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白祁張了張口,竟然失語了。 到此為止了,他從許辰川的語聲中聽出對方做好了準備。這通電話一斷,從此再也沒有交集的機會。 許辰川躊躇了一下,又小聲補充道:“不過人生無常,誰也說不準。萬一有點什么......你不要胡思亂想。偽科學不好,很壞......” 白祁像溺水般深深吸了口氣,心臟揪得發疼。 “我不恨你,白祁,雖然我現在還很生氣,但我一點也不想你死掉。不過是分手而已?!痹S辰川努力擼直舌頭認真地做保證,盡管自己口中說出的分手兩字聽起來殘忍而陌生,“我會活得很好,你也不要死......想想你弟弟和katie,你要為他們活下去呀?!?/br> 他莫名其妙地進入了開解自殺者的模式,聽著十分滑稽。白祁想笑,嘴角還沒揚起,眼眶就有些發燙。 許辰川扯了幾句,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在說胡話,頓了頓說:“我困了,你也早點睡吧。那就這樣了?” “辰川......” “再見?!?/br> “辰川......辰川!”白祁大聲叫道。 許辰川的手指停在了掛斷鍵上,遲疑了幾秒,皺眉道:“你還要什么?” ——是啊,你還要什么?白祁問自己。 “我想......我只是想把早就應該讓你知道的事告訴你,我想讓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因為你有權知道。我想把選擇權交給你,等你下判決書?!?/br> 白祁緊緊地攥著手機,仿佛過了許久,才艱難地說下去。 “但在內心深處,我希望你即使聽完也不會走?!?/br> 像貝類羞恥的內核,被強行翻開曝曬在陽光下,丑陋、柔嫩、不堪一觸。 “我希望你即使認清了我,還會回來?!?/br> 那塊血rou□□裸地攤開在對方面前,只需一個字就能將它燒成飛灰,永世不得超生。 甚至連此刻持續的沉默都灼傷著它,嘲弄它蜷縮的卑微與蠕動的荒唐。 許辰川似乎花了一點時間消化這意思,然后他“哈”地笑了一聲。 “憑什么?” 白祁吸了口氣,心臟僵硬地收縮進了一只針眼,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在血管中結成了冰晶。 許辰川沒有??冢骸皯{什么你說完你的悲慘往事,我就要心軟同情你?憑什么你稍微示弱, 我就又要回去?白祁,你以為我是誰?” 白祁試圖從耳邊拿開手機,手指卻被凍僵般提不起半分力氣。 想要阻擋那意料之中的話語涌入耳中,卻又舍不得,舍不得這或許是最后一次聽見的聲音。 “告訴你吧白祁,我從來就沒有同情過你,因為我沒把你那雙腿當成需要可憐的缺陷。我也從來沒把你的刺當成一回事,如果真那么在意。一開始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又不是受虐狂!”許辰川越說越大聲,“從頭到尾糾結于你那些問題的人,只有你自己吧?因為別人一句話就判了自己死刑,說著不想傷害我卻干著最傷人的事......你問過一次我的意思沒有?” 他帶了鼻音。 “你喜歡我嗎,白祁?” “......” “我可是很喜歡你的!”許辰川斬釘截鐵地說。 白祁忽然間無地自容。 不是因為一直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對方這份顯而易見的喜歡,也不是因為從未回報以對等的感情。而是因為他第一次從對方溫吞水一般的存在里,看清了自己懦弱的倒影。 “我不怕傷害,也不怕付出,我連分手都不怕。人活一世,怕來怕去還有什么意思?”許辰川酒入豪腸,話說得氣壯河山,“談戀愛,沒談成,我愿賭服輸,爭取下次翻本。但你說你不想我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又不是救世主,專門拯救你的靈魂。我還指望著被人罩,被人疼,最好也有人燒水喂藥給我......” 白祁的眼淚一下子滑了下來。毫無預兆的事,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他想,這孩子一定很少被人疼過,脫口而出的標準居然是燒水喂藥這樣簡單。打動他一定很容易,用一點點心就能讓他滿足。 可是自己竟然就這樣錯過了所有機會,守著那不見天日的記憶,和遮擋陽光的恐懼。 白祁仿佛能看見判決書上落下的紅叉。也算是咎由自取。 “我不會回去?!痹S辰川點點頭,像在贊同自己,“我回去也沒有用,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等你走過來?!?/br> 白祁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許辰川沒給他回想的時間:“但不會太久,也許一年,也許兩年......我不知道到哪一天,我就不喜歡你了。不過如果你先放棄了,記得跟我說,我就不等了。喂,怎么樣,出個聲啊?!?/br> “......走過來?”白祁確認道。 “對啊,走過來。用腳走過來?!痹S辰川又打了個哈欠,聲音微弱了下去。 “......那就說定了?!卑灼钫f。 他沒能等到回應。 電話另一頭,耗光電量的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許辰川縮成一團靠在墻角,小聲地打起了呼嚕。 ****** 第二天早上許辰川是被室友搖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