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他低頭看,妥當的配色,同心編得精巧可愛。他摘下香囊遞給她,順手把包裹穗子的帕子抽走掖進了袖袋里,笑道:“我前兒丟了條汗巾子,這個填補上正好?!?/br> 她也不惱,抿出淺淺的梨渦,“女人的東西,別露白,沒的讓人笑話?!?/br> 他嗯了聲,瞧她把穗子一個個扣到香囊上,那一低頭的婉約著實讓人動容。以前端著、遠著,不確定她樂不樂意,不敢孟浪,怕唐突了佳人?,F在呢,兩情相悅,心里裝著不夠,恨不得掛在身上、揣在懷里,須臾不分離。 至 于老七昨天干的那些缺德事兒,如果是真的,問起來叫她難堪,索性不再提及了。年輕人心思玲瓏,一顧一盼就生一個想頭。他心跳如雷,悄悄靠近些,她把穗子都 掛完了,一排五顏六色,咧嘴笑起來,“這是什么呀,女里女氣不好看……”揚起手讓他瞧,被他順勢攏在掌心,低頭呵了口熱氣,問她冷不冷。不知是有意還是無 心,溫熱的嘴唇觸到她的手背,她紅了臉,閃躲著不敢看他,他卻把她的手渥在胸口。 一點點攀上她肩頭,相愛的人應當是有感應的,慌張顫抖,但是順應天命。他撫她尖尖的下巴,小心翼翼托起來,她垂下眼睫,那唇在火光中綺麗不可方物。他略一頓,試探著覆了上去…… ☆、第46章 呼吸相接,唇齒相依,兩個人都是生手,就這么貼著,覺得這已經是親吻了。 眼睛瞇開一道縫,模模糊糊瞧一眼,十二爺干什么 都是專心致志的,即便不太懂,他也樂在其中。這樣多好啊,既緊張又甜蜜,心不大,都是容易滿足的人,也特別容易好受到幸福。她摸索著,和他十指交扣,腦子 里糊涂想著,這么漂亮的手也是她的了,往后愛怎么揉/搓,全隨她高興。 弘策呢,老在琢磨七爺那個吻,說什么小嘴嘬起來不賴,他醋 勁兒也厲害,先頭不痛快,不讓她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那兒較勁?,F在好了,老七留在她嘴上的印記被他蓋住了,就像京城四大恒1做買賣,這家兌換出來的銀子到 那家存去,啪地一個章敲下來,這就是那家的資產了,可以共榮,但是絕對不互通。老七光知道自作多情,這回看他拿什么顯擺! 不過只在細微處爭搶不是長久之計,定宜人留在老七跟前不安全,他想了挺多,不能調籍就削籍,她的身份捂住了,往后指婚的時候也好說話。 心 里一旦裝了人,心思就比以前縝密千倍,規劃將來的生活,一切往彼此有利的方向發展。老七是個斷了引線的炮仗,天知道什么時候就炸了,他犯起混來不好處置, 畢竟是兄弟,又都是朝廷派遣的欽差,鬧起來無非落個親者痛仇者快。兄弟搶人,臉是顧不成了,當初太上皇和東籬太子那頓撕扯,誰又是最后的贏家?只求把傷害 減輕到最低,自己已經松不開手了,希望老七還能全身而退,想法雖自私,感情面前誰又不自私呢? 怨她過分可愛,她軟軟靠在他胸前,他就覺得過去二十三年都白活了。他以前不懂什么是心疼,不懂什么是悸動,一向獨善其身的人,某一天把心劈成了兩半,才體會到牽腸掛肚的滋味。 也是無師自通,他慢慢描摹那飽滿的唇瓣,果然比傻傻貼著有意思多了。她咕噥了句什么,下意識舔唇,迎頭碰上,如遭電擊。 應該是這樣的么?都懵了,暈眩過后是狂喜,一個糊涂著沒關系,有另一個聰明的引領著就夠了。他食髓知味,追上去,抬手扣住她細細的脖梗,一下一下啄著,啄一下叫一聲定宜,她糯糯發出一串鼻音來,腿也無力,只能勉強攀附在他身上。 火光成叢,冰天雪地里兩個男人互相依偎著,這畫面實在叫人受不了。 七爺咬著牙轉過身來,看那金一眼,那小子也傻了,大張著嘴不知所措。 “沐 小樹長行市了,我不光得防著他以后討媳婦兒,現在還得防著他偷人?!