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

    也許是他看錯了，但心如刀絞的痛比身體的痛楚強烈太多太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個人眼底最初的痛苦與掙扎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狠絕寒冷，是強烈到前所未有的殺意。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隔空交流的眼神，綠頭巾倏地放下表，揚聲告訴布克：“時間到！”

    布克呵呵一笑，一鞭甩過去，纏住顧落的腳踝?！拔医o你們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的仁慈只有這么多?！闭f罷示意綠頭巾動手。

    就在此時，施夜朝忽然拔出匕首，右手靈活一轉動作奇快的將之狠狠插入綠頭巾心臟的位置，同時叫了聲顧落的名字。

    顧落抓起一把泥土灑在瘦男人的臉上，另一只手搬住踩在身上的腳，在自己側身時用力一扭，咔吧一聲將其扭斷，恰好揚手接住施夜朝丟過來的匕首坐起身沒有任何遲疑的直接刺進瘦男人的喉嚨。

    ……

    瘦男人臨死時仍不甘心的睜大了眼睛，綠頭巾食指至死都沒能扣下扳機。

    只剎那間，布克僅僅剩下兩個兄弟，他心口一怒，收回鞭子把顧落拽向自己。施夜朝迅速撲過去想要抓住她的手一排子彈就已經飛過來打在他們即將碰到的手之間的地面，揚起的灰土與雜草形成一道阻礙生生隔開了兩人。

    施夜朝撿起綠頭巾的槍剛想回擊，便因眼前的畫面愣住了。

    布克鞭子的另一頭緊緊纏住顧落的脖子，她跪在地上一手拽住鞭子，另一只手高舉依然緊握的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深深的扎在布克的胸腔。

    兩名手下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呆住了。

    而施夜朝看到的卻是顧落下*身暈染出的一大片深色血跡，那一瞬間，饒是他也不知道該有怎樣的反應。

    兩名手下很快走震驚中醒過來，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一人挾持顧落，另外一人剛想開槍便被同伴喝斥住。事已至此，群龍無首，他們只想完成任務拿到傭金，不想賠上性命。

    兩人挾制著顧落往后撤退，施夜朝的槍始終未離手，射擊姿勢保持不變，咬破了嘴唇逼自己冷靜，瞄準其中一人毫不留情將其擊斃。

    挾持顧落的灰頭巾不敢置信他在這種情勢之下還敢貿然開槍，終于慌了手腳，槍狠狠頂著顧落的頭，自己則躲在她身后威脅：“你不怕我開槍嗎？你不想要這個女人的命了嗎？”

    顧落用唇語向施夜朝發暗號，他輕易槍口瞄準顧落的眉心。

    三，二，一！

    顧落驀地低下頭，施夜朝果斷扣動扳機。

    猝然又一聲槍響，灰頭巾眉心中彈，兩秒鐘后轟然倒下。

    顧落接住灰頭巾手中掉落的槍，以槍為支撐站住了身子，她捂住小腹，低頭注視染了血的褲腿，幾乎不敢去看施夜朝的眼睛。

    當她鼓起勇氣抬頭，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任何表情，連他的嘴角都是沒有弧度的。

    顧落幾乎溺斃在他的沉默之中。

    施夜朝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住心中奔涌的情緒向她走過來，步子有些趔趄。顧落才發現他的腿中了槍，施夜朝接住她的身子用盡力氣抱在懷里，頭埋在她頸間，很久才能發出聲音。

    “你讓我終于知道什么是——”他再度深呼吸，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恐懼?！?/br>
    顧落被他抱得難以呼吸，小腹依然墜痛，她眼底盈著巨大的哀傷，啞著嗓子：“孩子……”

    “顧落！”施夜朝打斷她，偏頭咬住她頸側的皮膚，不知在克制著什么連牙齒都在微微的顫抖：“你在……足以?！?/br>
    顧落強忍著眼淚和那些永遠無法說出口的歉意，扯下他的手臂，撕開衣服綁住他的傷口止血，攙扶著他往回走。

