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晚上睡覺的時候,青年從后頭將他抱得死緊,這個力道讓皇帝懷疑自己其實是朝廷欽犯。 “你……睡過去點,朕這樣怎么睡啊?!?/br> 青年伸手揉搓了一會楚梟的耳朵,又親了親,貼在楚梟耳邊,輕聲道:“對不起,三哥?!?/br> 回魂,第三十四炮(補齊了) 青年伸手揉搓了一會楚梟的耳朵,又親了親,貼在楚梟耳邊,輕聲道:“對不起,三哥?!?/br> 楚梟雖被壓得喘氣困難,但又不忍青年露出這樣的口吻,只能暗自忍耐了這個并不舒服的睡姿,青年磨蹭一會后,松開了手臂。 楚梟翻過身子:“你是不是生朕氣?!?/br> “沒有?!?/br> 皇帝趴在青年身上:“你不要睜眼說瞎話?!?/br> 楚岳閉上眼,笑道:“那我閉上眼好了?!?/br> 龍床上幔帳垂下,床內隱有燈光,楚梟從這個角度看著假裝閉眼的青年,感受到對方急促的呼吸和強烈的心跳聲——這些帶給他的不僅僅只是愉悅。 像一個拼圖,終于找到自己最后一塊缺角,重獲新生,才得完美。 “你不要跟朕生氣,朕有朕的難處……”楚梟開始了第二次解釋:“你是不是因為朕去了祥鸞宮所以心里不舒坦?” 想來想去,似乎就只有這里有疑點。 “這些事朕心里頭有數,你要相信朕?!?/br> 在楚岳睜開眼的時候,楚梟竟有些忐忑,他怕看到對方的不信任。 “我沒有生氣?!背朗站o雙臂,抱緊對方:“我生誰的氣都不會生你的氣?!?/br> 那楚梟想不明白,青年時而的憂色,時而的走神,究竟是為了什么。 以前他做人做事,只要掌握好對方的軟處就好,人就是這樣,有貪戀的東西,又有懼怕的事情,只要一手給出甜頭,一手緊緊按住死xue,雙管齊下,何愁馭人不成。 按理說青年這般在乎自己,那主動權絕對是在自己手上,可如今反過來心亂如麻的,忐忑不安的似乎又是自己。 “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鼻嗄晔諗n雙臂,動作比剛剛輕緩許多:“三哥,下午要去練武場么?!?/br> 明明剛剛還在暗自抱怨青年力氣太大箍得他太近,現在對方如他意松了,心里反而空飄飄起來。 但是要他說出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是要陪朕練習?” “可以啊?!背牢⑿ζ饋?,眼角有細細的笑紋:“我最近進步飛速?!?/br> 兩人的頭靠在一起,鼻尖都可以蹭在對方鼻尖上頭,楚梟真的忍不住去蹭了一下,笑道:“你這是想向朕挑戰么?” “唔,臣弟還未寫好戰帖,皇兄要是不嫌棄,臣弟可先顯擺兩手,讓皇兄先過目一下?!?/br> 皇帝被弄的很癢,臉埋在枕下,連連悶笑起來——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般怕癢的:“夠了……夠了,好好好朕就先聽著你的大話,明天要是再輸你再自己看著辦吧?!?/br> 身體再被拉近,其實已經是這么親密的距離了,還是覺得非常不夠一樣,怎么會這樣呢,想知道對方心里頭所想的,想知道對方心里頭現在是在怎么看待自己——別人的想法原本關他什么事?他有必要在意別人對自己怎么看? 楚梟覺得對方已經熟睡了,這才伸手貼緊了青年的手掌。 他很厭煩自己現在這種執拗的貪得無厭,不是不幸福,只是偶爾覺得自己和青年相處中太過小家子氣,英雄氣概煙消云散,甚至莫名卑微起來。 此次出征南蠻是楚梟親自掛帥坐鎮,勢必要一舉就拿下南方這一大塊土地,南方不是什么富裕肥沃的地方,也不具有威脅性——從蠻王到百姓都十分老實乖順,向來自動自覺的趴在那兒不敢動也不敢吠,但是這些楚梟都不管,反正那只是他心里頭那張宏偉而遼闊大版圖的一個小小角落,早晚要收拾的。 這幾年國庫充盈,軍隊換了裝備大量購進塞外馬匹,改進訓練方式,楚梟有心將他的鐵騎訓練的更加鋒利,這次拿南蠻練兵再合適不過了,再者南蠻炎熱,以后若過西邊的死亡沙漠也要經歷暴曬,這次絕對是一場絕佳的提前預演。 軍隊就這樣順順利利的出發了,楚梟原本心情很順暢,策馬揚鞭,如同脫韁野馬非常自在,可沒走幾天他就身體發癢,似是很不舒服,身體發熱,楚梟以為是有點著涼,勉強在車里頭睡了一覺后才發現身上漲起了紅疹,其癢難當,找來隨行太醫一瞧,說是陛下生水皰了。 