逼郀旉帎艕耪f,想了想補充道,“不對,已經偷了,你看看他們在干什么?他背著我和老十 二好上啦,老十二這個不要臉的,他拐了我的戈什哈!他拐了我的樹兒……”說到最后居然眼泛淚光,“我要去和他理論,他憑什么?耳朵聾了眼睛也瞎了?他不知 道小樹是我的人???這么明目張膽,當我這哥子是死的?” 他說到就要做到,跺了跺腳要往那兒去,好一對鴛鴦,非把他們打掉了毛不可!剛一邁腿,被那金攔腰抱住了,那金苦著臉說:“主子息怒,您不能去,去了就和十二爺撕破臉了,鬧出去好玩兒么?” 七爺怒不可遏,掙扎了兩下低呼:“那怎么的?我就不許他們在一塊兒,沐小樹要找下家得爺發話,命都是爺的,惹爺不高興,把他綁起來送戍軍營。那地方卒子都渴急了眼,可不管他那點兒春花秋月,落進狼窩里,管叫他痛快個夠!” 那 金當然不能干看著不管,手忙腳亂攔住了主子,求他三思。自己剛才也驚壞了,十二爺怎么是個斷袖呢,讓暢春園里知道了不得塌了天?還有他們主子,多好的爺 啊,青年才俊,天潢貴胄,要相貌有相貌,要身家有身家,怎么也趟這趟渾水?一個沐小樹,啊,小劊子手,順天府捧大刀出身,哪點出眾,值得兩位王爺爭得烏眼 雞似的?那金撓撓頭皮,自己怎么沒有這么好的運勢呢?照照鏡子呀,自己長得也不賴,就是胖了點兒,胖點富態嘛! 他唉聲嘆氣,規勸道:“我的好爺,您知道越拆粘得越緊的道理,您這會兒蹦出去,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奴才看小樹和十二爺他老人家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都有了感情了,您怎么弄呀?還是等他們散了,您好好和他說道說道,小樹這人挺機靈,他知道好歹?!?/br> “他知道個屁!”一提這個七爺暴跳如雷,“老子和他說過多少回了,答應給他置宅子,答應抬他的籍,他呢,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他媽一個王爺,我哪點配不上他?你聽著,今晚上把他弄到我屋里來,老子辦了他,看他還得瑟!看他還有臉見老十二!” 這 真是破罐子破摔了,照七爺看來沐小樹實在給臉不要臉。他什么玩意兒,仗著三分姿色在王爺里頭挑揀起來了。挑揀就挑揀吧,怎么說也該挑他,他是正頭主子,跟 他是近水樓臺呀。誰知道他豬油蒙了竅,兜個大圈子舍近求遠,怎么著,隔灶飯香???他也不想想,得罪了主子往后怎么混! 他又忍不住回望,連帶著心肝脾肺腎都糾起來了,狠狠拂了衣袖轉身就走,邊走邊說:“弄桶水來,給他涮完了扔到爺床上。把人都調來把守,別讓十二爺得信兒壞了爺好事?!?/br> 這么一來不是天下皆知了嗎,那金覺得挺為難,“主子,人言可畏,胳膊折在袖子里,您把人都調來,個個都知道了,您往后怎么見人吶?” “爺 不在乎?!逼郀敾氐交是f大門上,氣惱地踅身看,曬谷場離得遠了看不見,可是剛才那幕跟針似的扎在他心上。他就是這樣,別人不稀罕的他也不稀罕,別人上心的 他說什么都得弄到手。沐小樹從一開始就會撩撥人,勾著這頭牽著那頭,哪兒哪兒他都不撒手。也怪自己不爭氣,最后還是落在他網兜里了。既然如此就動真格的, 搶完了嘴搶身子,他不能落下風。 就是一知半解怕難成事,畢竟男的和女的不一樣,他沒試過走偏門,萬一有個好歹,那可事關一輩子?;氐较绿?,坐在正座上想了好一會兒,問那金,“要準備點兒什么呀?” 那金啊了聲,別別扭扭道:“奴才聽內務府小米子說過,太監弄屁股的絕活兒多了,家伙什也多。不過頭一回不用準備別的,就要瓶香油,抹您‘那個’上頭啊,開山用得上?!?