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如此就清楚了,你放心,我必然將錦囊送去,只不知這家主人長了何種模樣,你與我說說,以防止我給錯了人?!?/br> “小院沒有主人,你只住進去等便可,自會有人來找你要錦囊?!闭f罷又遞給呂姣一把鑰匙。 “喏?!眳捂笆忠粦?,態度恭敬之極。 他緊握的拳頭忽的松開,雙眸低睨呂姣,神態高高在上,既又被此女拱上神壇,那他便是受人敬重的大巫。 如此,二人之間便又無話可說了,一則巫竹不是個善談的男子,二則呂姣無心交談,氣氛便冷了,巫竹轉身離開,呂姣則搬了一張椅子坐到窗邊,手撐著下巴看那吹笛的牧童,那小兒差不多五六歲上,渾身rou嘟嘟的,小臉圓乎乎粉嫩嫩,真好不可人。 她想兒子了,日日夜夜牽腸掛肚,雖然她知道兒子一定會被姬商照顧的很好,姬商這個人雖討厭,但他對公子重是絕對的好,愛屋及烏兒子也不會受委屈的。 不知誰唱的山歌,歌聲嘹亮清脆,令人聞之心曠神怡,她循聲望過去便在一個山坡上瞧見了一個身著大紅喇叭裙的女子,因離的遠,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看她妧媚的舞姿,她心里也認定這是個美貌佳人。 紅裙隨風飄揚,如胭脂散開在水里,膩軟紅艷,女子高抬腿,飛揚,落地,她不是很懂舞蹈,但看此女的舞姿心中忽生一股酥麻之感,歌聲戛然而止,那正跳舞的女子猛的轉過頭來,唇紅齒白的咯咯笑起來,笑聲就猶如響徹在她的耳邊,嬌糯油膩,仿佛一片白花花的胸脯rou在眼前顫動,此時她若是個男子,早就一柱擎天了。 那女子忽然的停住這媚惑的笑聲,撲哧一聲,放開了嗓子大笑起來,這笑透著爽朗,呂姣回身,驀地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燙,那女子卻笑的更開心了,遠遠的逗引道:“美人,來嘛?!?/br> 一會兒,從竹林里走來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子,不知她對紅裙女子說了些什么,兩人好像在吵架,半響紅裙女子飄然遠去,白裙女子往這里看了一眼也走了。 呂姣忙跑會床榻上坐著,捂住自己的大紅臉,呼呼的吐氣,暗自嘀咕道:“那女子的舞蹈好生厲害?!蹦X海中回想著那般舞姿,半響道:“她跳的什么舞,怎覺得似曾相識?!?/br> 在這里住著,餓了便有人來送吃的,冷了便有人來送被褥,想要出去逛逛了,便有女婦來領她出去看花看蝴蝶,這日子悠閑的讓人身上生草,她提出想去拜見這里的長老,其實是心里存了主意,想要從他們那里得些毒藥毒蟲,卻不被允許,她這才意識到一點,她這個客人被圈禁在了這個有著繁花蝴蝶的世外桃源里了,巫族不允許她在他們的地盤里亂逛。 她不敢惹怒這里的人,生怕再經歷一遍那噩夢般的一夜,故這三日里她都老老實實的在他們給畫出的圈子里轉悠,這日醒來,她的屋子里迎來了一位美髯公,這美髯公給她切了脈,看了舌苔之后就出去了,片刻巫竹領著巫童進來了,巫童背了兩個大包袱,她便明白了,時間到了,她該走了。 這本是三日前就說好的,只是心里突然生出了些留戀,留戀這里的安寧。但要走的總是要走。 “我以后能在你們這里定居嗎?”這話脫口而出,呂姣自己先愣了愣。 巫竹緩緩搖頭,巫童便道:“巫族不許外族人來。即便是那些曾經先祖出自此地的巫者,只要血脈中混合了外族人的血,都不會被接納?!?/br> “我很喜歡你們這片花海,故有此一問,莫怪我唐突?!眳捂p笑。 “走吧?!蔽字竦?。 “喏?!眳捂鬼?。 巫竹便拿出一條黑色的三指寬的綢帶來,道:“得罪了?!?/br> 呂姣又是一怔,心里忽想起背過的幾句古文: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及郡下,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 “應該的?!彼旒撮]上眼,由著巫竹將黑色綢帶綁到了她的眼睛上。 眼前頓時一片漆黑,手腕忽的被拉住,緊接著她便被背了起來,又是這個她已然熟悉了的背脊和有著藥草香的氣息,她的心忽然平靜下來,安然順從。 去路和來時一樣,她又聽見了窸窸窣窣的攀爬聲,又聞到了竹林的香氣,不,有一點不一樣,時間比來時要長很多,這條路和來時的不一樣! “可算是走了,她在這,我的小乖都成了無家可歸的小可憐?!奔t裙女趕緊摸摸大蛇的角以示安撫。 大蛇歪歪腦袋回噌,兩只紫紅的眼睛半瞇,看起來極為享受。 