楚梟精神不佳又乏力不堪,躺在車里直想找東西往身上蹭來止癢,楚岳滿臉憂色的纏著太醫問東問西,長吁短嘆的按住楚梟的手腳:“三哥你別動了,太醫都說了弄破了以后是要留疤的,你忍忍,我給你擦藥?!?/br> 楚梟難過的幾乎要暴躁起來了:“留疤就留疤,朕實在是忍不住了?!?/br> 青年又哄又勸,還亮出自己小時候生水皰留下的疤痕,一個在左眉上很淺很淺的圓形小疤,諄諄勸誘:“三哥聽話,這個呢等過幾天就會消掉了,只要不亂抓以后就一點事都沒有,這幾天還要忍忍嘴,戒戒口?!?/br> 楚梟渾身發熱,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抓著楚岳手臂,粗神粗氣的發著脾氣:“你說!朕是不是得天花了?” “不是,只是長水皰而已,太醫有經驗不會認錯的?!背肋B連否認,堅定的說:“我小時候不也得過嗎,我認得的?!?/br> 楚梟昏昏沉沉的躺在青年懷里,好像只要睡著了身上就不那么癢了:“你……多少歲長的?” “嗯……好像是七八歲的時候,具體時間我也忘記了,當時沒人告訴我怎么辦,我也抓破了好多,身上也留了不少疤呢,所以三哥一定要好好忍住?!?/br> “朕……怎么不知道?!?/br> 楚岳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三哥很忙啊?!?/br> 七八歲又不受寵的孩子——楚岳好像從生下來就一直在被所有兄弟排擠,就連自己的同母的哥哥都看不起他,好像只有自己當時是連排擠都懶得做得,他怎么會欺負這個孩子呢,他根本都看不上他。 楚梟心里就難過起來,為了自己當時的種種惡劣行徑。 這么癢這么難捱的事,他現在這個年紀都覺得辛苦,一個沒人照顧理會的小孩子,又是抱著怎么樣的心情忍受下去的呢。 光是想到這個場景,他就覺得連喘氣都壓抑起來。 幾日后情況更糟糕起來,不僅身體四肢,就連臉部,發下,指縫間都長起了綠豆大小水皰,奇癢無比,水皰壁薄易破,一抓就破。楚梟現在蛟龍遇淺灘,幾乎是全日窩在馬車中生悶氣——那日他叫人拿來銅鏡,簡直都不敢置信這種慘淡面容像怪物一樣的人會是自己。 雖然太醫和楚岳都信誓旦旦的保證很快就會結疤變好,但是現在天氣那么熱,行軍路上條件又有限,光是這幾天就已讓他度日如年,在這種瘙癢下楚梟的脾氣越發的變壞了,見誰誰都不順眼,日日狂躁,無比痛恨自己身上那些布滿的水皰,恨不得用爪將這些惹人厭的玩意全數戳破。 他叫隨行的侍女進來幫他抓癢,水皰旁邊是圈紅暈,既然里頭不能戳,那外頭總可以抓了吧,無奈楚岳在其他事情上都非常好說話,但在這件事上就出人意料的霸道,楚梟忍著難受好說歹說好幾次,楚岳都義正言辭的表示非常不能夠接受,這種事他來做就可以了,何必假以人手呢? 癢磨損了楚梟的耐性,他一腳踹倒了車里頭的放茶水的小桌子,見青年閉目沉默,還是一派堅固不肯退步的樣子,真是反了,反了——楚梟惡狠狠而又悲涼的想,以前他別說發脾氣,就是冷哼一聲楚岳都要跟著變色—— 現在還沒好上多久呢,就竟然敢這樣公然的開始跟他唱對臺戲,跟他擺起譜來了! 因為炎熱的關系楚梟穿了件寬而大的黑綢袍子,半塊胸膛露在外頭,隨著怒氣起伏——這真的不是什么好風景,至少現在不是。 楚梟見青年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盛怒下又莫名的覺得心虛起來。 “你別老盯著朕?!?/br> 他這種樣子連自己看了都倒胃口,更不想自己這種慘狀被其他人看到,這些日子他隔簾議政,一個臣子都不見,像一條被人拔了胡須萎靡不振又羞于見人的龍。 他也不想在楚岳面前顯得丑陋狼狽。 “朕再說一次?!彼詈粢豢跉?,一字一句正色道:“去找人來,別再挑戰朕的耐性?!?/br> 楚岳垂著眼將翻到的桌子擺正,他知道外頭的人是不敢進來的,皇帝此刻怒氣直沖云霄九重天,沒人敢這個時候來觸霉頭。 “三哥,你哪里癢我還幫你?!背篮転殡y的上前去,小心翼翼的環抱著皇帝:“可要找人來就真的不行?!?/br> “為何不行?朕連使喚人來都要經你同意?你以為自己算老幾!” 青年文質彬彬的輕聲說:“被人看了不好吧?!?/br> 楚梟幾欲膽裂吐血,他一個大老爺們,有什么不好的,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好! “三哥,我來幫你就好了?!?/br> “你以為自己是千手觀音有千手千目是不是?!背n推開他冷笑:“朕現在全身都癢,你就是把手指頭宰下來都不夠朕用!” 