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林以軒側耳傾聽,唇邊始終都掛著一抹淺笑,只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眼中的驚異,很可惜,現在是晚上,黎耀楠說得暢快,又哪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你說李明章和周潛?”林以軒沉吟了片刻,掂量著他們的名字。 黎耀楠側頭看他一眼,好奇道:“怎么?你認識?” 林以軒搖了搖頭,笑道:“只是覺得有些耳熟,李明章仿佛是北威侯府二房嫡子,周潛是左都御史家的庶子?!?/br> 黎耀楠驚詫萬分,這樣還叫做耳熟,小夫郎只差沒如數家珍了吧,沒想到他的兩位友人還滿有來頭,不解道:“為何他們不在京中趕考?” 林以軒淡淡說道:“北威侯府原籍金陵,左都御史也是江南出身,他們來金陵趕考很正常,并且他們家中情況復雜,北威侯府自從老太爺去世后,京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家里幾個兒子斗來斗去,李明章這次恐怕也是破釜沉舟,想要拼一拼,至于周潛,唉!他是庶子,嫡母打壓得厲害,縱然金榜題名,恐怕也難有出頭之日,他父親是個老迂腐,家中嫡子不爭氣,為了嫡支顏面,死命地壓住庶出不放?!?/br> 黎耀楠心中有了一瞬間的明了,難怪大家在一起,從來不談私事,恐怕每個人都有不少難言之隱,還當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林以軒記得很清楚,未來李明章會被招為駙馬,雖然從此再無實權,但能保北威侯府延續,也不知對他來說是不是一件幸事。 至于周潛,那是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老實人,可當一個既聰明又老實的人被逼得狠了,爆發出來的狠勁兒反而更加驚人。 夫君的眼光還真毒,交的友人,幾乎全部有所作為。 祝昊焱仿佛成為了一位名士,他死的時候,正是祝昊焱崛起的時候,另外孫瑞思他也曾聽過,只是那時,孫瑞思似乎容顏盡毀,最后投靠了順天府尹,接著又被舉薦給六皇子,末了狡兔死走狗烹,死了也只被扔去亂葬崗。 還有閔博文...... “想什么呢?”黎耀楠見小夫郎發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有?!绷忠攒帪⑷皇?,想那么多干嘛,夫君是夫君,他人是他人,將來有自己在旁邊看著,還怕夫君識人不清嗎?更何況,那幾位確實有真才實學,只是際遇多磨難。 “你放心,咱家不會有庶子?”黎耀楠一臉狹促,只以為他是想多了,聽小夫郎提起周潛的口吻,似乎很惋惜。 林以軒樂得他誤會,佯作驚喜的抬起頭:“真的?” 黎耀楠一拍胸口,保證道:“那當然,你夫君說話,一諾千金?!?/br> 林以軒在心中腹誹,面上卻一點不顯,夫君不要庶子還不夠,若讓他來說的話,夫君還必須不納小,不過一切慢慢來,他不急,目前當務之急,是要把夫君拿下。 “夫君真好!”林以軒羞澀的笑了笑。 黎耀楠心里熨帖得很,攬住他的小夫郎,吧唧一下親了一口。 林以軒在他身上蹭了蹭,眼眸波光流轉,哎喲媽呀,好勾人,黎耀楠只差點沒落荒而逃,后來想想,又忍住了,總不能在夫郎面前丟人。林以軒的舉動越發過份,玩的不亦樂乎。 黎耀楠很明智的決定,結束了這一次的夜間行動。 林以軒覺得很可惜,又讓他給跑了,不過沒關系,明天繼續。 黎耀楠心里很糾結,這種事情,怎么能讓夫郎主動,這會讓他覺得很沒面子,只是心里又有點癢癢,除去開始的不習慣,過程他還是很享受,痛并快樂著。 其實,他之所以跑得那么快,絕對不是林以軒所認為的逃避,黎耀楠很無奈的發現,自己硬了。 