了解案情?!?/br> 武圣強火了,說:“你就心柳這么一個兒子。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你不去,我去!”說著,武圣強掉頭就要上車。 沈惠民一把拖住他,說:“武局長!我謝謝你。我的確只有心柳這么一個兒子??舌椞煲暗母改敢仓挥朽椞煲斑@么一個兒子呀!我去與不去,都無法改變心柳的生與死。所以,我決定不去。我應該繼續做我該做的事?!?/br> 武圣強握著沈惠民的手,心尖尖像被千萬根針扎,疼痛難受,淚流滿面。 就在這時,武圣強接到豐陽市公安局一位朋友給他傳來的消息: 11月4日11時13分,在豐陽市特大火災中被壓廢墟中27個小時的消防班長沈心柳被救出,雖然身體多處受傷,但脫離了生命危險。他是搶險官兵中唯一的生還者。 武圣強接完這個電話,不知是哭還是笑,他雙手將沈惠民緊緊地摟住,抱起,連連旋轉了三個圈,高興地說:“惠民!你有福氣!你是有福之人呀!” 沈惠民不知是怎么回事。 武圣強又說:“老沈!你家祖宗積了陰得,得到了回報!” 沈惠民似乎明白了一點。他問:“武局長!你是不是說我兒子心柳……” 武圣強大笑著說:“老沈!你兒子心柳命大!他沒有死,他還活著!心柳那小雜種就是命大!命大呀!哈哈……” 沈惠民大聲問:“武局長!這是真的?” 武圣強回答:“千真萬確!我們的兒子沈心柳沒有死!他是唯一的生還者!” 沈惠民反而連連搖頭道:“你騙我的!那么多戰士都犧牲了,為什么他還活著?不可能!你騙我的!” 武圣強朝他當胸一拳,道:“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這種后繼有人的大事,我騙你,我還是人嗎?再說我老武何時何地騙過你?我老武生來就不會講假話。老沈!我們的兒子大難不死,我們應該慶賀一下?!?/br> 沈惠民問:“慶賀什么?” 武圣強說:“為你兒子,為我們共同的兒子,遇大難不死而慶賀!這小子必有后福!” 他接著大聲呼喊:“杜瓦爾!快給我拿酒來!我要老渡口白酒?!?/br> 沈惠民制止道:“武局長這不行!這不行!” 武圣強問:“有什么不行?” 沈惠民提醒道:“你忘了五條禁令!上班時間不能喝酒?!?/br> 武圣強說:“這是特殊情況!我們后繼有人!我們后繼有人呀!杜瓦爾快給我拿酒來!快給我拿老渡口白酒來!” 沈惠民說:“禁令面前沒有特殊。武局長你想想,你今天要是破了這個例,以后還如何管別人呀???” 杜瓦爾靈機一動,拿來了兩杯“金牛山泉水”,遞到兩位領導面前,說:“只要心意有,白水勝白酒?!?/br> 武圣強、沈惠民同時接過一杯水,朝杜瓦爾投以贊許的目光。他倆高舉杯子,說:“為心柳大難不死,干杯!” 杜瓦爾在一旁大聲附和:“干杯!” 武圣強、沈惠民碰了碰手中的杯子,同時高呼:“干杯!” 他倆將杯中的“金牛山泉水”一飲而盡。 “干杯!干杯!干——杯——!” 此時,局機關院子里響起一片應和聲。 他倆朝著聲音望去,局辦公大樓的每一層樓道上都站滿了警察,每個警察手中都舉著透明的玻璃杯??梢?,全局上下都關心著豐陽大火,都關心著沈心柳的生死命運。 沈惠民被深深打動。他朝樓上樓下連連拱手舉杯,嘴里說:“謝謝大家!我沈惠民謝謝大家啦!”他扔下手中的杯子,繼而放聲大哭。他邊哭邊說:“心柳的命是撿回來了,可那二十位官兵卻永遠也回不到他們的父母身邊了。那些做父母的如何面對,如何生活下去呀?!” 沈惠民哭得傷心極了。 樓上樓下的民警都被感染,響起了一片悲痛的哭泣聲。 這情景感動了上蒼,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從湘江上空刮來一陣風,繼而陰云密布,細雨紛飛。 整個藍天公安分局機關大院剛剛從失去鄺天野的悲痛氣氛中走出一步,又被豐陽大火奪走二十位消防官兵的生命帶來的巨大悲痛所籠罩。 全體警察在哭泣。 整個局機關大院在哭泣。 整座天空在哭泣。 接下來的日子里,民警們見了面,都不像以前那樣談笑風生,只相互點點頭,沒有多余的語言,每個人都把所有的感情和力量投入到了查案辦案中。 沈惠民在查辦特大跨國販毒案的過程中,時不時都會為犧牲的二十名消防官兵難過流淚。兩天中,辦案進展迅速。 武圣強幾次三番安排沈惠民去豐陽市探望兒子,沈惠民也動過這個念頭,但最終還是打消了。