    但就在這時，施夜朝背后驀地一痛，隨之而來的是全身迅速麻木的感覺——不，是逐漸不再有感覺。

    顧落只覺得他身子一僵，然后整個人跪了下去，她嚇了一跳，忽然看到他背上的不知什么時候中的麻醉針管。她拔掉針管，咬牙舉起槍對準那片茂密的灌木叢。

    麻醉針的劑量不小，施夜朝口中只能發出一個字：“走！”

    走？

    哪里走得了。

    灌木從后一下子涌出數個手持武器的男人，各個強壯如牛，全副武裝，其中一人的手里正舉著一支麻醉槍。那人帶著墨鏡，沖她勾勾手指。

    即便回不了頭，施夜朝也知道身后是什么情況。

    他目視前方樹叢中晃動的人影，在視線變得模糊的前一刻終于認出為首那人的身份，奮力抬手抓住她，“徐——璈?！?/br>
    沒錯，是徐璈。

    率領athena一隊人前來的徐璈。

    戴著墨鏡的男人見此不慌不忙再次扣動扳機，另一只麻醉針射中顧落的肩，不過兩秒，她手里的槍仿佛有千斤重，隨后掉落在地。

    對方過來兩個人把她扛在肩上就走，整個世界被倒轉，顧落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徐璈來到施夜朝身邊，艾斯和一隊戰友正向她奔過來。

    槍聲四起，有人喊她的名字，然后黑暗降臨，一切銷聲匿跡。

    幸好。

    ……

    ☆、第75章 刻之入骨：

    第七十三章。

    似乎有很多人在旁邊呼喊叫嚷：

    血壓！

    心跳！

    輸血！準備電擊……

    顧落想睜開眼看是誰在說話,又是誰在叫她的名字，眼皮卻仿佛有千斤重。

    漸漸的,周圍一切的聲音消失了,凜冽的風聲和子彈射出槍膛的聲音取而代之。所有的聲響相互交織，吵得她頭痛欲裂,有人扯著她的身子,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手腳絲毫動彈不得。

    她……死了嗎？如果是,為什么依然感覺如此沉重；如果不是，為什么沒有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腦海深處反倒有一個人的影子總是揮之不去。

    顧落拼盡了力氣嘗試看清那個影子,但越是努力心里越是難受，像被一張網罩住了心然后一再收緊，收緊,把她勒得血rou模糊，切割成一塊一塊的。

    直到最后，周圍忽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

    那一刻儀器上顯示她的心跳為零。

    另一處手術臺上，被全身麻醉處于手術中的施夜朝全身劇烈的抽搐了一下，睫毛掀動，眉間微蹙，心跳和血壓飆升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醫護人員亂作一團，徐璈臉色鐵青立于一旁，身上沾著的屬于施夜朝的血漬還未干涸。

    帳篷外，艾斯帶著兄弟們空手而歸，等候發落般杵在那里。見他那樣的表情，徐璈用不著多問，雙臂橫在胸前，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霸僬?！不可能一點兒線索都沒留下?！?/br>
    艾斯頷首，掀了帳篷一角往里面探了探，眉頭緊蹙：“得送他到別處醫治，這里不行?！?/br>
    “那他在路上就得死?！毙飙H眸色深重：“他若出了事，施家不會輕易算了?！?/br>
    有人上前和艾斯耳語，他臉一沉：“施家已經有動作了?！彼戳搜弁蟊?，目光和徐璈一對：“施先生明天一早就到?！?/br>
    幾分鐘前大洋彼岸的陸迦樾被修剪植物的剪刀劃破了手背，鮮血立即從整齊的傷口爭先恐后的冒出來。他心中莫名不安，忍不住跑回房間撥通施夜朝的電話，結果無人接聽，再撥，還是一樣。

    陸迦樾想了想，帶著僥幸的心理撥了顧落的私人號碼，出乎意料的竟不是關機狀態。

    鈴聲響了很久終于被人接起，陸迦樾興奮不已：“媽咪？”

    那邊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個男人稍顯冷漠的疑問：“你是誰？”

