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且說黎府這邊,趕走黎耀楠這白眼狼,馬玉蓮當天就迫不及待,去了景瀾院,清點林以軒的嫁妝。 老夫人得到消息后,心里暗罵了馬玉蓮一句不孝,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人先把嫁妝封存起來,說那畢竟是林以軒的東西,誰都不許動。接著,便以極快的速度,把那些嫁妝全部收攏自己房內。 馬玉蓮氣得一個倒仰,她忙前忙后為了誰,沒想到卻被老夫人給截了胡。 什么姑姑,侄女,在利益的面前,全是渣。 馬玉蓮絞盡腦汁,想從老夫人那摳出東西來。 老夫人年紀大了,越喜歡銀錢傍身,哪怕她兒子孝順,但哪有銀子實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尖尖是馬玉蓮的兒子,雖然也是她孫子,但畢竟隔了一層,年紀越大,權力欲更大,為了黎府說一不二的地位,老夫人說什么也不會讓馬玉蓮得了便宜去。 老夫人心里明白得很,別以為她不知道馬玉蓮的一些小心思,若不是她把銀錢捏得緊,馬玉蓮又怎會那么孝順。 任由馬玉蓮說破了嘴,老夫人巍然不動,不過對于孫子她還是大方,黎耀宗離開的時候,老夫人還塞了他一千兩私房。 黎耀宗對這位祖母那是打心底里親近。 馬玉蓮氣惱不已,只罵自己兒子蠢,老夫人拿了那么多好處,才給宗兒一千兩,這么點小錢就想收買她兒子,做夢。急忙又在兒子跟前嘮叨,務必要讓兒子明白,他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可不能向著外人。 至于外人是誰—— 黎耀宗其實有些頭痛,無論祖母,母親,都是為了他好,無論她們怎么爭,占便宜的也只會是他和大哥,他實在想不明白,母親和祖母這樣爭鋒相對又何必,干脆收拾東西溜之大吉。 當然,臨行前他也不忘把祖母和母親先哄好,讓她們都以為自己兒子(孫子)聽話。 以往有黎耀楠這個眼中釘,老夫人和馬玉蓮的爭斗還不明顯,如今黎耀楠已被掃地出門,林以軒的嫁妝不是一筆小數目,馬玉蓮本就因為出身不好底氣不足,面對這么大一筆銀錢,她哪里還能忍得,婆媳之間的不和也漸漸浮出水面。 她們這邊斗得厲害,月底的時候,商戶前來要賬,老夫人和馬玉蓮傻眼了,看著面前四家商鋪的掌柜,馬玉蓮勃然變色,毫無形象的怒吼:“這是怎么回事?” 幾個掌柜臉色一變,其中一人站了出來,冷冷道:“夫人難道想不認賬?” 老夫人氣得直發抖:“你,你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黎家何時欠了帳,我怎么不知道?”這位掌柜老夫人認得,聽說這家鋪子背后有親王府撐腰,黎家自然得罪不起。 “日前老夫人過壽,從我們鋪子賒了不少物件,說好月底要賬,怎么?你們不承認?”劉掌柜冷冷地看著她們,對這一家子挺看不上眼,什么賢德孝順也只能糊弄糊弄不知情的老百姓,真正的大戶人家,誰心里沒有一筆帳,真以為巴上尚書府就能高枕無憂,不過一個庶女而已。 馬玉蓮兩眼發黑,聲音都顫抖起來:“這,這是老二媳婦賒的......”不關黎府的事。 馬玉蓮話還沒說出口,劉掌柜就一臉不耐煩地說道:“我只知是黎府辦壽宴,統共兩萬六千三百二十三兩,抹去零頭,你們給二萬六千三百兩即可?!?/br> “我這里也有七千六百兩?!?/br> “還有我這,一萬二千八百兩?!?/br> “我這九千兩?!?/br> 幾位掌柜一一報賬,劉掌柜淡淡的說道:“總共五萬五千七百兩,承蒙惠顧,這幾位分別是聚寶齋,云華布行,還有福來糧油店的掌柜?!?/br> 老夫人和馬玉蓮一聽,心都涼了,這幾家鋪子,背后全有靠山,其中云華布行的靠山最低,卻也是御史夫人的產業,她們要想賴賬根本不可能。 