早在鄉試之前,他就下定決心,要把小夫郎給吃了,但若情況反過來,黎耀楠游移不定,雖然小夫郎勾引他,他也很喜歡,但這到底是小夫郎吃他,還是他吃小夫郎,面子問題,一定要弄清楚。 林以軒若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吐血三升,早知夫君要吃了自己,他還那么積極干嘛,需知,他也是一個矜持的人。 回到房中,兩人又恢復了正常,他們就這一點好,不會為了什么事情死犟。 轉眼,剛才的那點情趣,就像從未發生,只是言行舉止之間,更多了一份鶼鰈纏綿,一個溫柔的眼神,簡直都能膩死人。 當晚,兩人相擁而眠,睡得很香甜! ☆、第052章 第二天一早,黎耀楠從床上醒來,發現懷里毛茸茸的腦袋,輕笑了一聲,小心把臂膀從夫郎身下抽出來。 梳洗了一番之后,黎耀楠先去鍛煉了半個時辰,這幾個月忙忙碌碌,功夫也那下了,他覺得骨頭都硬了。 出了一身大汗,回到正院,小夫郎已經起來了,此時正在逗孩子,小旭兒如今不僅會啊啊啊的講話,還會翻身,林以軒知道夫君去了練功房,事先便讓人備好了熱水和衣裳,黎耀楠一回來即可梳洗。 這種被人關切到無微不至的感覺,要不要太好。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黎耀楠精神煥發,除了瘦了一些,又恢復到從前豐神俊朗的模樣。 緩步踏入正房,兩米寬的床上,小夫郎正拿著一個撥浪鼓在逗孩子,小旭兒聽著聲音,興奮的啊啊啊小嘴巴咕隆個不停,小手還在面前揮舞,想抓又抓不到,正急得不行。 黎耀楠邁步向前,隨意地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兩人,唇邊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縱容的淺笑。 “你回來啦?!绷忠攒幓剡^頭,靈動的眼眸閃了閃,把撥浪鼓塞在他手上。 黎耀楠一愣,微微有些不自在,只是還沒等他反映過來,小旭兒找不到東西,開始東張西望,癟著嘴巴,眼見就要哭了。 黎耀楠急忙拿起撥浪鼓擺弄,小旭兒的眼神立馬被吸引過來,小手又開始使勁抓東西,玩得不亦樂乎,黎耀楠的動作從生疏,到笑得前俯后仰,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突然發現,逗孩子的這種活,其實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沒過多久,早飯就擺好了,林以軒把孩子抱給奶娘,兩人去了飯廳。 “你多喝點湯?!绷忠攒幠猛霂退?,又夾了一些rou,心里覺得滿意了,這才開始自己用飯。 黎耀楠心里暖暖的,輕聲道:“以后別管我,你自己也多吃點?!?/br> 林以軒淺淺一笑,也沒說應不應允,雙兒在家中規矩雖沒有女子嚴格,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女子來培養,照顧好夫君,本就是他應做的事,況且,一點一滴侵入夫君的生活,讓夫君習慣他,愛上他,原本便是他的目的,林以軒并不覺得幸苦。 飯后,兩人也沒閑著,眼見天氣逐漸轉冷,揚州氣候哪怕較之京城溫暖,現在也是涼颼颼的,四處落葉滿地,倘若再不啟程去京,只怕路上難行,每年到了十二月,更甚者十一月底,京城就會大雪紛飛,他們大人倒是無所謂,可小旭兒才三個月大,萬一有個什么閃失,后悔都來不及。 夫夫兩商議了一番,最后決定走水路,船艙怎么也比狹小的馬車住著舒服。 林以軒早把一切打點整齊,如今家里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忙完就可以啟程。 夫夫兩分頭行動,黎耀楠當天就去了張家,一為賀喜三表哥中舉,二為辭別,三則是請客,自己考中舉人不是小事,離開前定然要擺宴慶賀,老族那邊肯定也會來人,這樣一想,需要忙的事情還真多。 