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他以為這世上最好的感情,就是不管面對怎樣的困難,面對多少艱難險阻,哪怕相隔萬里,哪怕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只有彼此知道世界另一端的那個人其實從未放棄過自己…… 施夜朝和顧落認識多年,從最初的相見陌路到如今的兩敗俱傷,施夜焰參與的并不多,但他所看到的這些,已經足夠讓他了解這份感情在兩人心中是何種分量。 或許人們最大的錯,就是一次一次的高估了自己,總以為能夠承受得來,卻在真相揭開的時候一敗涂地,不堪一擊。 但一切的陰謀與傷害,嫉妒與恨意,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只有顧落能看清,只有她能做得到,因為上天只給了她這一條路。 施夜朝那時并未真的想向他開槍,施夜焰懂他的眼神,他的右腕在k國傷過后尚未恢復到從前的靈巧程度,估計也算到顧落會拼命阻止,但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槍,施夜焰相信絕非顧落故意。 …… 認真回憶著當時那支槍從顧落手中掉落后的每一個細節,忽然意識到那之后她幾乎沒有再使用過右手…… 因為了解過盧伽雷氏癥,一個可能性在腦中清晰起來,施夜焰心口堵著,竟也澀澀的疼了起來。 一個無意的擦槍走火,碎了兩個人的心。 “程小姐?!彼鋈婚_口道。 程笑妍在專心處理施夜朝的傷,頭也不抬,并未吭聲。 施夜焰打量著這個冷靜的女人,說出心中猜測?!澳銇韼臀覀?,是因為某個人嗎?” 程笑妍微微抬了下頭,口罩遮住了她的臉,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注視著他,又看了眼昏迷之中的施夜朝,然后低頭繼續手術。 “我答應過她,不告訴任何人?!?/br> 她講英語,因此句中那個“她”已經給了施夜焰答案。 那是早在k國出事之前顧落拜托她的一件事,也是程笑妍在爆炸之前必須狠心離開的理由。 施夜焰久久不語,偏頭看窗外無盡的黑夜,暗忖著顧落的心思,為了和施夜朝一刀兩斷的今天究竟做了多少的準備。 …… …… 手術很順利,施夜朝失血過多,昏迷了很久,然后開始高燒不斷。 程笑妍用了很多方法依舊無法降下他高熱的體溫,只能選擇最原始的方法物理降溫,用軟布蘸著酒精擦拭他的身體。 期間,施夜朝反復醒過幾次,但意識始終是模糊不清的。 三天后,他終于睜開了眼睛,施夜焰一顆心才算放下,端了水喂了他少許?!案杏X怎么樣?” 施夜朝覺得全身無力,嘴唇發白,揉了揉沉重的頭,嗓音沙啞得驚人?!八??” “誰?” “顧落?!笔┮钩凵駲C械木訥,抓著施夜焰的手看了看他腕表上的時間和日期?!盎槎Y怎么樣了?72準備好了沒有?” “……”面對他的語無倫次,施夜焰愕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澳氵€好嗎?” “滾?!笔┮钩撊踔翗O,說這簡單的幾句話都像要耗盡力氣,然后迷迷糊糊的竟又閉上了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 施夜焰愣在他病床前久久失語,一旁的程笑妍微不可聞的嘆氣?!耙粋€人高燒四十二度以上,又長達十個小時后,是會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不要擔心,何況他都燒了這么久,沒燒壞腦子都是萬幸了?!?/br> “他這算什么?” “選擇性失憶?!背绦﹀麥y量著施夜朝的血壓,目光悠悠道:“或許是他的潛意識替他做了選擇,忘掉記憶中讓他最痛苦的那些事?!?/br> 就像發燒,它并不是一種疾病,只是身t體在抵抗感染時的一種癥狀。 而在施夜朝的心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又在抵抗著什么…… …… 數日后,施夜朝被72帶來的人接回加拿大。 