/br> 七爺顯得很呆滯,開山這詞用得……可見過程有多艱難。他有點猶豫,“疼不疼???我怎么聽著瘆得慌呢?” 那金眨了眨眼,“奴才錘子還沒來得及使就凈茬進宮伺候您啦,您問我,我也不知道疼不疼。照小米子的意思,疼的應該是那位。您想啊,女人洞房能好受到哪兒去呀,一咬牙一閉眼,多磨練幾回就習慣了?!?/br> 話糙理不糙,先前看見的叫他妒火中燒,七爺打定了主意,就這么辦! 他 擺好了架勢等著,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模樣??纯磿r辰,快亥正了,外頭玩兒得挺痛快吧,放那么多燈,有一陣兒他以為有敵情呢,真把人當瞎子啦?早晨上老十 二屋里去,里間一堆東西原來是派這個用場,說到這兒不得不佩服弘策那小子,為了籠絡人心,真下血本兒了。堂堂的王爺做燈匠,還做得興高采烈,那串燈有百十 來個吧,這么多,敢情是一宿沒睡啊,這份心也真夠可以的了。換了他,哄姑娘的破招兒他不稀罕使,放燈干什么呀,七爺是務實派,拿黃金給他熔個大項圈兒,往 脖子上一套,明晃晃的富貴逼人,比那些一閃而逝的東西強多了。 回頭說什么呢,他得板起臉來狠狠教訓他,老和他來軟乎的,他也不拿主子當回事。 靜 靜坐著,院子里枝頭積雪落地都聽得清清楚楚。從來沒覺得那么煎熬過,想到自己的東西便宜了別人,心如刀絞啊,這個怎么忍?他緊緊攥起拳頭,食指上鎏金嵌寶 的戒指襯得那骨節銳利分明。屋里燒著炭,陣陣熱氣蒸騰,他焦躁得一頭汗。把青狐端罩脫下來撂在一旁,起身拿火筷子捅銅盆里的爐火,捅得火星子撲撲亂竄。 突然聽見廊下有腳步聲傳來,這回他沉住了氣,把通條靠墻放著,回過身來,似笑非笑看著門上。 沐小樹進來了,烏沉沉的一雙大眼睛,見風使舵地一瞥,忙上來斟茶,“主子這么晚還沒歇著?外頭到人定了?!?/br> 他挑起嘴角一哼,“知道人定了還滿世界跑?剛才我打發人找你,你不在,上哪兒去了?” 他分明一怔,猶豫著說:“我睡不著,上外頭逛去了?!?/br> 逛去了,逛到曬谷場上去了,還拉著醇親王一塊兒,又摟又抱又嘬嘴兒,演的一出好戲??!七爺擴大臉上的笑,就要他看出來他不高興了,這個叫冷笑。 果然他看著他,跟看見鬼似的,訝然問:“主子您怎么了?您牙疼???怎么半邊臉直抽抽呢?” 七爺有點繃不住了,他眼瘸吧,他笑得這么有深意,怎么成牙疼了?且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論他怎么媽個逼,反正計劃不能有變。他回身坐在圈椅里,沖門上使個眼色,那金會意,吱扭一聲把門闔上了。 定 宜回頭看,心都吊了起來。這是干什么?左思右想,八成是放燈動靜太大驚動七爺了,看他這陰陽怪氣的模樣,是不是看見什么了?她咽了口唾沫,既尷尬又心虛。 先前和十二爺那么親近,她給裝在蜜甕里還沒醒神,本打算回去好好回味呀,沒曾想那金在他坦夾道里候著,看見她就把人拎過來了。她都懵了,打殺她不怕,關門 是什么意思啊,孤男寡女的。 七爺站了起來,撐著腰說:“別琢磨啦,爺離京三四個月,沒人解悶兒,心里躁得慌呢。我瞧來瞧去,這么 些隨行的侍衛里,只有你長得對我脾胃,加上爺對你一向有點意思,今兒就點你的卯,夜里由你侍寢。你別怕,我把東西都準備完了,香油、生肌膏,都是必備的好 東西。你和十二爺那股膩歪勁兒不小,十二爺體貼吧?我也能呀。我算看明白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惹惱了爺,爺拳頭一攥斗大,打你個滿臉花開,你就知道 爺的厲害了?!?