林以軒這邊,先給族中報了喜信,又派人去了碼頭找船,因為要帶上小旭兒,這次乘坐的船,不僅要舒服,還要大,速度也要快,林以軒提的條件一大堆,哪怕價錢不成問題,找起來也比較麻煩。 他們這邊忙得不可開交,另一頭,同樣有人準備去京城。 說來也巧,那家人正是黎老夫人、馬玉蓮和黎耀宗。 至于黎泰安,衙門里有事走不開,他更樂得自家老母和妻子都不在,他在外面養的女人,總算有機會接進府。 黎泰安心里的竊喜且不提,馬玉蓮和老夫人這對婆媳,打從老夫人生病后,關系急轉直下,馬玉蓮乘老夫人病重,奪了她所有的權柄,不僅如此,還弄了不少老夫人的私房。 老夫人心里氣呀,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硬生生氣得又病重了幾分。直到她的小心肝,黎耀宗參加童試,身體這才有所好轉,然而跟馬玉蓮的關系,也成了水火不容。 婆媳兩個狗咬狗,正鬧得厲害的時候,黎耀宗落榜,竟然沒考中秀才,這怎么可能,馬玉蓮當時就驚了,兒子的學問她知道,就連夫子都夸過,說是本次童試沒問題,怎會落榜? 馬玉蓮心里擔心得不行。 老夫人嘴巴上急的冒泡,婆媳兩的戰斗暫緩。 待到黎耀宗一回來,把事情夸大其詞說了一遍,婆媳兩立馬同仇敵愾,心里的恨意更甚,把那小畜生簡直恨到了骨里。 老夫人的心肝胃都開始疼了,想起她白花花的銀子,想起那些被她砸了個稀巴爛的假貨,她心里的恨意,濃烈得更是達到頂峰,就像是決了提的洪水,不停地向她咆哮叫囂。 那些假貨不僅讓黎家丟了大人,還讓他們吃了幾個啞巴虧,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吞,此等大恨,焉能不報。 馬玉蓮同樣氣憤,老夫人的東西,她早就據為己有,如今損失那么多,她心頭豈能不恨,最重要的是,她讓兒子在京城丟了人,誤拿魚目當寶貝,送了假貨給尚書府,還被人給嘲笑,馬玉蓮一想起兒子被人看低,她心里就疼得厲害。 黎耀宗把所有責任全部推卸在黎耀楠身上,人說謊話說一千遍,就連他自己也會信以為真,黎耀宗現在便是這種情況,越說他心里越是覺得,自己科舉之所以不中,肯定是黎耀楠害的,若不是黎耀楠三番四次打擊他,他又怎會心神不定,最后又怎會落榜。 還不等老夫人和馬玉蓮思索出對策,族中來了一封信,明擺擺的斥責,馬玉蓮妾室扶正,名不正言不順,她若再敢找六房嫡支黎耀楠的麻煩,休怪宗族不客氣,休了她這攪家婦,另斥責老夫人為婦不賢,害得黎太老爺膝下無一庶子,子息單薄,但念她年歲已大的份上,族中從輕發落,讓她切記謹守婦德,否則便去家廟罷,正好為黎老太爺祈福。 馬玉蓮和老夫人登時氣得兩眼發黑,然而,再氣再恨,她們也無可奈何,沒想到族里竟會為那小畜生出頭。 馬玉蓮心里恨呀,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他們離開,更不該讓那小畜生過繼,有了父母的名頭,黎耀楠還不是任由自己磋磨,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族里很多年沒有說過那樣硬氣的話,使得她們都忘了,還有宗族的存在,黎府和蘇州老家畢竟沒有分宗,族長若真拿宗法壓人,她們也只能遵從,只是族里欺人太甚,老太爺都死了十幾年,還能被拿出來說事,當真是欺她黎府無人。 老夫人派人一打聽,才知道族里又考出兩個秀才,心中頗為不屑,她的嫡長孫那可是舉人,一百個秀才都比不上。但當老夫人聽說,族里有人去了國子監,更有人去了明微書院,心里立馬就變得不平靜,當即就拍板定案,要帶她的心尖尖前去京城。 至于黎耀楠,她現在也顧不上了,別說前面有宗族壓著,只說黎耀楠身在何方,老夫人就一籌莫展,連人都尋不著,還談什么報復,反正以后總有機會,她也不急于一時。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乖孫的前程,眼見宗兒因為落榜失意,無論如何她也要想法子,為孫兒謀劃謀劃,聽說京里達官貴人多,又有他大哥幫襯,還有尚書府撐腰,老夫人心里打定主意,要帶宗兒前去京城,哪怕只見識一下京里繁華,多結交幾位王孫貴族也是好的。 