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各種高八度的扭曲聲音刺激著他的耳膜,他的眼前也浮現出了一些光怪陸離的馬賽克一樣的色塊。他的大腦暈眩,呼吸困難,雙腿也像是埋進了水泥里,動都動不了。他的理智并未缺失,但是身體卻無法控制,除了嘔吐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打過了多久,有人給肖九套上了個帽子,臉上也糊上了一層溫毛巾。聲音和色塊全都被隔絕了,肖九的感官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沒有昏過去,雖然暈乎乎的,過了不知道多久,肖九自己把已經變冷的毛巾拿了下來,發現自己半躺在一輛熟悉的車里——老爺子的車。 他坐起來,只是一個動作,就讓安靜的世界都讓變得吵鬧了起來,不過還好,還在他能夠接受的范圍內。不過,這也不能說是吵鬧,而是痛哭聲…… 無數的哭泣聲,現實的,還有非現實的。悶熱的空氣中,傳來濃烈的血腥氣味。 “九九?九九你沒事吧?”有一只手在眼前晃悠,晃了半天肖九才驚了一下,看清了眼前的人:“師父,我沒事……” “真沒事?” “沒事?!毙ぞ艙u搖頭,指著那一片混亂,“師父,這個……” “別看了?!崩蠣斪诱谧×诵ぞ?,“你的感覺太敏感,那邊剛安撫下來,但也是敏感的時候,你的視線過去,誰注意到了,又是麻煩?!?/br> “嗯?!毙ぞ劈c頭,不過看表情他還是有點木木的,老爺子看著肖九遞了瓶水給他:“喝點水,靜靜心?!?/br> “師父?!毙ぞ爬蠣斪?,“師父,今天這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別亂想,就是意外?!?/br> “可是事情發生之前,我感覺到不對勁?!?/br> “那就更別亂想,我們這種人,在即將遇到意外的時候,總會比其他人更敏感些。尤其是像這件事,完全是天災了?!?/br> “今天晚上別回你的地方了,和我一塊回去吧?!笨葱ぞ乓琅f意識消沉,老爺子勸著。 肖九點了點頭:“師父,那邊還需要人幫忙嗎?呃……對了,我的情況最好別過去?!彼B看都可能引發問題,更何況是過去幫忙?老爺子的手放在了肖九的肩膀上,卻讓肖九剛才沉重的肩膀,反而輕松了許多,“謝謝,師父?!?/br> 這時候,正有個黑衣人走過來:“祖師爺,是師叔祖吩咐的,找骨灰的事情?!?/br> 肖九立刻抬頭,老爺子示意黑衣人繼續說。 “對方一開始隨便拿了個壇子過來,但里邊根本不是骨灰,是綠豆粉?!毙ぞ诺哪樕揪碗y看,現在幾乎可以說是青黑色了,只是耐住了性子,而顯然陳述這件事的黑衣人也是很憤憤然的,“繼續問,他們一開始說吧骨灰倒在了路邊的樹底下,問哪棵樹他們卻說忘了。后來還是那家的孩子還不錯,偷偷告訴我們,說有女的用五萬塊買走了骨灰,但是誰買的,買走什么用的,卻不知道了?!?/br> 知道是被賣的,肖九竟然忍不住有點高興,雖然很肯定買家就是造成星期二異常的原因。但那也比把他的骨灰隨便倒在路邊的樹底下好。 “不過,那個壇子我們的人還是買了。因為壇子過去確實是裝骨灰的……” 也就是說,壇子里可能還是剩了一些骨灰的殘渣的,雖然很少。 老爺子突然推了一把,力氣用的很大,把肖九推得差點躺回車里去,又踢他在外邊的腿:“快走,你身上剛才的氣,就像是突然躥高的火苗一樣,別在這找事?!?/br> “師父,孫哥呢?” “他還是太弱,得在醫院里躺上三五天了,別管了?!?/br> “嗯,那我就老實走了?!毙ぞ判α艘幌?,不過他自己都知道一定笑得很難看,等他老老實實的坐回車里,另外一個黑衣人開車走了。 臨走的時候,肖九找到了之前蓋在他臉上的毛巾,把毛巾蓋在臉上,看向事故現場——毛巾可不薄,況且離得太遠了,已經超出了他瞳術的可見范圍,所以,其實他什么都看不見??墒?,能夠想象。 老爺子說這事是天災,意思是人力無法挽回的,老天爺必定要讓那件事發生的,包括他們這些人,也是無法制止的。