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白衣青年才如夢初醒般,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微臣段錦容,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楚梟直接坐上主座,皮笑rou不笑,慢條斯理的打量這兩人:“ 六弟,朕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你們了?” 楚岳的眼瞳驟然緊縮,像被人狠踩了尾巴的野貓,平時臉譜化的表情也有四分五裂的趨勢,“ 皇兄,您別誤會,我和錦容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今天——” 他笑出了聲,像是被青年的緊張逗樂了:“六弟,你說朕能誤會什么?嗯? ” “ 皇兄,您怎么今天有興致來臣弟這里……提前給臣弟說一下也好,臣弟也好準備?!?/br> 楚梟半真半假的說道:“ 朕想來看看你而已,你有什么好準備的——把人給朕準備好就行了?!?/br> 楚岳一愣,不知所措的:“ 看我?” 如果不是這屋子還有第三個人,他一定會和楚岳好好聊聊,但現在楚梟心情欠佳,支起下巴,手指一曲敲了幾下桌面,哼聲:“ 朕渴了,你們說那么久話,也該休息會了?!?/br> 茶很快上上來了,楚梟抿了口茶,手指繼續隨意的敲著椅把手,攪得所有人都心都隨著這不輕不重的聲音上下鼓動。 “ 你叫段錦容?” 楚梟居高臨下的看著青年:“ 抬起頭來給朕看看,好生的臉,你在哪個地方供職?” 青年跪久了,膝蓋開始發疼,但皇帝陛下并沒有讓他起來。段錦容小心翼翼地回答:“ 回陛下,微臣是翰林院編修?!?/br> 楚梟恍然大悟,原來是翰林院的,難怪他如此的沒有印象——楚梟記性一向很好,朝中人員眾多,什么名對什么臉他心里一般都有數。 不過翰林院他就去的少了,一群書生能鬧出什么事,省心的很。 “ 原來是翰林院,好地方?!?nbsp;楚梟放下茶杯,掃了眼楚岳,若有所指的:“ 好地方啊?!?/br> 文人,吃飽了就能撐出來風花雪月,悲情萬丈。 楚岳咳了聲:“ 皇兄,最近那套《趙史》的編撰就是段大人負責的?!?/br> “ 嗯,年少有為,很好?!?/br> 段錦容的皮膚又白又薄,現在透著一股蒼白的弱氣,咬著下唇的樣子文秀無比,這一切都毫不保留的暴露在楚梟的視線下。 “錦容,謝……謝皇上夸獎?!?/br> 楚梟不喜歡這種書生似的孱弱,會讓他生出一種捏碎對方的欲望。 “ 六弟?!?nbsp;他知道自己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即冷峻又無常,沒辦法,他不能去涂改楚岳的過去,所以過去有怎么樣的夜晚他也懶得去想去追究了,“ 段大人如此一表人才年少有為,你可不要隨便耽誤人家啊?!?/br> “ 這些私事,朕不想去管——你們都是國之棟梁,別敗壞了朝中風氣?!?nbsp;楚梟站了起來,走到白衣青年面前,狀似和藹的按住對方削瘦的肩膀:“ 朕的六弟若是有什么對不起段大人的地方,朕在這替他道個歉?!?/br> 楚梟感覺得到對方的身體因為心驚而顫抖不停,他自認惡人,無論是脅迫還是威逼都可以用得心應手。 身旁的青年輕聲說了句:“ 皇兄,臣弟沒有對不起他,您胡說什么?!?/br> 怎么聽都有點埋怨的口氣,楚梟銳利的眼往青年那里一瞪:“ 你先住嘴?!?/br> 段錦容像只被獅子銜在嘴里的白兔,無能為力的偷覷了楚岳一眼,希望對方能說些什么,可惜楚岳在被皇帝這樣一瞪后,就聽話的站在一旁,明明是被喝叱了,但臉上卻像有了喜事一般,眼里光彩游移。 能人多勞,既然楚岳下不了這個手,那就由他來斷了眼前這人的癡心妄想。 “ 怎么,段大人不肯答應?” 跪著的人艱難的吐了口氣,像是絕了希望一般,眼里的光亮又死灰復燃:“ 陛下,我對岳王是真心的?!?/br> 楚岳臉色一變,愕然于段錦容的無法無天,“ 你胡說什么?” 