馬玉蓮氣得心都疼了,心里恨得牙癢癢,懷疑這是林以軒故意作怪,要不然揚州商鋪那么多,為何卻偏偏找這幾家買東西,恨恨道:“你們找林以軒要去,就是景陽侯府的那個雙兒,他是我家老二媳婦,壽宴事宜全是他在cao辦?!?/br> 李掌柜嗤笑一聲:“夫人莫不是在說笑話,賬單上簽的是黎府,我只認賬不認人,倘若夫人不給,小人也只得上報了?!?/br> 馬玉蓮杵在一旁裝死人,黎府公中帳上面,可沒有那么多銀子。 老夫人氣急敗壞,只是也無可奈何,面對幾位掌柜的咄咄逼人,只能rou痛的掏腰包,讓人取了她的私房銀子出來。 好不容易打發走幾位掌柜,老夫人就氣得病了,一連幾天都吃不下飯,林以軒的嫁妝還沒焐熱,她自己的私房就出去了一大半,她心里怎能不難受,幸好那兩個小畜生已經被趕出府,老夫人立即吩咐大門口,看見那兩個白眼狼就給她打出去。 馬玉蓮幸災樂禍,后來又同仇敵慨,見老夫人吃癟,她心里確實高興,誰讓那老家伙霸占了林以軒的嫁妝,但付了幾萬兩銀子給別人,馬玉蓮又有些難受,那些可都是她兒子的東西...... 婆媳倆的關系立馬復合,有了共同的敵人,也就有了共同的語言,見天的詛咒黎耀楠,讓他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黎耀楠簡直就是她們婆媳的緩和劑。 心里更加下定決心,林以軒的嫁妝要守好,千萬不能讓他們拿回去,畢竟這事她們不占理。 黎耀楠和林以軒一到揚州碼頭,并沒有直接去新宅院,而是回了黎府。 一行人大搖大擺,只差點沒敲鑼打鼓,告訴路人黎家二少爺回來了。 做戲做全套,既然已經過繼,黎耀楠不想留下任何隱患,他跟黎老爺是父子,這層血緣關系切割不斷,哪怕他已經過繼,黎老爺若拿身份壓他,雖然他也可以不予理會,但對名聲到底不好,以后他要在官場上行走,最注重的就是名聲,他不愿自己的前途,讓這一家糟心人給毀了。 黎耀楠要被過繼一事,揚州城大部分人都知道,這份功勞還多虧他自己的宣揚。 到了黎府大門口,不出意外,門口家丁緊守大門,不讓他們一行人進。 黎耀楠也不怕丟人,立馬扯著嗓門大哭:“父親不要孩兒了,為何連門都不讓孩兒進?!?/br> 林以軒一臉黑線,臉頰漲得通紅,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他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黎耀楠哭得悲痛萬分,打罵著家丁,說他是黎家兒子,為何要攔住他,究竟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眼見黎府門口人多了起來,周圍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家丁趕忙進去稟告。 老夫人一聽他們回來,沖著家丁大發怒火,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給我打出去,打出去,讓他們滾!黎家沒有那樣的子孫?!?/br> 馬玉蓮心中恨意難消,悄悄叫了心腹嬤嬤過來,叮囑了幾句,又拿了一張銀票給她。 王嬤嬤點點頭,眼珠子一轉,拍了拍胸口說道:“保證辦好這事?!?/br> 馬玉蓮心中一寬,急忙安慰老夫人:“姑媽,您就別氣了,仔細注意身子,您可是我們黎家的脊梁骨,那兩個白眼狼不必理會?!?/br> 老夫人面容陰沉,她心里恨啊,想起那五萬五千七百兩銀子,她就難受,要不是有林以軒的嫁妝填補,她這會兒只恨不得撕了那兩個小畜生才好。 黎耀楠在門口哭得撕心裂肺:“父親,老夫人,你們都不要孩兒了嗎?” “滾滾滾,別在黎府門前鬧,老夫人說了,黎家沒你這樣的子孫?!奔叶∈芰艘欢亲託?,這會兒對黎耀楠自然沒好臉,更何況還是一個身無恒產的窩囊廢。 