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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面色幾經變換,又漸漸歸于暗淡,可后來終究被心中的不甘燃起了一點明明滅滅的光,他抬手胡亂的抹了把臉,故作平靜的問:“你說我是恒流,可有何依據?” 裴燁并不如何思考,便緩緩道:“恒流一生最愛桃花,喜歡兔子,愛著白衣,口忌辛辣香蔬、好食甜……若這些都是巧合,可你們連慣常的神態,不經意的小動作都那么相似,若你覺得這些都不足以為證,可你后肩上的桃花胎記,也與他如出一轍,這一切又怎會只是巧合?” 晏江引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心中一時震驚無兩,“這……這東西,不是什么胎記,是那一晚之后,自己長出來的!”莫非……真如裴燁所說一般,自己與那名喚恒流的男子之間,的確有著什么關聯。 “什么?”裴燁愣了一下,抬手落在晏江引單薄的肩上,頓了頓,輕聲的問他,“我能看看它嗎?” 晏江引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臟砰砰的狂跳起來,就像要撞破自己的胸腔一般。這一天之內,他已經經歷過太多的不可思議,此時顯然對裴燁的話已信了七八分,可是他不知道,若裴燁所言是真,自己又當如何自處。他沒有裴燁所說的那些記憶,恒流于他而言,就是個陌生人,還是個情敵般的存在,可若他們是同一個人,又怎么辦,自己是該傷心,還是應該歡喜。 裴燁解開他的衣襟,布衣滑落的一剎那,那朵鮮紅的桃花便赫然綻放于眼前,半開半闔、繁蕊似星,仿佛有生命一般。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又抬手摸了摸,雙眼漸漸變得干澀,卻淌不下一星半點的濕潤,許久,裴燁方別開視線,繼而為他整理好衣襟。 昨日之日不可留,能有今天已是上蒼的恩賜,他何敢奢求更多。 “當日宮宴后,你對我態度轉變那般大,便是因為看見了這個?”晏江引想起裴燁那些異常的舉動,他當時還因為對方的反常而胡思亂想,夜不能寐,時時擔心著裴燁在戰場上的安危,又如何會想到其中還有這般離奇的緣故。 裴燁對晏江引態度的轉變,也的確有一部分是因為得知晏江引是恒流這件事情,可也并非全然如此,“我起初并不知道這些,可即便你不是他,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江引,我是喜歡你的,雖然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你知道,我可能在感情上有些遲鈍,所以很多東西看不清明,可是……我想同你一起?!?/br> 裴燁雖然性子冷淡,卻不悶sao,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他并不吝嗇或含蓄于表達出來,此刻的問題在于他不知道要如何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想法,故而講的有些磕磕絆絆、詞不達意。 晏江引聽見那句“喜歡”,一顆心頓時明朗,那么多的惶惶不安全都消散無蹤,仿佛連日的陰雨連綿之后,撥開云霧遇見了太陽。 卻原來他想要的,不過是對方一個肯定的答案。 “裴燁,”晏江引雙臂緊緊環住裴燁的脖子,“能再說一遍嗎?” 裴燁見他面上綻開了笑顏,眼角卻有淚滴滑落,也不確定他是歡喜還是傷心,他抬手溫柔的逝去少年面頰濕潤,“我喜歡你,今后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即便你厭倦了,也不會離開?!彼穆曇艉茌p,然而語氣極堅定,內里隱含著不自知的深情。 晏江引覺得整顆胸腔都被填的滿滿的,幾乎就要溢出來,他抱住裴燁的脖子將他往下拉,然后親吻裴燁的面頰,綿綿密密、雜亂而癡情。 裴燁被他親的有些情動,抬手勾住少年柔韌勁瘦的腰,毫不猶豫的回吻了上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深情纏綿的吻,晏江引有些脫力的趴在裴燁懷間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然后就忍不住絮絮的同裴燁說話,講的都是些無關朝政亦無關情愛糾葛的事情,氣氛便漸漸輕快起來。 在馬車的輕輕搖晃中,晏江引最后撐不住疲倦,靠在裴燁身上睡了過去。 五日后,他們安全平順的抵達京城。裴燁沒有將晏江引送進皇宮,而是帶他回到了將軍府。 府里的下人看見裴燁,頓時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手里銅盆掃帚啪一聲落在地上,反應過來便是一陣扭曲的狂喜,繼而奔走呼號,不過片刻功夫,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公子活著回來了。 裴燁將晏江引安置在自己的南苑,讓阿青好生照顧,自己則親去東院看望裴將軍夫妻。進門的時候,岑韻正坐在床上抱著一個枕頭搖晃,她面上未施粉黛,仍舊清雅漂亮,氣色看著也不錯,只是還如之前那般不清不楚,渾不通事的模樣。 裴毅正坐在旁邊端著一碗燕窩羹柔聲哄勸自己的妻子,每喂進一口,便拿帕子給她擦擦嘴角,動作溫柔而細致。 聽見腳步聲,男子下意識偏頭,端著白瓷小盞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燁兒!” 男人瘦了許多,眉眼之間透著難掩的倦意,只是在看到裴燁的那一刻,雙眼乍然亮了起來。 “父親……”裴燁喉頭一哽,兩步邁過門檻,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青石地磚發出一聲悶響,砸在人的心中,生疼生疼的。 裴毅放下東西大步走過來,扶起兒子的時候,一雙握盡刀槍的手仍舊有些顫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大哥——”父子倆還未多說幾句話,門外便傳來少年的呼聲,長寧從外面跑進來,他雙手吃力的抱著裴修,小家伙在他懷里一直往下滑,幾乎是被夾著的狀態,這叔侄二人皆是小臉紅撲,看著一派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