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甄嵐一見,便說正是自己的丈夫寧則臣。 因有遺書作證,又有人當場認尸,警方自然相信寧則臣是自殺身亡,并且讓甄嵐認領了“丈夫”的尸體。 就在寧則臣憂憤自殺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之時,甄嵐再趁熱打鐵,拋出丈夫“生前”最后的兩幅作品,然后自己借錢以每幅五十萬元的天價,買走了這兩幅作品。 當然,這其中也不能排除她與某些經紀人相互勾結,暗中cao作的可能。 經過這一番運作,寧則臣畫作的價格,一下就被炒了起來。 他后面出現的作品,想不賣個好價錢都難了。 市面上出現的那些寧則臣的“遺作”,有的可能真是他以前的作品,而有的則是他“自殺”后,甚至是為此做過整容手術后,隱居起來,新近創作的作品。 就像那幅《江山日出圖》,雖然署款說明是五年前的作品,但畫中那一棵孤松,則無可辯解地證明,這幅作品其實是寧則臣一年前到青陽山風景區采風后創作出來的新作。 而那個被寧則臣夫婦合力推下山崖的替死鬼,自然就是方麗慧的丈夫宋思遠。 其實方麗慧在張家界了解到畫家寧則臣在丈夫失蹤期間的自殺經過之后,就已經產生了懷疑。所以她不但去廣州見了畫家的遺孀甄嵐,而且還十分關注寧則臣的作品,上海有他的作品拍賣,她就跑去上??此漠?,武漢有他的作品拍賣,她就跑去武漢。 她堅信自己總能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果不其然,當她在網上看到寧則臣的“遺作”《江山日出圖》時,立即就注意到了畫中的那株小松樹。 她五年前同樣也去過青陽山風景區,同樣也去玉皇頂看過日出,她隱約覺得這幅畫中所繪的場景,與自己當時見到的場景不盡相同。 她覺得這幅畫有蹊蹺,于是便不惜拿自家房產做抵押,向銀行借了二十萬元,親赴北京將這幅畫買了下來。 而從她在北京買下這幅畫,到她在青陽山風景區出現,這其中除去坐火車的時間,仍然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差。 她一定是在拿到畫后,就去請專家鑒定這畫到底是不是寧則臣的親筆作品。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才坐火車來到青陽市。 她千里迢迢攜畫而來,為的就是要親上玉皇頂,最后印證自己的猜想。 但是不幸的是,從她去廣州拜訪甄嵐的那一刻起,她的出現,就引起了甄嵐和那位本已“死”去的畫家的不安。此后他們便十分關注她的動向。 當發現方麗慧居然花二十萬元買下這幅《江山日出圖》時,畫家就覺出其中必有原因,后經多方查證,終于明白自己在創作這幅畫時,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這個錯誤一旦被方麗惠最后證實,必將給他們夫妻倆帶來滅頂之災。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只好對方麗惠動了殺機。 于是,他們夫妻倆就一路跟蹤方麗惠到了青陽山風景區。就在方麗慧準備去玉皇頂作最后的印證時,他們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匕首,合力將她殺死。 事后,他們一定在方麗惠身上搜尋過那幅露餡的《江山日出圖》,但因那幅畫早已被劉三手搶走,所以他們并沒有找到,最后只好悻悻離去。 最后,范天澤對甄嵐說:“按照我最初的推理,寧則臣是一介書生,而你則是一介弱質女流,你們之所以能先后將宋思遠和方麗慧殺死,極有可能是雇兇殺人。但剛才你一腳就將我的助手踹倒在地,顯然你的跆拳道已經練得很不錯了。從這一點來說,你們夫妻已經完全具備了合力殺人的能力。而雇兇殺人雖然方便,但難保事后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以你的精明來看,雇兇殺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br> 聽完范天澤這有理有據周密嚴謹的推理,甄嵐明白自己大勢已去,不禁臉色煞白,渾身輕顫,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久,才緩緩站起身,瞧著范天澤聲音低沉地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推理很正確。但有一件事,你卻搞錯了?!?/br> “哦?”范天澤眉頭一揚,“哪件事?” “宋思遠和方麗慧的死,既不是我們夫妻合力所為,也不是咱們顧兇殺人。