黎耀楠悲痛欲絕,連連退后了幾步,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我要見見老夫人,我是她的親孫子,她不可能讓我滾......” “讓你滾就滾,都不是黎家的人了,還賴在這里干嘛,二少爺你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們不客氣?!狈凑戏蛉瞬淮娝?,既然說了打出去,他自然要按吩咐行事。 “不——”黎耀楠大受打擊,捂住胸口黯然傷神。 二十幾個家丁圍著他準備動粗。 黎耀楠垂下眼簾,掩藏住唇角的譏諷,這些家丁如此大膽,恐怕并沒有告訴他們主子周圍有人看熱鬧,馬玉蓮愛惜名聲,定不會讓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兇,不過如此也好。見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黎耀楠也不打算再演下去,一臉悲痛的跪在地上,決絕道:“伯父,黎老夫人,孩兒再跪你們一次,以后定不會再來打擾,從此孩兒便是六房的兒子了!” 圍觀的人見他的稱呼都變了,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看向黎耀楠的目光也變得同情。 黎耀楠從地上站起來,一臉情深,握住林以軒的手。 林以軒被驚了一下,感覺手就像被烙住了一樣滾滾發燙,忍了又忍才沒把黎耀楠甩開。 只見黎耀楠很慚愧的說道:“夫郎,對不起,都怪我沒用,你的嫁妝還在府里,看樣子咱們是進不去了,以后要讓你跟著我一起吃苦了?!?/br> 周圍群眾瞬間嘩然。 林以軒眼眸暗了暗,很快明白他的用意,淡淡道:“咱們走吧?!?/br> 兩人在人們眼中,落魄的,凄涼的,緩慢的,互相扶持著,從黎府門前離開...... ☆、第028章 出了街頭轉角,黎耀楠松開林以軒的手,心中暗暗贊嘆,沒想到林以軒看著像是個男人,小手還挺滑,摸起來很有手感。 林以軒面無表情,心里卻在盤算,如今已回了揚州,單門獨戶自己做主,他身體調養的差不多,這幾日正是好日子,是否可以要個孩子了。 林以軒看了黎耀楠一眼,目光中的算計一閃而過,快得根本無法察覺,轉瞬又恢復了平靜。 黎耀楠心情很好,卻要裝作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此時正憋得很難受,大街上的人太多,他不敢得意忘形讓人看出端倪,只加快步伐對林以軒說道:“咱們快些回去,這幾日先避避風頭,黎家那幾口若是聽到外面的傳言,肯定不會善罷甘休?!?/br> 林以軒輕笑了一聲:“他們不敢,我的嫁妝還在黎府,聽到傳言苦果也只能自己咽?!?/br> “咦!你笑了!”黎耀楠驚詫,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林以軒白他一眼,冷冰冰的說道:“我高興?!?/br> “其實我也很高興?!崩枰呛且恍?,緊接著又大驚小怪:“咦,你竟然還會翻白眼?” 林以軒懶得理他,算計黎耀楠他是一點壓力沒有,他覺得與其等黎耀楠開竅,還不如主動出擊,黎耀楠壓根不喜歡雙兒,等他碰自己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沒那個耐心。 黎耀楠撇撇嘴,覺得林以軒真無趣,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卻不知,林以軒正在思考,怎樣才能將他弄上床,只要一想起能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林以軒內心深處就一陣柔軟,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來。 走到街頭的時候,一個小丫鬟突然迎上來,塞給黎耀楠一團紙條:“二少爺,這是文姨娘讓我給你的?!