    陸迦樾心下一跳，立即掛斷。

    這個電話讓顧尹莫名其妙，忽的，他腦中有東西一閃，翻開手機回看來電。那是來自溫哥華的號碼，沒聽錯的話，方才話筒那邊是個小男孩的聲音。

    但就在他捕捉著其中的某些微妙的東西時，原本緊閉雙眸的顧落驀地吐了一口鮮血，氧氣罩被噴濺了一片駭人的紅。

    顧尹在那時被醫生告知一件事：“顧先生，她——懷孕了！”

    然而還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顧落的心跳和血壓急劇下降，顧尹一時間口不能言，如遭雷擊，竟就這么看著她最終停止呼吸……

    ……

    ……

    次日清晨，施拓辰的私人飛機在k國落地，顧尹隨后趕到。他腥紅著雙眼，抿唇繃著情緒。

    醫護人員仍然在搶救施夜朝，手術臺下到處扔著染了血的紗布。施拓辰把視線從奄奄一息的施夜朝身上移開，在顧尹以及他身后的athena隊員身上掃視，目光凜冽似極寒。

    徐璈艾斯一左一右站在顧尹身側，裝備不離身，分明是護主的姿態。

    顧尹眼底翻滾著激烈的情緒，卻始終一言不發。這暴風雨前的寧靜，讓氣氛越發劍拔弩張，在場的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時刻戒備著。72對徐璈非常忌憚，上前一步用半個身子擋在施拓辰左側，負手而立，悄然握緊手里的槍。

    最終，這份讓所有人感到壓抑的對峙由施拓辰打破：“顧落呢？”

    顧尹看向徐璈，徐璈則表情難看的搖搖頭：“下落不明?！?/br>
    見顧尹要發難，艾斯立即插話：“對方撤退迅速，早有準備，已經加大力度去追查了?！?/br>
    “早有準備”四個字讓施拓辰擠出一個冷冰冰笑：“athena就這點能耐？”

    頓時，徐璈和艾斯的臉像被揍了一拳，顧尹上前一步：“就是‘這點能耐’才沒讓施夜朝客死異鄉！”

    話音一落，施拓辰身后一片撥槍聲，72的槍口甚至直接頂在他的眉心。幾乎在同一時間athena舉槍上膛瞄準目標一系列動作就如條件反射般干脆利落，艾斯手里改裝的m16對準72的太陽xue，藍眸一眨不眨，食指虛扣扳機。

    氣氛仿佛一根即將崩斷的弦。

    全場只有一人未動，徐璈。這是他最擔心的狀況，終究還是發生了?！笆┫壬?，請你手下的人冷靜，事情還沒查清楚，顧落生死未卜，施夜朝的情況很不樂觀，不要在這個時候做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的事?！?/br>
    施拓辰波瀾不驚，不動聲色，僵持半晌后終于輕點72的肩。72不甘心，但徐璈說得對，她緩緩把槍口從顧尹眉心移開，不忘給了艾斯一個挑釁的眼神。艾斯眉毛一挑，藍眼閃過一絲戲謔，亦跟著收槍。

    顧尹面沉如水，施拓辰開口道：“你，或者顧白裴，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其中含義不言而喻，顧尹先前壓著的火爆脾氣終于爆發，“交代？我還想要施夜朝一個交代！顧落是在他手上出的事！”

    施拓辰狹長的眼彎出一記諷刺的弧度，甩給72一個眼神?；杳圆恍训氖┮钩粠ё?，由施拓辰身后更優秀的醫療團隊接手。

    72是最后一個離開的，她帶人去南方信號來源地撲了個空又和施夜朝斷了聯系就知道他一定遇到危險，卻怎么都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她眼神里的懷疑太明顯，顧尹擰眉：“你主子就算是死了，至少還有個全尸！顧落現在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

    72嘴角輕輕一翹，“我不清楚做這件事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真相總會浮出水面的?！?/br>
    顧尹眼眸微瞇，72丟了一樣東西給他：“顧先生，好自為之?！?/br>
    她轉身離開，顧尹把那件東西捏在手里，心頭再度一片陰霾：那是他給程笑妍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