他們兩個,都是我一個人殺死的。我丈夫雖然知情,但從始至終,并未參與殺人。以我多年練習舞蹈和跆拳道的功底,我說我能殺人,你應該不會不相信吧?” 范天澤盯著她看了好久,才道:“我相信。既然你丈夫寧則臣還活著,那么他現在在哪里?” 甄嵐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說:“他已經做了整容手術,隱居在別的城市專心畫畫。我每個月從廣州開車去看他一次。他的隱居地點除了我,誰也不可能找到。殺人的事,跟他毫無關系,全是我一個人做的。所以請你們高抬貴手,不要去打擾他,就讓他潛心創作吧?!?/br> 范天澤想了想,最后點點頭說:“如果經過我們調查,最終能夠證明殺人的事,真的跟他無關,那么我可以考慮答應你的請求?!?/br> 第十章 特大事故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金山大廈特大事故瞞報案 案件編號:a55175582920140301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4.3.1 結案時間:2014.3.18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陳名是江西人,大學畢業后到青陽市打工,換了七八份工作,最后到了一家《新建筑報》社。 這是一家由私人老板承包的行業小報,每個星期出版一期,主要刊登建筑行業的一些新聞和廣告。 報社的社長,也即老板,叫張鶴。 報社雖小,卻有十來個人,對外都稱記者,其實卻是張鶴手下的廣告業務員。 盡管中文系畢業的陳名,采寫的新聞稿件質量最高,每期上稿量最多,但因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加上天生臉皮薄,不善交際,工作至今,也沒拉到一個廣告。 張鶴已向他發出最后通牒:要是這個月再拉不到一個廣告,就卷起鋪蓋走人。 今天陳名去外面采訪回來,路過在建的金山大廈,看見建筑工地的圍墻上印著一行廣告標語,其中有“開發商:正隆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等字樣。 就是這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段時間,一位高中同學在qq上告訴陳名,說他們高中時代的?;ㄉ蛄?,如今正在青陽一家叫正隆房產的公司任總經理助理。 不知“正隆房產”,是不是這家“正隆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如果是的,也許可以通過這一層關系,把金山大廈的售樓廣告,拉到自己報社來做。 不管怎么樣,先進去看看再說。 陳名猶豫著走進了這一處四周被高高的圍墻圍了起來的金山大廈的建筑工地。 工地上,機器轟鳴,人聲鼎沸,塵土飛揚,一幢如龐然大物般的大樓,已經砌到了十三層高。 高高的腳手架上,上百個工人正上上下下的忙碌著。 掛在腳手架外面的安全防護網已是破碎不堪,漏洞百出,不時有磚塊水泥掉落下來,砸在地上叭叭作響。 陳名扭頭四顧,看見不遠處的圍墻下搭著一排簡易工棚,工棚外面砌著兩個灶臺,上面架著兩口大鍋,三名裹著灰布頭巾的中年婦女正在灶臺前忙活著,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正幫著往灶膛里塞柴火。 陳名走了過去,輕輕咳嗽一聲,大聲說:“請問——” 那女孩聞聲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他一眼:“您有什么事?” 陳名說:“我想找一個人,是個女的,她姓沈叫沈玲,請問她在這里嗎?” “原來你找沈助理呀?!迸⑿α?,說,“她現在不在這里,一般只在大伙收工的時候到工地上來看一下?!碧ь^看看天色,又補充說,“不過現在也快到收工的時候了,要不你坐在這兒等等她吧?!表樖诌f過來一把小矮凳。 陳名說:“好啊,謝謝你了?!苯舆^小矮凳,在工棚前坐了下來。 也許是初次見面,女孩對陳名顯得有些好奇,又問他:“沈助理可是個大忙人,你找她有什么事?” 陳名說:“我是《新建筑報》的記者,也是她高中時的同學,有點業務上的事,想找她幫個忙?!?/br> “原來你是記者呀?!?/br> 女孩眼睛一亮,滿臉驚訝地望著陳名。 陳名點點頭,順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名片上寫著:《新建筑報》社記者——陳名。 