呂姣去后,她所喜愛的那片花海忽的變了模樣,花根底下“嘶嘶”游來無數細蛇,蛇皮顏色亦是姹紫嫣紅,有的比花還要嬌嫩,蛇兒們不吃老鼠了,改吃花草了,“噠噠”“噠噠”,幾只羊羔大的八腳蜘蛛躡腳腳走了過來,抬起前腿就捕了一條青皮蛇,正要吃時,那紅裙女抬頭一看,頓時氣的橫起了彎彎細眉,“老八,管好你的蛇和蜘蛛,再來禍害我的花,你看我敢不敢一把火燒了你心愛的蠱王?!?/br> “咔嚓”一聲雷響,頭頂烏云密布,紅裙女頓時氣的坐上了大蛇的頭頂,一指前方某個山峰就怒喝喝的喊,“老四,我的花要是澇死了,我就掀了你的法壇!” 來時逆流而上,很是費勁,去時就省心多了,水流本就湍急,不需滑動船只就速速的往前飄,呂姣恍惚覺得只過了一會兒,他們便順著這條河入了夷城,再之后就直接出了夷城,在城外的渡口停下,呂姣上了岸,回首看巫竹,巫竹和呂姣對視了一會兒,轉身滑動船只沿路返回。 這時,岸上已有人將他們來時的馬車趕了出來停在那里,呂姣上車,巫童駕車,就那么啟程,風輕云淡。 其實,原本就沒有什么,只是他在她面前出現的太過及時,一次救命,將她從絕望中拯救;一次還是救命,令她從恐懼里安睡。因為出現的太過機緣巧合,故此就那么在她心里留下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終此一生,每當回憶起這兩次救命之恩時,她都能會心一笑,爾后悵然若失。 晉國柏城,士媯的封地。 這是一座被封禁起來的大院子,院子里散布了許多未完成的弩弓,有些未上弦,有些折斷了弓臂,還有些是零散的元件,一個渾身鞭痕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手拿弓一手拿著一個銅質元件,就那么比劃來比劃去,好似是在研究要把銅質元件安插在這弓身的哪一處合適,就在此時院門被誰一腳踹開了,這男子回身一看,頓時嚇的抱頭鼠竄,啊啊慘叫。 “廢物!”來人跑上來,揮起馬鞭就打,鞭鞭出血。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br> “養著你就是讓你制作出比蒲城弩弓更好的弓箭出來的,你看看你這廢物,這都幾個月了,你竟一點進展也無,我打死你!” “沒有圖,奴實在不能制作,求公子饒命?!?/br> “圖什么圖,我看你就是個蠢貨,我打死你算了?!笔繈偛辉?,這封地就以士榮為尊,他在柏城這片土地上就是個賊霸王,不說看上哪個女人就要哪個,但看誰不順眼,他也是想殺就殺,若非士媯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要他監督這個廢物制作弓箭,他早弄死了他。他乃獨子,性子養的從來都是肆無忌憚,打殺起人來,紅了眼誰也攔不住。 也不知誰招惹了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氣,他來此處就是要找人下火的,見這個蠢貨這般畏畏縮縮,躲躲藏藏,越發來氣,抽起人來就往死里下手,這蠢貨不消片刻就被打的血rou模糊,抱頭躺在地上哭叫道:“圖都是夫人畫的,你們去找她,去找她,饒命,求公子饒命?!?/br> “就你說的那個女人,她果真沒死?”士榮收了手,猛踹蠢貨一腳。 “……”見他猶豫,士榮又踹一腳,直踹的蠢貨渾身抽搐,忙拼命大叫:“沒死,一定沒死?!?/br> 士榮就掐腰笑了,“我就說嘛,那美人我還沒嘗上一口,怎會就那么白白死了。還是爹英明,找不到公孫雪的尸首,又從蒲城抓來的奴隸口里得知姬商來過蒲城,又沒人見他離開過,但屠城時又遍尋不到他,定然是趁亂逃了,還是夾帶著公孫雪和美人一起逃了,那個被劃破臉的女尸定然是那個什么妧夫人的?,F在公子重大勢已去,在晉國沒人護著,我看那低賤的嬖人子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笔繕s不知想到什么,登時笑的賤兮兮的,轉瞬又抽了蠢貨一鞭子,“你說美人沒死,那怎么遍尋不到,你快說,她還有何去處,難不成是逃回齊國去了?” “奴不知,奴實在不知?!?/br> 士榮本就不是問他,遂自說自話道:“她一個小女人,孤身一人,別說走出晉國了,便是出了蒲城,若遇不上人也是死路一條,人要是沒死,肯定還在晉國,只要還在晉國那就好辦。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奴名魯駟?!?/br> “哦,魯駟啊,你好生在此制作更厲害的弓箭,本公子走了?!卑l完火,心情爽了,士榮背手在后,人模人樣的離去,徒留一個去了半條命的魯駟在院子里自生自滅。 卻說國都絳城,士媯的府邸。 這日士媯收到來自封地的信簡,打開看過之后就嘆了口氣,招來家宰問道:“還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