闭f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黎耀楠莫名其妙,他同文姨娘向來沒什么來往。 打開紙條一看,黎耀楠笑了。 “怎么回事?”林以軒把頭伸過來,黎耀楠展開紙條給他看。 原來王嬤嬤辦事不牢靠,馬玉蓮給了她一百兩銀子,找人收拾黎耀楠和林以軒,可她自己卻貪了一半,結果行事不周,露了行藏被文姨娘發現,文姨娘這些年在府里雖然不顯山露水,但當年她既能穩穩壓住馬玉蓮的風頭,又怎會沒有幾分本事。 黎耀把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了出去,不屑道:“才一百兩?!彼纳韮r有那么低嗎? 林以軒郁悶,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黎耀楠一揮手,指著身后六個下人:“你,你,你們跟遠點,一會看見出事在過來?!边€真是剛想睡覺就送枕頭,借此正好拿下馬玉蓮的把柄,有了白日那一出,再有繼母殘害前妻嫡子,反正他已經過繼,以后就是不認親父,跟黎府徹徹底底斷絕關系,也不會有人說他閑話,只會說繼母不慈,把孩子給逼的。 林以軒不贊同道:“君子不立與危墻之下?!闭l知道王嬤嬤從哪找來的地痞流氓,出了事不劃算。 黎耀楠并不在意,只關切地說道:“你先回去罷,今日累了一天,這里有我就好?!?/br> 林以軒有些惱怒,他像那么膽小怕事的人嗎? 黎耀楠心知他是誤會了,急忙解釋:“我沒那個意思,只不過我從前練過,對付幾個地痞流氓不在話下,你這身細皮嫩rou的,我怕到時候照顧你還來不及?!?/br> 林以軒也不理他,只往和平街那邊走,若是紙條上的消息沒錯,那群人就埋伏在馬道巷,那里也是離開黎府去城南的必經之路。 他們離開黎府,若沒有地方落腳,必然會選擇去城南。 馬玉蓮計算得很準確,只可惜沒料到他們早就買了宅子,也沒想到身邊的嬤嬤會出差錯被文姨娘逮了個正著。 黎耀楠無奈,只得跟在他身后,突然發覺林以軒生氣的時候還挺可愛,整個人都生動起來,沒有平日的死氣沉沉。 來到馬道巷,王嬤嬤很顯然跟這群流氓描述過他們的形態,十幾個人很快將他們團團圍住,其中一個疤臉漢子,還拿著根棍子在手中拍打:“小子,借點錢來花花?!?/br> 黎耀楠蹙眉,沒想到五十兩銀子還能請來這么多人,只怪他對古代物價不熟,醉仙樓吃一餐飯就十七兩,五十兩在平民人家看來,緊緊巴巴可以過三年,但對于有錢人家來講不過是一餐飯錢,也難怪能買動這些人。 “你們要多少銀子,誰主使你們來的?只要你們說出來,我就給你們一百兩?!绷忠攒幯壑泻翢o懼色,跟那領頭的地痞談條件,只要是個聰明人,就會知道怎樣才是對自己最好。 黎耀楠捂臉,到底是侯府公子,林以軒經歷的事情還少,跟這群地痞流氓,哪有道理可講,像這樣的市井混混,沒讀過書不知道好壞,說好聽點是不識時務,說難聽點就是蠢,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懂得厲害關系,林以軒的話只會更加激起他們的貪婪之心。 “喲!這還是個雙兒,大家快來看看,他說給咱們一百兩,瞧他長得還不錯,就不知身子銷不銷魂?!卑棠槤h子色迷迷的盯著他,吆喝著身后一桿兄弟。 林以軒臉色白了白,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哪曾見過這樣的人,聽過這樣污臟的話,眼里的怒火無法遏制:“你們找死?!?/br> 黎耀楠也生氣了,雖然他不喜歡雙兒,但畢竟和林以軒相處那么久,早就把他當作朋友,更何況,林以軒表面上是他媳婦,黎家人竟敢讓人如此行事。 其實他倒是冤枉馬玉蓮了,馬玉蓮只讓王嬤嬤找人收拾他們兩個,卻沒想到王嬤嬤找的會是這樣一群人渣敗類,不過也沒什么區別,反正和黎家的仇是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