/br> 她目瞪口呆,半天才明白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他是打算用強的,不答應就挨打?她慌了,這叫什么事兒,遇見兄弟倆,十二爺是她真心喜歡的,七爺不著四六來這么一下,真鬧起來她憑自己的本事怎么應付? “別別,有話好說?!彼笸肆藥撞?,“我進您府里就是個養鳥的,我只賣手藝不賣身。我可以給您磕頭,但是您不能欺壓人?!?/br> 他哈哈了兩聲,“我稀罕你磕頭?我今兒就欺人了,怎么的?你進了羽旗,打你這輩起,你孫子重孫子都捏在我手里,你和誰說不能吶?本來我這人挺好說話,是你自己不識時務?!?/br> 她呵著腰說不是,“我對您可敬重了,要是哪兒做得不好您指點我,我改啊?!?/br> 七 爺恨他裝聾作啞,“你腦子挺好使啊,跟我這兒耍起哩個兒愣來了!十二爺香,我老七是臭的。我親你一下你要死要活,老十二親你,你一臉花癡樣兒做給誰瞧?一 個爹生的,你非要分出個高低來,待見他和碩親王的銜兒,我達不到你的要求?成啊,你嫌貧愛富,你喜歡攀高枝兒,可你沒這個命!只要我不放人,哪天我就是沿 街討飯,你也得給我托碗,誰讓我是你主子呢?!彼醚劬ω克?,“我知道你耳門大,說得再多你都不當回事,得了,爺乏了,你把炕上歸置歸置,和爺一屋睡、一 頭睡!打今兒起不許見十二爺,你要不聽話,我扒你師哥的皮!” 這通話完全不在點子上,反正他覺得這就能拿捏住她了。定宜也是,他把夏至推出來,她一時摸不準門道,等要說話,一錯眼兒,他張牙舞爪撲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1四大恒:老北京恒和、恒興、恒利、恒源四大錢莊。 ☆、第47章 還好她見多識廣,人也機靈,不像那些嬌滴滴的小姐,遇見事兒只會抱著胸尖叫。她眼明手快,拔腿就跑,王爺的屋子是皇莊里最寬綽的,就滿屋打轉,也夠七爺追上半天的。 越這樣七爺越生氣,邊追邊罵,“你別落在我手里,看爺逮著你,非賞你兩個大耳帖子不可!站住……你還跑!” 七 爺二十八的人了,自認為有了年紀,體力不濟了。雖說每天打拳呀,那也是糊弄糊弄自己。就那個太極,修身養性還行,要說靈敏,得靠布庫??伤卸嗑脹]練布庫 了,自己也記不清了。打從開衙建府起就懈怠,全家上下他最大呀,跟來的諳達嬤嬤們,凡是能管著他的都叫他給打發了。頭頂上沒人壓著,他連書都不念了,射個 箭垛子還常跑偏脫靶,要說拳腳功夫,全還給外諳達1了。 他兩眼瞪著小樹,心知抓不住,就嚇唬嚇唬他,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跟只兔子似的,也蠻可愛。男人就是這樣,喜歡的人,就是個麻子,也覺得一個窟窿一朵花兒,打心眼兒里待見。 他跑得氣喘吁吁,兩個人繞著八仙桌轉了半天,最后不行了,撐著桌沿說:“別跑啦,再跑我讓人進來逮你啦,扒光了可現眼……你真成,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啊你,倒霉孩子!” 定宜也累得不輕,又害怕,小腿肚里直打顫,“您不追我不跑,您要追我還跑……您坐下吧,坐下歇會兒,我也坐會兒?!?/br> 七爺挺郁悶,想想也是,先穩住了,這么追下去不是辦法。他摸著長條凳,往后一挫就坐下了,壓壓手說:“你也坐,坐下咱們談談心?!?/br> 這場角逐就這么窩囊地結束了,兩個人隔桌坐著歇腳,七爺還給她倒了杯茶。 定宜看看他,燭火里的七爺跑得一腦袋汗,宇文家都是白rou皮兒,越出汗越白凈,長睫毛一耷拉,不說話時倒有兩分儒雅味道。她灌了口茶,“您這身板兒,得好好練練了。跑兩步就帶喘,承德秋狝的時候怎么辦吶?” 