青年太過漂亮的眉毛皺了起來,與楚梟面對面的坐著抱起了雙臂,楚岳穿著簡單,但無損迫人的英俊,長發梳理的的很整齊,眼下只有淡淡的黑影,似乎是很多天沒好好休息過了。 等楚梟認識到這個問題后,兩人目光恰好相接,楚梟頓有些無力回天之感,頹然的坐回床里。 青年趁勝追擊的又蹭了上前,伸手撩起楚梟的前發:“對不起三哥,若是其他人來,我心里頭會不舒服,你能體諒我嗎?” 楚梟心里咒罵一聲,也不曉得是生自己的氣還是惱楚岳,自己才是患病的一方,憑什么要自己去忍耐,難道不是應該楚岳對他千依百順嗎? 經歷過最為艱難的幾日水深火熱后,楚梟身上的水皰開始漸漸結疤,膏藥擦上去后也起了作用,不再奇癢難耐,楚梟的狂躁跟著水皰一起萎縮了,心情也漸漸回復了過來,這日駐軍扎營,楚岳說找到前方山里頭有處冷泉,水質奇好,太醫也說適合療養,于是楚梟便下令在山邊多停駐幾日。 他們領了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上了山,讓侍衛們守在了離泉不遠的地方,楚梟這些日子被掏空了體力,食欲又不好,身體就虛了起來,他被楚岳牽著往上走,遇到有水的潮濕地方,楚岳便半蹲下身子,說要背他過去。 楚梟回頭看看,林間枝葉茂密,應該是看不到這邊的情景的,他忍住微笑的沖動,咳了好幾聲,這才做出一種不甘不愿的姿態——青年的肩寬而有力,他的頭抵在青年肩膀上,每走一步青年肩上的衣料就會磨蹭到自己的臉頰上。 他臉側微微發熱,也不純粹是因為摩擦的原因。 “等朕老了,你也要這樣子?!?/br> 生病的時候……雖然知道自己難以伺候又討人嫌,但是還是想見到自己喜愛的人,就連發氣都只想對他一個人發。 知道這樣想有些不可理喻,但是有什么辦法呢,其他人只是在伺候他,楚梟現在深刻意識到伺候和照顧其實是不同的。 林中有風穿過枝葉,楚梟怕對方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拽緊了對方肩膀:“朕說的話你聽到沒有?!?/br> 青年微微回頭,笑了起來:“等三哥老了,那我不也老了嗎?!?/br> 楚梟脫口而出:“怎么會?” 青年笑意更濃,穩穩的背著楚梟向前走:“怎么不會呢?我只比三哥小幾歲而已啊,等三哥老的時候,我也是個老頭子了,到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力氣抱得動三哥?!?/br> 他想象不到楚岳也會有老去的一天,這是一個很難以描繪的圖景,楚梟不愿細想,只把手伸進青年的發間,胡亂的搓揉一番,楚岳騰不出手來制止他,只能含糊的抱怨了幾句。 陽光透過婆娑的枝葉落在他們身上,點點光影,楚梟用手勒緊了青年的脖頸,隱隱前方有水聲傳來,他希望青年能走得再慢些,再慢些—— 他想和他一直這樣在一起。 回魂,第三十五炮 楚軍一路攻城略地,只用了不到三個月就攻下南蠻一大半城池——對楚梟而言南蠻本來就是處小的可憐地方,奪下一大半土地也不算什么,他只是喜歡中間讓人熱血沸騰,似又重回過去的過程。 南蠻士兵身上所配裝備陳舊,不堪一擊,被慶軍鐵騎下從上到下蹂躪得七零八落,早早的便失去了抵抗的斗志。蠻王死撐不下去了,終于派來使臣向慶帝呈上降書。 楚軍駐扎在會寧城里,這里是南蠻第二大重地,出會寧城在往南走百里就是南蠻國都南城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鷲嶺。 只要翻過它,南蠻國都才真正入手。 會寧城里有處皇族別宮,楚梟就暫住在此,他會見使節的時候也是一身戎裝,絲毫不懼熱也不嫌重——他一旦興奮起來就不會感覺炎熱,楚梟沉醉于身上的重量,當然還有征服的快感。 南蠻人說話鼻音太重,語速慢,咬字呢,字字咬歪,來者說的雖是慶國語言,偏偏說什么楚梟還一個字沒聽懂。 楚梟命岳王上去,好好念一便使者手中降書,楚岳領命上前,和在場老一派的行事作風不同,青年在談吐上總是顯得文雅許多,他接過使者手中降書后,還微微欠身:“有勞了?!?/br> 在楚梟眼里南蠻人都長得一個樣,黝黑,除了黑真是沒有第二個印象了,岳王風姿俊爽,再與旁側的蠻人一相對比,真像珠玉被放在了瓦石間。他靠著椅背,闔眼聽楚岳朗聲念完,略一沉吟,在坐直身子后又慢慢傾前去,笑道:“如果朕說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