楚梟松開了自己的手,語露好奇:“真心?行,你繼續說說,朕聽著?!?/br> “ 皇兄——” 楚岳大步上前遮住跪著的人,“ 別聽他胡扯,臣弟陪您出去逛逛?!?/br> “ 不瞞皇上,岳王與臣之前兩情相悅……” 楚岳嘴角一抽,眼露狠意:“ 你閉嘴?!?/br> 事態一下子就亂了起來,楚梟沉住氣,拉住瀕臨爆發的青年,扯到自己后頭。 楚梟低估了文人對風花雪月的執著,段錦容此刻為了表達自己真摯的愛意,已經將其他事全數拋在了腦后,“ 微臣對岳王一片真心,還望皇上成全!” 楚梟抿嘴笑了起來。 成全?世間沒有什么好事會是由成全而來的 ,這世道,得靠爭取。 成全靠的即是別人的憐憫,顯然他善心缺缺,做不來這種好事。 “ 你想要朕的六弟?!?nbsp;楚梟語帶諷刺,“ 你要得起嗎? ” 白衣青年頓時語塞。 “ 朕的東西,是你能要得起的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點我點我進入我吧——愛!就進入! 是前幾章梟叔壓倒小六的插圖,哦也~謝謝舒挽歌童鞋! 回魂,第二十二炮 “ 朕的東西,是你能要得得起的嗎?” 此話一出,屋中那兩人皆是呼吸一頓,各有各的呆樣。 他的東西——別說是碰觸了,光是肖想,那都是罪。 楚梟還正欲再說些什么,手臂忽有力道傳來,原來是青年握住了他的手腕。 青年漲紅了臉,一瞬間似是將所有條條框框都踩到了腳底,直接頭也不回的拖著楚梟往外走了幾步。 他習慣性的要叱喝,卻硬生生的忍住了,任由青年動作粗魯的將他扯拉到了屋外。 屋外雜英滿綠庭,春光復多情,除去那批腰桿挺直如同鐵鑄的黑甲侍衛,一切都讓他心曠神怡。 他看到楚岳后頸脖間那便白皙的肌膚,因為是被拉的那一方,所以入眼的都是青年寬闊的背影。 誰敢走在皇帝前面——誰人敢用這樣一個背影來迎接皇帝,在禮法面前,這都是要殺頭的罪過。 楚梟扯動了一下嘴唇,用另外的一只手打了個手勢,正要上前的侍衛們便立刻沒了動靜。 手腕上被勒出了紅圈,他從未被誰這樣手把手的牽引過,身為君主,最恨的就是有人礙在他前面左右他的行動思維。 所以現在這種觸感太過神奇,而且力氣還那么大,以至于他可以真切清楚的感覺到有股從未嘗試過的熱氣正沿著灼熱的血液,酥酥然的往身子里鉆。 楚梟被青年拉到了一處清靜的林園邊上,樹叢深處,穆穆清風,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像光靠這種沉默就能掩蓋住現在逾矩的事實。 楚梟眼皮一掀,先是掃視了兩人手手相交的地方,視線再慢吞吞的往上移。 他的視線似已達到庖丁解牛的境界,專挑青年身上軟弱的空隙下手,像是要將對方的衣物甚至皮rou都一層層的扒拉下來,直至一絲不掛,坦誠相見。 “ 朕的話還沒說完,你拉朕出來做什么? ” 楚梟牢牢的把握住主導權,冷冷發問。 楚岳連眼都不眨,雙頰潮紅蔓延,挺直的鼻子上甚至有薄汗沁出, “ 皇兄,還是臣弟帶您四周逛逛吧?!?/br> “ 朕剛才的話沒說完?!?nbsp;楚梟下巴微揚,不理會楚岳的避重就輕,“ 不逛?!?/br> “ 可是——” 楚岳招架不住,腆著臉道:“ 跟那個人說那么多做什么,皇兄您好不容易來臣弟這里一次,白白把時間……花在那人身上。 ” 其實青年的話沒錯,他的時間那么寶貴,怎么可以亂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可楚梟還是心頭不順,道:“ 誰讓你惹這些風月情債來污朕的眼,你以為朕心思多到管你這種破事?” “ 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絕對不牽扯其他——” 楚岳這樣急急解釋:“ 是他自己誤會,不管我的事,皇兄你要信我?!?/br> 楚梟留意到,只要是在獨處間,青年對他一緊張就會連‘臣弟’這個自稱都會省去,不由就起了逗弄的意思,眸里閃過趣意:“ 你要不是做了什么,別人能誤會你?你當朕沒聽到么—— 六弟,陳世美做起來滋味如何?” 