他說沒事兒,“皇上他小舅子還不如我呢,不是照樣過得挺滋潤?!?/br> 她想起傳說中的昆公爺,點了點頭,“倒也是,您是皇上親弟弟,比小舅子還近一層呢。實在不成您就裝病,一到秋天您犯咳嗽,皇上一看,得,在家歇著吧,跟著打獵非咳吐血不可,您就超生啦?!?/br> 七 爺哼了一聲,心說要是體格夠好,你還能坐這兒跟我逗咳嗽?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等著,等爺歇夠了有你受的。嘴上卻說:“那是爺不愿意露鋒芒,想當初沒立 儲的時候好表現,哥兒幾個打的野味兒加起來沒我一個人多,太上皇說啦,老七深肖朕躬,我還以為金鑾殿那把交椅有我一份呢,誰知道最后立的是老二。既然皇上 做不成了,弓馬也就放下了,再賣命也是別人的江山,我又不是個棒槌?!?/br> 她由衷感嘆,還好老皇帝沒有傳位給他,這么個頑主敗家業,大英社稷擱在他手里,用不著幾年就得改朝換代。 彼此坐著喘了會兒,七爺又把話頭子拉了回來,“你別打岔,我問你,你和十二爺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愛十二爺是不是?” 臉皮薄些兒的,或者有半點顧念他,絕對說不出那個“嗯”來,結果沐小樹他嗯了,還嗯得鏗鏘有力,七爺頓時傻了眼,“那我呢?” 在定宜看來從頭到尾就沒他什么事兒,是他非要攪合進來,還是在不知道她性別的情況下。和一個斷袖的爺們兒有什么可說的?她眨巴著眼睛說:“您是我的好主子,您讓我進府給我找飯轍,您是我的再生父母?!?/br> 輩分有點兒亂,和弘策糾纏不清,管他叫再生父母,敷衍得真好!七爺憋了一肚子火,暫時不能發作,心思卻更加堅定了。他點頭,每一下都點得咬牙切齒,“那你的籍在我旗下,你打算怎么處置?” 她垂眼咬了咬唇,“您要是能抬抬手,我和十二爺都會感激您的?!?/br> 七爺嗤地笑了聲,“你也太不見外了,怎么著,瞧我像個愛玉成的人?你認識我認識得晚了,早年我可是后海閻王,扒開兩眼盡知道茬架,誰敢勸,我連他一塊兒勺2上。這幾年歲數上去啦,人也沒那么急進了,就讓你覺得我好打發了?” “我沒那意思……”她扭著手指頭說,“我就是覺得您心眼兒好,面上看著挺厲害,其實您心地善良,怎么能和人打架呢!” 七 爺別過臉道:“甭給我戴高帽子,我不吃這套。打架我也挑人,我是親王,不能逮誰跟誰打,自降身份不是。我專挑王侯,那些個郡王貝勒啊,看見我就躲,惹爺不 高興了,抓著老三照樣一頓痛揍……”他轉回眼來看他,“樹兒啊,我哪點不好,你不挑我?十二爺他耳朵聽不見,你有什么悄悄話,說起來多費勁吶,你不好好想 想?” 她低著頭說:“十二爺他能看,我對著他說,他都明白?!?/br> “就靠這個?這個不靠譜。萬一哪天他連眼睛都不好使了,你和他還剩下什么?” 她沉默了下,長長一嘆:“如果真這樣,我就用不著說話了,省事兒。其實我的想法從來都不重要,只要他能說我能聽,就行了?!?/br> 七爺五味雜陳,“你傻吧,有這么喜歡他?又聾又啞也喜歡?” 有些感情說不清楚,別人瞧著不好的地方,她通通都喜歡。十二爺在她眼里無可挑剔,聽力上的殘疾非但沒給他打折扣,反而更讓她心疼。兩個人相處,光是愛得死去活來不得長久,總要有個地方觸動你,你把他放在心上,一放就是一輩子。 七爺這兒呢,絕大部分是因為一時興起,等興頭過了撂開手,沒準兒連她叫什么都忘了。所以現在盡量周旋,也別拿話傷他,畢竟對你有好感,雖然盲目了點兒,算不上罪過。 “哪天您遇上這樣一個人,您就知道了?!彼α诵?,“我喜歡十二爺,感激七爺,您二位對我來說都是要緊的人,但是擱的地方不同,十二爺在心上,您在腦子里?!?