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我跟觀世音菩薩是親戚?”傅津南抖出一根煙叼在嘴里,一邊找打火機一邊問。 只這輕描淡寫、毫無重量的一句疑問,唐晚就意識到今夜壓錯了人。 眼波流轉間,唐晚朝人輕聲呢了半句打擾,便低著腦袋匆亂離開現場。 第2章 剩下的路就不讓我送了?…… 夜越來越深,三里屯的熱鬧才剛開始。 唐晚從demon出來才發現她之前走的后門,正門在前面那條街,這會正是酒吧營業的好時間。 望著各色各樣的人走進走出那道印著熒光的玻璃門,唐晚不禁恍惚。 有那么一瞬間唐晚懷疑,懷疑關潔被打這事到底有沒有人知道,又或者有沒有人發現今夜酒吧的駐唱歌手不見了? 這個夜晚好像只有唐晚一個人知道關潔是誰,知道關潔被打前最后一通電話打給了她,也只有她還在為關潔的突然失蹤不安、擔心。 想到這,唐晚心不在焉收回視線、抱緊手上的書本規規矩矩站在路口等出租車。 時不時有一輛車從唐晚身前滑過,每路過一輛唐晚便抬頭瞧一眼,抬了不下四五次頭都沒等到一輛空車。 等得久了,唐晚翻出手機又給關潔打了個電話。 這次終于打通。 “唐晚?”關潔的嗓子發出來的聲音宛如破鼓敲出來的,又啞又澀。 得到關潔回應,唐晚心里暗自松了口氣,以防萬一,還是穩妥地問了句:“你沒出什么事吧?” 關潔躺在醫院,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見被人安排在了高級病房,關潔眼一挑,齜牙咧嘴回:“被扇了幾耳光,沒什么大事?!?/br> 聽到關潔的痛呼聲,唐晚抿緊嘴唇,問:“發個定位,我過來找你?” “你出校門了?”關潔一驚。 唐晚抱緊書本,盯著對面的大屏幕,回:“我現在在三里屯?!?/br> 這下輪到關潔沉默了。 — 電話掛斷,唐晚等到一輛出租車,上車就跟司機報了關潔發過來的地址。 這個點路上還算通暢,唐晚很快到達醫院。 直到在病房見到關潔本人,唐晚吊著的那口氣才徹底松懈。 關潔的傷口看著嚴重,可大多都是擦傷,沒斷胳膊斷腿,除了臉上的巴掌印有點駭人,沒什么大礙,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 看完傷口,病房陷入一陣詭異的氣氛,兩人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對方。 唐晚最先反應過來,搓了搓手,表情不太自然:“你今晚——” 意識到有些話不適合說,唐晚表情尷尬地抿了下嘴唇,沒再繼續問。 關潔了然地掃一眼唐晚,主動接下唐晚沒說完的話:“你想問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唐晚不怎么問別人的私事,也不太聽八卦,只是對關潔這樣的女生,她多少有點好奇,她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關潔是一個不受規則限制、也不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她做的事在外人看來或許離經叛道,可她是活得最真實的一個。 唐晚羨慕關潔的真實,這是她身上最缺乏的東西。 沒等到答案,關潔自個兒盤起腿、披著白被罩坐在病床上,頂著臉上紅紅的巴掌印主動跟唐晚講起今晚的遭遇。 第一句話就是——他媽就一瘋子,哪兒是什么名媛大小姐。 唐晚眼皮一跳,心驚膽戰地聽關潔講接下來的遭遇。 “我想想——晚上九點多,我剛唱完一首,就聽到風聲說有人要打我。我本來沒當回事,哪知道還真有。一來就三個大漢,為首的那個還是祝政的未婚妻。那我哪能跟人硬碰硬,自然是跑唄?!?/br> “嘖,這女人應該忌憚祝政,沒敢下狠手。只扇了我幾巴掌,又踢了幾腳。反正這事跟祝政脫不了干系,這高級病房應該就他調的。有福啊,我還有機會享受這待遇?!?/br> 關潔說這話時滿臉輕松,眉梢還帶了抹得意,好似這場毆打不但沒讓她損失什么,還讓她得了福。 唐晚詫異,問:“這事就這么算了?” 關潔臉上的笑意rou眼可見地淡了下來,沉默片刻,關潔喉嚨深處發出疑問:“不算了能怎么辦,難不成跟那群人杠上?” 話畢,關潔攤了攤手,滿臉無所謂:“我只是個小小的駐唱歌手。我連下一年的學費都得靠自己賺了才能交得起。你應該知道我名聲有多差,就算這事我想追究,也沒人信,你說是不是?” 唐晚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說:“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br> 關潔嘆了口氣,朝唐晚鄭重其事地看了眼,說:“你別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好意。