馬玉蓮心中一動,自然不甘被落下,她是黎耀祖的親娘,探望兒子更加名正言順。 于是,婆媳兩再一次和好,商談去京事宜,十月中旬便上路,竟比黎耀楠啟程還早幾天。 且說黎耀楠這邊,到了張府之后,先去拜見了舅爺和太夫人,接著便向他們稟告了去京事宜,以及黎宅宴客,請他們務必到場。 張大老爺捻了捻胡須,這事他聽小三子說過,此時并不覺得意外,張太夫人卻是紅了眼,一個勁的叫心疼。 黎耀楠無語,只得等她哭夠了,然后慎重的請求舅爺,幫他取字。 張大老爺愣了一下,心里慚愧起來,這位侄孫如今都中舉了,竟然還沒取字,他們是有多粗心啊!冥思苦想了一陣,良久,舅爺口中念道:“東臨,便叫東臨罷,東,貴也,臨,至也,望你以后仕途一路順坦,平步青云?!?/br> 東臨,黎耀楠若有所思,念著名字在嘴邊饒了一圈,慎重對張大老爺行了一禮:“多謝舅爺?!?/br> 張大老爺微微頷首,滿意的點點頭:“行了,你下去罷,小三子也等得急了,你們兄弟幾個好生聚聚,待你去了京城,恐怕機會了難得?!?/br> 黎耀楠笑著應了聲好,快要出到門口時,張大老爺又叫住了他:“去京前,記得把話本送過來?!?/br> “是!”黎耀楠恭敬地回答,心中未免好笑,張大老爺年紀越大,脾氣越發孩子氣,果然是老小老小,當真至理名言也! ☆、第053章 尋到三表哥,黎耀楠很驚異的發現,這一次,二舅父竟沒責罰他。 黎耀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略帶調侃地說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張啟賢翻了個白眼,抱怨道:“爹只差沒把我給供起來?!?/br> 黎耀楠好奇了:“怎么回事?” 張啟賢沒好氣地說道:“還不你出的餿主意,爹知我要進京趕考,樂得合不攏嘴,哪還舍得罰我?!?/br> 黎耀楠輕輕一笑:“這是好事,干嘛沒精打采?!?/br> 張啟賢鼻子一哼,爹不罰他是好事,但那種又溫柔,又親和的態度是怎么回事?簡直讓人受寵若驚,一身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黎耀楠也沒再問他,只不疾不徐地說道:“三日后黎宅擺宴,你要早些過來?!?/br> “嗯?!睆垎①t點了下頭,想到即將分別,心里忍不住傷感起來,愁緒布滿他英俊的臉龐。 黎耀楠懶得看他,詩人情懷要不得,淡淡打斷他心里醞釀的情緒:“我在京城等你來,客房會先收拾好?!?/br> “哦!”張啟賢不傷心了,反正過幾個月就能相聚,只可惜了一首好詩,靈光一閃,還沒來得及抓住,呼啦一下,影兒都沒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黎耀楠接下來去了幾位表哥的住處,這次離開揚州,還不知何時能回來,正好大家聚一聚,以后這樣的機會,怕是少之又少。 一直到晚上,黎耀楠才被張家的馬車送回來,看見燈火通明的正屋,腳下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 兩天時間轉瞬即逝,老家族人來得很快,這次不僅族長來了,他的小兒子也被帶來,一桿人風塵仆仆,看得出為了趕路,他們肯定一收到來信,立馬便從家里出發。 也怪黎耀楠時間定得急,不過他們能那樣及時,確實很用心,黎耀楠對這份情誼記在心里。 次日黎府擺宴,熱熱鬧鬧了一整天,雖然沒有請戲班,也沒有歌舞表演,大家卻都覺得很盡興。 黎敬祥更是開心地喝得酩酊大醉,多少年了,黎氏一族總算又出了一位舉人,來日還要進京趕考,他心里高興啊。 張家人滿懷寬慰,看見黎耀楠有出息,他們也算對得起早逝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