/br> 憑什么呢,憑什么老十二就得在心上?腦子里算什么呀,他惦記禍害誰也在腦子里琢磨,那兒地方大了,誰都能進去。心就不同了,只能裝一個,偏偏裝的不是他。 他不服氣,瞇著眼說:“你怎么知道我沒遇上那個人?你說老十二好,眼下我把你關我屋里了,你喊破嗓子他都聽不見,也不能趕來救你,哪點好?” 擺在臺面上說,確實是個不足之處,可是一旦認定了,似乎都不成問題了。她喃喃說:“我就覺得他好,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好?!?/br> 七爺恨得牙根癢癢,就是好?真出了事兒,看看還有什么好的!他微錯著牙,計上心來,一拍桌子說:“我想明白了,回頭我找他決斗去,三局兩勝,誰贏誰得你,這主意公平不公平?” 定宜皺了皺眉,“您這是何必呢,您瞧您跑兩步都腿顫身搖……” 他不以為然,“你別小看我,我打架從來沒輸過。你瞧我眉毛上有個旋,這個旋可厲害,關二爺也有,大將之才??!” 她不大相信,頭頂上雙旋單旋知道,沒聽說過眉毛里長旋的。 七爺看她神色,適時湊過去往眉毛上指,“不信?不信來瞧,長得可周正啦,” 她就是個缺心眼兒,真伸脖子去看,沒想到七爺使計,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嘴里還嘲笑呢,“可逮著你了,這下看你往哪兒逃!” 定 宜大驚失色,等到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七爺這人逗趣,她從來沒覺得他危險,直到落進他手里了才知道害怕。往后挫著不愿意挪步,他勁兒大,掐著她的胳膊朝 里間拖,就像拖個撿來的米口袋。她哭起來,尖著嗓子叫救命,可四周圍都是賢王府的人,只要出聲的不是七爺,就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也沒誰理會。 七爺把她扔上了炕,沒鋪褥子的炕沿硬,把她撞得七葷八素的。七爺紅了眼,碼在盤兒里的菜,還有不動筷子的道理?看來心是挽不回了,干脆先下手為強,正經成了他的人,老十二懊悔也來不及了。 他咬著槽牙狠了狠心,再哭再鬧都不能動搖他。鉗制住兩只手,騰出空來解他紐子,侍衛穿的都是缺襟馬褂,往右這么一掩,只要揭開就是一大片。馬褂盤扣多,他有點不耐煩了,用力一扯,扣眼兒沒開,料子撕開了,夾襖里的絲棉翻扯出來,底下就是中衣。 定宜叫得聲兒都破了,這么下去了不得,再進一步就該穿幫了。她哭著求他,“主子,您心疼心疼我,我沒爹沒媽,您這樣我往后怎么活?您是善人吶,您菩薩心腸,這回饒了我,往后我給您賣命報答您……” 七 爺不說話,他的身世他知道,確實家都散了,是個可憐人。既然可憐,得著機會就該往上攀,哪個王爺不是王爺,何必挑肥揀瘦?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替他抹抹眼淚, “爺怎么不心疼你了?你為什么不聽話?老十二待你是真心,焉知我就不是?你別瞧我沒正行兒,其實我這這樣的人最癡情。老十二風浪里打過滾的知道趨吉避兇, 沒準哪天想明白了,就把你棄之不顧了。我不同,兔子不吃窩邊草啊,我既然動你,就打算一輩子對你負責,你怕什么?” 她眼淚糊了滿臉,兩只手叫他壓制住了,動都動不了,只得哀求他,“那您先把我放了,您越這樣我越怕您?!?/br> 七爺給觸著痛肋了,哂笑道:“強扭的瓜不甜?我只知道生米得煮成熟飯,熟了就跑不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