遞名片的時候,陳名心里有點發虛。因為他并沒有國家新聞出版署統一核發的記者證,身上只揣著一個報社自己印制的山寨版新聞記者證,嚴格來說,算不得真正的記者,最多也只是個打工記者。 陳名從那女孩嘴里得知高中同學沈玲真的就在這家正隆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工作,而且等一下還要到這金山大廈工地上來,心里就高興的想:如果她能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把金山大廈的售樓廣告交給我們報紙來做,那可就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他心里正打著如意算盤,那女孩卻捏著他的名片翻來覆去瞧了一遍,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說:“你叫陳名?我曾在好多青年雜志上讀過你的哲理散文,寫得真不錯。我叫韓香,韓國的韓香氣的香,老家在江西,現在在南昌大學念大學,我父母在青陽跟著一個建筑隊打工?!?/br> 她指指正在灶臺邊忙著炒菜的一位中年婦女,“那就是我mama,我爸是工地上的一名大工,正在那邊砌墻呢。他們已經三年沒回家了,趁著學校放暑假,我坐火車過來看看他們?!?/br> 陳名呵呵一笑:“原來咱倆還是老鄉?!蓖仆蒲坨R,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難怪一見面,陳名就覺得這女孩跟建筑工地上的其他人不一樣,原來是一個出來度假的大學生。 正在這時,只聽“嘀——”的一聲,一輛銀灰色的小車自街邊拐進了工地大門。 女孩笑著把手一指,說:“你要等的人來了?!?/br> 陳名扭頭看去,只見那輛小車車門打開,走下來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五十來歲,身形矮胖,腆著一個酒桶般的大肚子,走起路來一步三搖;女的卻只有二十多歲年紀,上身穿著一件深黑色u字領背心,露出半邊雪白的胸脯,打扮得時尚而性感。年輕女人挽著矮胖男人的手臂,緩步走過來。 陳名瞧見那年輕女子,正是沈玲,不由喜出望外,立即迎了上去,大叫一聲:“沈玲!” 沈玲吃了一驚,側頭看著他,滿臉疑惑,足足怔愣了五秒鐘,才盯著他問:“你是……陳大才子?” “陳大才子”正是陳名高中時的綽號。 那時候陳名愛好文學,時不時杜撰出兩首愛情詩發表在???。那略帶憂傷的朦朧詩句,曾打動過不少女生的心,她們背地里給陳名取了個綽號,就叫“陳大才子”。 沈玲也是陳名的眾多粉絲之一,當時還偷偷給他送過一件親手織的紅毛衣呢。 想不到一別經年,她居然還記得陳名在學校時的綽號。 陳名點點頭,高興地笑道:“真沒想到咱們還能在青陽見面?!?/br> 沈玲也高興地笑起來,一條白皙豐潤的手臂,不動聲色地自那老男人臂彎里滑了出來。 那個老男人瞪了陳名一眼,沉著臉,一聲不吭地往工地上去了。 沈玲把陳名讓進一間掛著“工地辦公室”牌子的紅磚屋里,在飲水機下面給他倒了杯涼水,笑著說:“平時我和周總,哦,你剛才看見的那個人,就是咱們正隆房產的老總周正隆,平時我和周總都在總公司那邊待著,只有傍晚才來這工地上視察一下工程進度,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你這位老同學?!?/br> 陳名苦笑一聲說:“咱們可不是碰見的,我是專程在這里等你的?!?/br> 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接著就把自己在報社的處境和來這里找她的目的說了。 她說:“這事不難,我跟周總說說,應該沒問題?!?/br> 正說著話,沈玲的手機響了,接了電話后她對陳名歉然一笑,說:“不好意思,難得遇上老同學,本想今晚請你吃頓飯,但周總打電話來叫我今晚陪他去談一筆生意,只好改天再跟你吃飯敘舊了。你放心,廣告的事,過兩天我再給你個準信?!?/br> 陳名早已看出她與周正隆關系非比尋常,她答應的事,應該不難辦到,便高興地起身告辭。 2 轉眼間,三天時間過去了,沈玲卻一直沒有給陳名打電話。 第四天一大清早,陳名正在出租屋里睡覺,手機忽然響了。 他以為是沈玲找他,一翻身拿起手機,不想卻是社長張鶴打來的。 張鶴說:“小陳你快起床,剛才有讀者報料,說昨天夜里金山大廈工地出了事故,你快去給我弄條新聞回來?!?/br> “金山大廈出了事故?”陳名從床上一驚而起,“出了什么事故?死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