紀翎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陸迦樾的事,在這些事情后,她竟把許多的愛恨看透了,沒有像72以為的那般憤恨暴怒,考慮了良久,只道:“把那個孩子領來給我看看?!?/br> 72猜不透她的心思,偷偷瞄了施夜焰一眼,見施夜焰微微頷首才領命而去。 母子二人,一站一立,紀翎對他充滿歉意,卻又不知該怎樣開口?!癳ric……” 施夜焰知道她要說什么,不在意的揮揮手?!澳勒嫦嗑秃?,其他的不必多說,即使我不在施家,也還是您的兒子?!?/br> 施拓辰和紀翎確實虧欠了施夜焰很多,但是能用來做彌補的東西少之又少,且施夜焰早已釋然,他不需要任何彌補,紀翎一句召喚,一個眼神便足以。 “顧落,為什么要這樣做?”紀翎早看出她在隱藏著什么,但一直以為她對施夜朝的感情至少能夠保證他不受傷害,是她看錯了人嗎? “她做任何事都有她自己的理由?!笔┮寡嫱┮钩姆块T?!耙院笤撛鯓?,只有等evan醒來后自己決定?!?/br> “我以為,顧落是愛evan的?!奔o翎搖頭嘆息,轉身離開。 施夜焰扯出抹苦笑:evan,她是愛你的,這是不管有多少陰謀多少傷害,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事情。 你的女人,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女人。 …… …… 施夜朝沒有趕上施拓辰的葬禮,當然,也沒有趕上自己的婚禮。 他真正恢復意識那天,醒來第一句話,依舊是:顧落呢? …… 作者有話要說:肥來了,更新,然后去約會~ 朝哥的選擇性失憶真是虐哭我,當然,這種失憶是暫時的~不是狗血失憶= = 朝哥??!顧落是這世上最愛你的女人。 ☆、【刻之入骨】 第九十六章 若沒有顧尹,沒有施夜焰,或許施夜朝和顧落直到死也不會有這樣一段感情,或許永遠只是擦肩而過的一對路人。 籌備多時的婚禮被迫取消——不,是延期。 這是施夜朝的意思,72沒有任何猶豫按他說的去將有關婚禮的一切事宜延后,施家對此舉的緣由并未多做解釋。 顧落曾說過,他有畜s牲一樣旺盛的自愈能力,受了再重的傷也能很快恢復。 施夜朝能下床的那日就去祭拜施拓辰,72和紀翎跟在他身后,感受著沉默之中壓抑的悲傷。 沒人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經歷這些事情之后,他似乎變得更難捉摸。 就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竟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自那邊過來。 陸迦樾同他一樣一身黑色西裝,面色凝重,手里捧著一束花來到施拓辰的墓前獻花然后深深的鞠躬。 施夜朝低頭看他,轉而問紀翎?!八趺磿谶@里?” 紀翎的表情十分淡然,看著陸迦樾的目光里并沒有太多排斥,反而對施夜朝有幾分諷刺?!澳阋呀浐退腥诵妓悄愕暮⒆恿?,又給他改了姓施,怎么,我不該讓一個有你姓氏的孩子來祭拜你父親?” 施夜朝被堵得沒話說,陸迦樾對紀翎非一般的禮貌,畢恭畢敬的叫了聲夫人。 紀翎頷首輕輕點了點頭,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陸迦樾,記得那天72帶這個小男孩來施家的時候,她很意外陸迦樾的年紀。 “你是顧落的兒子?” 陸迦樾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是我媽咪,但我不是她生的?!?/br> 紀翎向72求證,得到肯定的答復,招手喚他到自己身邊,托著他的小下巴仔細瞧了瞧,樣貌上確實沒有像顧落的地方,但是眉目間的氣質卻極其神似?!澳憧芍牢沂钦l?” 陸迦樾當然知道,所以才會如此的緊張?!叭绻皇俏易鲥e了事,evan也不會出此下策,他是為了保護我和媽咪,他愛媽咪?!?/br> 以為紀翎是為了私生子那一事才要見他,陸迦樾急著解釋,為施夜朝“脫罪”。紀翎詫異這孩子的話,“關于他們之間的事情,你還知道些什么?” 