確實,細想想這事從頭到尾都是無數的巧合,一個巧合沒有符合上,就不會有這么大的傷亡,可是偏偏所有的巧合就連在一塊兒了。 就好像,老天爺偏偏要讓這件事發生,要讓那些人死。按照發生的過程來講是人禍,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看,確實就是天災了。 注定的無可抗力。 而肖九想著,發生在他身上的這些事,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肖九回到家的時候,星期二的“骨灰壇”也被帶來了。肖九打開,里邊半罐子的綠豆粉,一聞味道就清楚了。肖九抱著這個罐子,想著不管撥弄這件事的到底是人為還是天為,他總該道一聲謝,因為讓他認識了星期二。 “星期二,你其實也挺喜歡吃綠豆冰棍的,所以……和綠豆粉在一起應該不算太難受吧?”嘆一口氣,肖九這也算是自我調節了。 121迷糊 肖九抱著壇子,感覺整個人累得厲害。 他雖然也見多了生生死死,但不是那種的,不是那種屠場一樣的場面的。還活著的人,和死了的靈魂,都在哀嚎。 頭又開始暈了,孫亮昏倒不是因為他膽小或者暈血,而是那種剎那的沖擊,對于他們這些感覺靈敏的人來說,比凡人大得多。 肩膀垮了下來,就像是背后背著沉重的包裹,肖九抱著罐子,躺倒在了沙發上。只是中午過了一點而已,肖九覺得自己像是中暑了一樣,頭暈目眩想要嘔吐但卻吐不出來,自己也知道出汗的話會好很多,可是很干,不只是皮膚,喉嚨甚至眼睛也干得要命。就像是被架在燒烤架上烤著,就要被烤干,烤裂了。 要打電話,自己的狀態不正常,要找個認識的人……肖九大腦的運轉也有些卡殼,視線也有模糊,但就算這樣他也能意識到自己掏手機的手動作慢的要命,更要命的是,一只手挪開了,另外一只抱著罐子的手就有點拿不穩了,他身體也有點歪斜,結果就是罐子明顯在朝下掉。 趕緊用最快的速度兩只手抱住了罐子,另外一個結果就是肖九倒在了沙發上,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昏迷了還是怎么回事,但是眼皮真的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了…… 黑暗的隧道,似曾相識的地方,可是第一次他過來的時候,跑起來還算輕盈,第二次他雖然只能站在一個地方不動就像是卡進來一個裂縫也沒有身體上的不適,第三次,如果確實還是這個地方,肖九的身體狀況就差得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來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跑的,只是覺得身上背后很沉,腳底下更沉,他總有一種頭重腳輕要跌倒的感覺。 隧道里不是應該很陰涼嗎?為什么這里這么熱?好熱…… 肖九吞咽著,但嘴巴里可供吞咽的只有焦躁,喉嚨的噏動反而讓他更加饑渴。 怎么回事?甩著頭,可是額頭上同樣也沒有汗水。 肖九的腳步,從奔跑漸漸變成了走路,他的頭很疼,開始思考為什么自己要跑?為什么朝這個方向跑?為什么……不停下了休息? 他這個狀態就和長跑的人一樣,不過現實中可能有醫護人員把他伏在一邊休息,也可能他只是假疲勞他自己扛過去就沒事了,可是現在不行,肖九的腳步越來越慢,因為他總覺得有人在跟他說“快跑,快跑”。 “誰?誰……”混混沌沌的聲音,肖九自己都聽不明白,卻是他能發出的最清晰的聲音了,他的舌頭好像都干裂了,聲帶也仿佛出了血,說話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好像沒人回答,又好像有個人在說話。像是距離很遠,又像是就在他耳邊。 總歸他是聽不清的,聽不清到底有沒有人說話,說的是什么,說話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