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眼看上去面容雌雄莫辨，但繪畫之人卻很好的將對方的神韻自筆端勾勒出來，飛入雙鬢的雙眉透著凌厲和剛毅，一雙美目微微低垂似是藏了一絲憂傷，自眼底深處又透出無端莊嚴，整個人看起來至潔又高貴。

    奇怪的是畫上的人雖然有一頭秀麗長發可那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卻像是一襲僧袍，手上還持著一串念珠。

    “誰允許你碰朕的東西？！”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夜未央一跳，他竟然太過于專注于畫上的人都沒有覺察到房間里多了一個人。

    夜未央抬起頭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寂天殤，原本以為這個陰晴不定的皇帝又要發火了，可寂天殤似乎被畫上的人吸引了一般只是盯著畫看，那眼神是夜未央從沒想到過的帶了些溫柔和莫名的悲愴。

    “請皇上恕罪，微臣不知道這是皇上的畫?！?/br>
    “還不讓開？”雖然語氣不太好，寂天殤倒也沒有責難他，夜未央趕忙把畫放下到了一旁，卻突然覺得寂天殤的眉眼和畫上的男人有些相似。

    出神之余，夜未央聽寂天殤抱怨了起來：“今日之事雖是籌集到了一筆不小的數目，但那些老頑固卻一個個的跑到朕跟前又是哭又是鬧的，實在煩人?！?/br>
    夜未央暗自腹誹，這寂天殤先前聽了他的主意對他是一陣威嚇，后來可是比他還要積極，想到寂天殤在宴會上的那番慷慨陳詞，夜未央只能說寂天殤就是一個厚臉皮心機深的皇帝，哪個大臣和寂天殤過不去了估計沒啥好下場。

    在案前坐下，寂天殤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尤其是，他們認為這是你給朕出的鬼主意?！?/br>
    夜未央低聲回答：“皇上，這本來就是臣出的主意啊……”

    “該說你聰明還是笨，還不明白嗎？那些人是想離間愛卿和朕之間的情誼啊?！庇朴坪戎?，寂天殤這一句話差點讓夜未央吐出來，誰會和你有情誼，誰敢和你有情誼。

    “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想……微臣離開皇上的身邊，離開朝廷？”反正自己就是個大貪官嘛，夜未央可不認為自己會在朝廷里受眾人歡迎，估摸著備受唾棄還差不多。

    “那群老頑固也不過是借著你來給我找事兒，”放下了茶杯，寂天殤分外不屑的冷笑了兩聲，又對夜未央說道，“罷了，看在你失憶的份上朕就和你把話說明白了?！?/br>
    你妹啊，早該說人話了，夜未央暗暗松了口氣，和皇帝談話怎么就這么累啊。

    “朕問你，你可知朕登基至今多久了？”

    “額——”夜未央頓時卡殼了，他還真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幸好寂天殤也沒打算讓夜未央回答，語氣沉了沉，自己說道：“不過兩年而已?！?/br>
    “朕再問你，你可知道朕的名字？”

    “微臣不敢?！边@個問題夜未央可以回答了，那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出來，古往今來，誰敢在皇帝面前直呼其姓名的，那不是找死嗎？

    寂天殤倒也沒什么反應，只是帶了些嘲諷的笑了起來，語氣間透著些許壓抑又有些狂妄之氣：“天殤，是為大災難也！你覺得先帝為朕取的名字如何？在那些前朝老臣的眼中，朕也不過是一個走了運氣最不適合登上皇位，卻又成了皇帝的一個不合格者罷了?！?/br>
    寂天殤悠悠望向了夜未央：“那些前朝老臣看朕十分不順眼，總是想著法子來找朕的麻煩，試圖以此來打壓朕。在他們看來你和朕一樣都是不合格者，就算你離開了朕的身邊他們也不會因此而放過你，未央，你可愿意做朕的人？”

    “皇上不是說過么，未央一直都是皇上的人，不管是失憶前還是現在，夜未央都是皇上的人?！奔盘鞖懙脑捯刮囱肽苈犆靼?，回答得也干脆直接，在寂天殤的身邊他不一定會死，可要是離開了寂天殤他就必死無疑。

    寂天殤這番話雖然不知道里面有幾分真正的情誼，但至少也算是承認了失憶后的夜未央，促使寂天殤說出這番話的誘因，只怕還是今天的捐款會，夜未央正想著的時候又聽寂天殤繼續說道：“你既已是朕的人，朕對你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未央你且記住朕今日說的話?！?/br>
    語氣一頓，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是全心全意待我，我也全心全意待你?！本故菦]有再自稱朕。

    夜未央心中一凜，不再低著頭，而是抬起頭來直直對上了寂天殤注視著他的雙眼：“未央記住了，定不負皇上厚望?！?/br>
    眼里露出幾分笑意來，寂天殤并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拿起茶杯來喝了兩口潤潤喉嚨之后說出了讓夜未央有些心驚卻又意料之中的話：“這兩年來朕已經給過一些人機會，只是朕的忍耐是有限的，是時候為朝廷注入一些新鮮血液了?！?/br>
    “還記得此前朕與你說過，朕已經抓到了那日在皇城中派人行刺你的幕后指使了吧？”