陸迦樾低下頭,眼底有些紅,帶著哭腔的嗓音莫名的牽動紀翎心中那根脆弱的弦?!拔也恢缷屵錇槭裁匆@樣做,只知道媽咪不是壞人,她一定有她的理由,但絕對不是為了傷害evan,絕對不是?!?/br>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能如此肯定你媽咪不想傷害evan?”紀翎苦笑。 陸迦樾唰的抬起頭,小臉鼓著,眼神堅定,像是她的話是對顧落的一種侮辱:“你會把你的孩子托付給一個你想去害的人嗎?并且讓他們在同一屋檐下日夜相處,告訴他不管怎樣都要像愛她一樣愛那個人嗎?我媽咪不會!她愛evan!” “為什么?”紀翎喉嚨發脹,哽咽的反問:“為什么你們每個人直到現在都還相信顧落是愛他的,并且對此沒有半點懷疑?不是親眼看過他的傷嗎?那會有假?” 這個問題超出了陸迦樾的理解范圍,他無法回答,卻仍舊一副堅定的樣子,眼淚始終在眼圈中打轉兒,倔強的不肯流出來。 他身后一直沒說話的72終于平靜的開了口:“我也相信?!?/br> 紀翎眼神充滿不解,72在陸迦樾身前蹲下,動作輕柔的以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濕潤:“夫人,您沒有和顧小姐長時間接觸過,如果有,您也會相信的?!?/br> 陸迦樾忍不住張開小手抱住72的脖子,把痛苦掩藏。 72輕輕的拍著他因為隱忍而一抽一抽的身z子,眼底升騰起微微的潮濕?!邦櫺〗闶沁@個世上唯一不會去害evan的人,哪怕是為了eric,為了任何人?!?/br> 沒有人比72把他們一路走來的一切看得更清楚,所以沒有太多原因,更不需要太多理由,她就是相信顧落,她在這段感情中付出的,絕對不比施夜朝少半分。兩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救贖彼此的人,永遠不會有背叛對方的那一天。 紀翎猜想,這或許也是施夜朝心中所想,不然對于一個沒有新娘的婚禮,他的決定不會只是延期,而非取消。 面對施夜朝,陸迦樾的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依賴,但又因他冰冷的表情而膽怯。 施夜朝眉目微垂,陸迦樾小腦袋揚著,一大一小,沉默著對望,有很多話想問對方,但一個是不知如何開頭,另一個是不敢開口。 于是作罷,施夜朝戴回墨鏡轉身走下臺階,陸迦樾在72暗中遞過來的鼓勵的目光下追上去。他太著急,下臺階時沒收住腳步,因慣性身t體向前沖了出去,施夜朝反射性的伸手把他凌空抱了起來,然后再將他放下。 這個簡單的動作抻著了傷,施夜朝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緩了緩,嘴角的弧度才不再那么僵直。陸迦樾一臉自責和擔憂,顧不得其他,小手小心翼翼去擦他額角疼出的冷汗。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施夜朝沒有抗拒,陸迦樾眼中全是心疼。 司機把車子開過來,施夜朝上了車后并沒有關上車門,陸迦樾在車外遲疑了片刻,也跟著鉆了進去。 紀翎注視著這一幕,本以為陸迦樾會被施夜朝丟出來,但車子就這樣開走了。 她很難想象施夜朝會接受顧落的“私生子”,但是今天只這幾個簡單的舉動已經足夠證明她以為的那些都是錯的。 顧落這個女人,究竟有著多大的魔力?不知不覺的得到了施夜朝全部的容忍與疼愛。 剛才那一幕,連她都不禁產生一種錯覺,仿佛那個孩子是兩人在多年以前不小心留下的種,是上天在此時留在施夜朝身邊最大的安慰—— 與希望。 …… 施家這場風波,終于以一個所有人都出乎預料的結局收場。 原本外界認為多年前被迫退出施家的焰少會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對施家甚至施夜朝實行打擊報復,誰料想卻是他傾盡全力不計后果把施家從破產的死亡線上拉回來,那一對曾經拔刀相向的兄弟如今依舊各處一方,但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