楚岳的臉明顯一僵:“ 陳世美,我嗎?” 楚梟斂笑:“難道是朕么?” 其實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也是在浪費時間,同樣是在浪費,為何一邊愉悅,一邊卻是煩心意惱。 看著一個人慢慢衰老直至死去,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感覺呢,楚梟想起從前楚岳的自言自語。 是了,楚梟恍然大悟,忽然有了某種覺悟——就像守著一顆種子,看著對方從花開絢爛到暮暮老矣,最后變成什么都無所謂,一灘泥,或者一把灰,都要放進心口上,就算是入了墳,也要擱在心坎上——為自己殉葬。 “ 你配那個人,是太浪費了?!?nbsp;楚梟收回翻滾不停歇的心神,道:“ 眼界還是可以……稍微放高點?!?/br> 楚岳神色復雜的緊盯著對方,卻并不能從楚梟這張俊傲的臉上看出其他的端倪,不可捉摸,不能預測,一如往常。 “那皇兄以為,臣弟可以如何?” 楚岳話中帶澀,剛才的輕松對話似乎讓他忽然有了訴說的勇氣。 無論理智再如何堅似城墻,在這樣春風遲媚的日子,總會有些無法控制欲望會像春杏一般蔓延過墻,亭亭風動—— 執意惹春。 楚岳于是深吐了一口氣:“ 皇兄……臣弟沒有選擇的余地,這不是眼界的問題。其實只是湊合在一起過日子的話,找誰都可以,甚至是找段錦容也是可以的——他其實長的很好不是嗎?對臣弟又真心,放高點做什么呢?只是過日子的話……其實誰都可以?!?/br> 楚梟頓時不得其解,他慢慢琢磨出楚岳口中那股退而求其次的憋屈氣,再想著自己最近的心意和所作所為,頓時在替楚岳微微難過的同時,也為自己鳴起了委屈,“ 誰要你和人湊合著過日子,你想湊合朕都決不允許!” 楚梟在明晃晃的陽光中揚起自己被握著的手,銳氣十足:“ 你看看自己牽的是誰的手——朕的弟弟,你當是誰都能配得上的嗎?” 手中力道明顯一縮,楚梟臉皮不動,五指聚攏,硬生生的將對方的手按穩在自己手心里,楚岳眼底蒙蒙,在短暫的茫然后,臉上又浮起一抹笑。 “ 皇兄是太看得起臣弟了?!?/br> “……” “ 皇兄對臣弟這么好,實在是……” 楚岳鼻翼一動,是在笑,但估計是自己都無法忍受這種虛而假的聲音,倉促停住后,沉聲說道:“ 實在讓臣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皇兄能信臣弟,臣弟就已滿足了?;市值谝淮蝸沓嫉芨?,臣弟帶您四周看看,好么?” 在楚梟暗沉的視線籠罩下,青年將自己的手,從對方手里緩慢的抽了出來。 兩人的手都是握慣兵器的,老繭叢生,僅僅是這樣程度的摩擦,都讓楚梟有種下一刻就會有焰氣灼灼騰出的錯覺。 “ 好,你便帶朕周圍走走?!?/br> 楚梟旋身走出樹叢,綠林外已站滿了侍衛,將剛才寧靜安和的空氣全數堵在了身后。 楚梟的手此刻隱在長袖中,順勢一擦,就將里頭不知屬于誰的細汗在袖內抹了干去。 原本的閃電偷襲戰就這樣胎死腹中了,不——是他猜準了戰頭,卻沒有估中最后戰事輸贏。 不關戰力本身的事,只是就像放羊的孩子,說慣了謊,已經得不到什么信任了。 其實現在兄弟兩相處的已比最初好上了不知多少,但還尚未到能讓楚梟可以滿足的地步。岳王府的構造早就爛熟在他心里,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而且這條路,實在是熟悉的讓他閉眼都可摸索過去。 楚岳不著痕跡的想將楚梟引導到另外一個方向,無奈楚梟就是認定了那兒,楚岳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在遠處游移—— 那是個乍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庭院,并沒有什么可以值得人去留意的地方。 楚岳壓抑住心頭那陣熟悉的古怪之意,卻聽楚梟寡淡著聲調,問:“ 這兒,以前住著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