    “臣記得，是兵部職方司的主事梁英?！边@種事情怎么可能會忘記，一想到那天差點被殺的情景夜未央就不由得胸口一涼。

    “那梁英已經被朕撤了職正關押在大牢里，只是以朱桂為首的前朝大臣卻有意保下他的性命，這其中關系想必你也能明白，”似是想起什么，寂天殤嘴角勾抹一絲淺笑，“大學士朱桂乃是你的啟蒙恩師，你可記得？”

    夜未央老實回答：“臣知道大學士朱桂是臣的老師，但對于詳細過往卻是忘記了?！?/br>
    “忘記了好，忘記了，你下起手來也就不會有什么顧慮了?！奔盘鞖懗蛑刮囱肽菑埫嫒莩领o的臉，淡淡道，“你與朱桂雖然曾有師生情誼，但如今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欲取你性命在先，你對他也不用客氣?！?/br>
    “有些事情你雖然忘了，但卻是確實存在過的，你如果仍然覺得于心不忍的話可以回去問問你的總管，看看以前朱桂這個老師是如何待你這個窮酸學生的?！?/br>
    “臣明白，只是皇上要臣怎么做？”

    “朕不想看到朱桂再出現在朕的眼前，也不想因此被人落下口實，此事就交給你去辦，有什么需要盡管來找朕就是?！背烈髌?，寂天殤含著笑意道，“你想不想知道這幅畫里的人是誰？”

    咦？夜未央聞言微微一愣，低著腦袋低聲說道：“臣……”

    “朱桂的事情辦好了以后朕不但可以堵住那群老家伙的嘴辦了派人刺殺你的梁英，”搶了夜未央的話，寂天殤慢慢將書桌上的畫卷卷了起來，“朕……還可以告訴你這幅畫上的人是誰?！?/br>
    第二十四章天京提督

    賞楓會上立下捐款字據的官員都有戶部的人登門拜訪一一去取錢，雖說朝中多少有些怨言，但畢竟這筆錢是用在賑災上面大部分人都老老實實的交出錢來，此事在民間傳播開來也算是為朝廷謀得了一個不錯的名聲。

    “大人，我們到了?！鞭I子停了下來，夜未央仰頭望去，只見面前兩扇大門上懸掛著一個牌匾，上書雄壯威武六字：天京統領衙門。

    寂天殤給他派了一個不小的任務，估計寂天殤本人也不大相信一個失憶的戶部尚書能單槍匹馬的做些什么，那日在楓林別院里寂天殤特別向他提了一個人，天京統領衙門的老大——天京提督，徐滄海。

    坐在夜未央面前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面容白凈沒有半點胡須，不笑的時候嘴角微微下垂，一雙劍眉直插入鬢，可以說是斯斯文文，也可以說是穩重中帶有幾分隱隱的冷酷。

    聲音低沉帶著淡淡的客氣：“麻煩夜大人親自前來，實在不好意思?！?/br>
    這樣一個穿著淡青色儒衫的男子，外人看上去大概會以為這人是什么大學士亦或者是德高望重的教書先生，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大帥哥居然是個太監。

    “徐大人客氣了?！币刮囱牖匾砸恍?，隨便掃了這統領衙門一眼，這地方應該是相當于現代的首都公安局吧，用來接待客人官員的房間干凈整潔，除去掛在墻壁上的幾幅字畫以外沒有太多的裝飾品，倒是和徐滄海給人的感覺差不多。

    “先喝杯茶，我已經命人去把捐款銀兩拿過來?！毙鞙婧Ｃ嫔蠜]有太多表情，整個人顯得有些冷清冷情，一雙略顯凌厲的眼不著痕跡地掃過夜未央，淡淡開口道，“許久不見，夜大人的氣韻倒是越來越獨特了?！?/br>
    手上執起素雅的青花茶盞，夜未央低頭小飲了一口卻發現這茶居然是花茶，茶水入喉倒也芬芳可口，他開門見山的說道：“你我同為皇上辦事，這客套話廢話我們就暫且略過，想必徐大人應該知道今天我過來的目的?！?/br>
    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夜未央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和徐滄海說開了：“對于大學士朱桂，徐大人有何看法？”

    “夜大人不但氣韻有所改變，連行事說話的法則也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若不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換皮骨之術，我大概要以為現在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個人了?！毙鞙婧Ｃ蛑降恍?，眼神間帶了幾分探究的趣味。

    雖然心里微微一凜，夜未央面上不做聲色，似真似假的說道：“若是徐大人也和在下一樣三番兩次遭人謀害，又壞了腿又摔了腦袋的，估摸著也得變一變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