兒子有組織上照顧,一定會很快康復。他對武圣強說:“我與那二十位烈士的父母比較,我是最幸運的了,還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我不能丟下手頭吃緊的案子不管呀!我不能讓鄔娜瑰逍遙法外呀!” 武圣強說:“不!沒有什么比兒子的生命更重要。我命令你一定要去豐陽市看望心柳!” 沈惠民說:“對不起!你這個命令我不能執行?!?/br> 武圣強伸出拳頭,擂了擂他的胸脯,道:“如果心柳身體恢復不好,我找你算賬!他不僅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他是我們公安大家的兒子?!?/br> 無論武圣強怎么說,沈惠民也不聽。他沒有去豐陽市探望兒子,全身心地投入辦案,不過,他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兒子發出一條新的短信息: “湘江從你腳下流來,流經我家門前,我從江水上看到了你堅毅的面孔。祝兒子早日康復!” “今天的陽光特別好,那是為你發出的微笑。你安心的養傷,陽光會為你笑得更美好。祝兒子心情愉快!” “托人給你捎去的才魚熬湯喝了嗎?請原諒不能親手喂進你的嘴里。爸媽永遠愛你!” …… 兒子每次都及時地給他回復短信息: “我真正體驗到了活著比死去還艱難。因為犧牲了的那些戰友的臉總是在我眼前浮現,可我又不能像他們活著時那樣與他們一同工作和學習。不過請沈伯伯mama放心,兒子會堅強地活下去?!?/br> “又夢見了我的戰友們。醒來,睜開眼,他們即刻從我眼前消失。我這心無法形容的難受。沈伯伯mama!犧牲的為什么不是我呢?”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奪走了我二十位戰友的生命,卻讓我一個人活了下來。讓我死二十回該多好啊,換回我二十位戰友的生命。那樣就不會有那么多的家庭悲痛。沈伯伯mama一定會支持我這想法。我的傷好多了,請放心?!?/br> …… 半個月后的一個傍晚,沈惠民接到兒子的來信: 敬愛的沈伯伯mama: 我的傷基本治愈。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今天返回到了部隊。這些天,我的靈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禮,對我的教育太大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催人淚下的一幕又一幕。我失去了20位好戰友。上蒼讓我活了下來。但我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自從11.3大火以后,我再也看不到那些出生入死的好戰友,我的心一刻也沒有得到安寧。長歌當哭,哭英雄英年早逝;清風為伴,伴烈士烈火中永生。我要繼承20位烈士的遺志,加倍努力工作,完成他們的未竟事業,將重于泰山的消防工作做得好上加好,讓人民滿意,讓黨放心。 另外我還要告訴沈伯伯和mama的是,有關方面正在追查引起樓房坍塌的事故原因,據透露是權錢交易導致的惡果。如果是真,我那20位戰友直接成了權錢交易的犧牲品,他們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 沈惠民讀著兒子的來信,淚流滿面。他給兒子回信,隱瞞了妻子投江自盡一事。兒子撿回一命,承受了那么大的苦難,他不想再給他增添痛苦,瞞得一時算一時。他在回信中表達了對權錢交易的憤恨,如果因為權錢交易導致樓房坍塌,導致20位消防官兵葬身火海,那些貪贓枉法者絕對逃不脫法律的嚴懲。 沈惠民也從兒子的來信中得到鼓舞和力量。他雙手用力摩擦,暗暗下定決心,要走出悲痛的陰影,振奮精神,徹底偵破特大跨國販毒案和系列入室麻醉搶劫案、團伙強jian案,告慰妻子柳潤美和同事鄺天野的在天之靈。 他朝分局機關cao場走去,他看看前后無人,cao場上也不見人影,他要去那里倒立行走,倒出積壓在心中的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