雖然你今天管的是我的事,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這輩子都不要沾染這類人,你斗不過?!?/br> “你性子太溫順,會吃虧?!标P潔又說。 最后一句算是關潔的警告,唐晚猛然意識到這姑娘活得通透,看得也清楚。 可有時候命運的齒輪不是她想停就能停,也不是她想往哪走就能往哪走。 唐晚想,她這輩子應該是繞不開傅津南的。 他這種人只見一面就注定忘不掉。 關潔第三天才出院,唐晚中間去過醫院幾回,有次還碰到一個男人跟關潔在病房里大吵,好像是關潔那個有錢的男朋友。 不過因為那件事,他倆鬧崩了。 關潔也不當回事,只輕描淡寫說一句,老娘又單身了。 經過這事唐晚兩人感情倒是好了不少,回到學校兩人時不時約在一起吃飯。 關潔偶爾也跟唐晚說幾句自己的事,唐晚則當個合格的聽眾,陪著關潔坐在無人的地方喝點酒、抽根煙。 — 這天,唐晚去學校附近的舞蹈室上最后一節舞蹈課。 剛換上舞蹈服,還沒來得及穿舞鞋就聽見角落里有人在哭。 唐晚沒理,繼續彎著腰穿舞鞋。 腳尖一抵,整只腳便伸進了軟底足尖鞋,接著,唐晚捏起絲制鞋帶繞了一圈腳脖捆了起來。 角落的人哭個不停,邊哭邊跟電話里的人講:“他這種人我怎么敢死纏爛打啊?!?/br> “我可不想放棄他,他這樣的,就算我不圖他錢圖他身份,光那張臉我也愛啊?!?/br> “我跟他就見過兩面,只知道姓傅,其他什么都不清楚。不過他很大方,我那晚就替他喝了點酒就給了我二十萬?!?/br> “沒發生關系,但我覺得他性.冷.淡,肯定不是我的問題?!?/br> 聽到姓傅兩個字眼,唐晚下意識抬頭望了眼角落里的女生。 這才發現女生就是那天晚上從傅津南車里走出來的那位。 原來,只見過兩面啊。 還性.冷.淡? 換好鞋,唐晚穿著緊身開叉黑裙跳得格外認真。 舞姿輕盈、襯得身形曼妙、腰細腿長。隨著動作幅度的變化,一個又一個高難度動作被她展現出來。 練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唐晚終于停下。 女生早已不見,舞室只剩她一個人。 唐晚換衣服才發現后背濕透,身上滿是汗味,簡單擦了下汗水,又往脖子上噴了點香水才提著包離開舞蹈室。 走出去才發現天早黑了。 離學校雖然不遠,可步行也得二十幾分鐘。等紅綠燈的間隙,唐晚掏出手機翻了一下消息。 通話記錄里躺了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李慧蕓打的。 怕有什么急事,唐晚直接撥了回去。 響了兩聲就被對方接聽,唐晚率先問:“媽,怎么了?” 李慧蕓在那頭嘆了口氣,說:“剛剛你周成康周爺爺去世了。晚晚,你要是有空就請假回家一趟。畢竟這位周爺爺可是你梁叔最尊敬的長輩?!?/br> “你梁叔對你怎么樣你心里也有數。這些年可全靠他,要不是他,我們母女倆恐怕也——” 李慧蕓沒說透,意思卻跟唐晚明確傳達出來了——無論她有沒有空都得回去。 “我這周五就回來?!碧仆黹]了閉眼,啞著聲回。 “最近學習壓力大不大,有沒有去學舞蹈?晚晚,你梁叔經常跟人夸你舞蹈跳得好,還夸你懂事,你可別忘了練?!?/br> “對了晚晚,最近周醫生給你開的藥還在吃吧?效果怎么樣,要是不行,我再讓他給你開兩副中藥試試。你情緒不能太激動,遇到事了別著急,萬事慢慢來?!?/br> “媽!”唐晚胸口起伏不定,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手上的舞蹈服被她攥緊,攥成捆結的麻繩,手背骨頭凸起、青筋冒了一根又一根。 “怎么了晚晚?你別激動、別激動,聽mama的話先冷靜下來?!?/br> 李慧蕓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她好像在安撫一個三歲小孩,而不是一個20歲、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成年人。 明明之前的李慧蕓不是這樣的。 唐晚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裝成忙碌的樣子,咬唇回:“沒事。我這不方便接電話,先掛了?!?/br> 電話掛斷,唐晚心里很煩躁,只覺手上拿著的舞蹈服礙眼。 有那么一瞬間,唐晚很想撕碎它。 — 唐晚到校門口已經晚十點,門口空蕩蕩的,沒什么人,準備刷卡進去,結果翻了半天都沒找到???。 保安大爺見了,眼一斜,嘴一癟,陰陽怪氣問:“是不是又忘記帶了?” 接著不分青白吐槽,“你們這些學生就是太不懂事,整天丟三落四的,只顧往外面跑?!?/br> 唐晚剛想回一句就見保安大爺不停招手,試圖阻攔旁邊緩緩靠近的車輛。 “社會上的車得先登個記才能進去。沒登記進不去?!?/br> “大爺,我就r大畢業的,您不認識我了?”背后傳來男人散漫、慵懶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