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他出門朝著明仔的背影吐了一口濃痰,就心情郁悶地跑到一家大排檔喝酒去了。 一瓶白酒下肚,人就有些暈暈乎乎的了?!皨尩?,小兔崽子,老子總有一天要做了你!” 回去的路上,他還在嘴里有一句沒一句地罵著。 回到家里,看見母親房里的燈還亮著,不時有說話聲和笑聲從屋里傳出來。 他就知道,那個被他叫做“芳姨”的女人,又到母親屋里來了。 陸小風的母親姓金,名叫金玉妹。 金玉妹搬進城后,獨自一人帶著兒子,很少與人交往。 半年多前,認識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大伙都叫她芳姨。 芳姨在離陸小風家不遠的街口開了一家十字繡店,生意一直不錯。 芳姨跟金玉妹相識后,兩人常來常往,關系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她經常來找金玉妹玩,兩人在屋里一坐就是半天。 有時也請金玉妹去她店里玩,玩得太晚,就留她在店里住宿。 自從認識芳姨之后,一向憂郁沉默的金玉妹,性格也漸漸開朗起來。 陸小風聽見母親房里的說話聲越來越小,笑聲越來越輕,就躡手躡腳走到窗戶下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么,誰知一不小心踢到凳子,人就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屋里的金玉妹和芳姨兩個聽到聲響,慌忙跑出來,開燈一看,只見陸小風噴著酒氣,竟然已經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金玉妹推了他一把,陸小風醉醺醺地翻個身,嘟囔著說:“別碰老子,明仔,你這小兔崽子,老子明天就把你做了……” 金玉妹嚇了一跳,打了他一巴掌說:“要死的,亂嚼什么舌頭!”就跟芳姨一起,一個人抓著他一只手,好不容易把他抬起,丟到了床上。 第二天,傍晚時分,肖寡婦正在店里忙著,忽然電話響了。 原來是有人打電話來買涼菜。 對方說價錢高一點沒關系,但要求送菜上門。 肖寡婦說可以,又問對方住在什么地方。 對方說在東方豪苑建筑工地。 肖寡婦一聽這個地址,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工地上的民工,忙把對方要的涼菜打好包,把明仔從屋里喊出來。 明仔平時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個極其孝順懂事的孩子,每天放學后,涼菜店里生意忙不過來,他都會出來給mama幫忙。如果有顧客需要送菜上門,跑腿的活兒也都落到了他身上。 肖寡婦把寫著東方豪苑工地地址的紙片交給兒子,明仔推出自行車,將兩包涼菜掛在車把上,跨上自行車,就去了。 東方豪苑的建筑工地在市區近郊,明仔踩了半個小時的單車,來到工地時,天色已晚,工地上亮著一盞一千瓦的燈泡,但四下里卻靜悄悄地看不到一個人影。 明仔畢竟還是個孩子,心里不禁有些發怵,大聲喊道:“有人嗎?我是來送涼菜的?!?/br> “送到這里來吧?!?/br> 一個甕聲甕氣地聲音,從堆得高高的建筑垃圾后面傳過來。 明仔這才松口氣,遁聲走去,來到建筑垃圾后面,卻發現那里并沒有人。正自疑惑,忽聽身后腳步聲響,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根麻繩就從背后繞過來,一下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明仔一驚,頓時喘不過氣來,手里的涼菜掉到了地上,兩只手使勁往后抓著,卻什么也抓不到。 他把頭拼命往后仰,翻著白眼往后看,終于看清楚了,在后面用繩子勒住他脖子的不是別人,正是陸小風。 不用說,陸小風早就已經知肖寡婦涼菜店里的外賣,都是明仔負責送的。 這一切,自然都是他設下的圈套,他就是要借此機會,在這個廢棄無人的工地上徹底拔除明仔這顆眼中釘。 陸小風用膝蓋頂住明仔的后背,使勁勒緊繩子。明仔掙扎幾下,很快就癱在地上不動了。 陸小風丟下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怕,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 他跑到工地圍墻外面的小溪邊,洗了把臉,坐下休息一會,一顆怦怦直跳的心,這才漸漸平穩下來,忽然記起剛才勒死明仔的那根麻繩還丟在現場呢。 那可是作案工具,如果被警察撿到,會很容易追查到他頭上的。 他只好再次回到工地,明仔躺在那里,尸體早已冰涼,麻繩就丟在他身邊。 陸小風撿起繩子,又在工地上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才放心地離開。 3 明仔的死,對肖寡婦的打擊很大。 為了顯示自己的關愛之情,陸小風往涼菜店里跑得更勤了。 院子里沒有了明仔那深懷敵意的目光和讓人心驚膽戰的磨刀聲,陸小風自然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幾天,陸小風突然被警察請進了公安局。 負責明仔命案的,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范澤天。 范隊把陸小風“請”到公安局后,問他:“陸小風,知道我們為什么請你來嗎?” 陸小風干笑一聲,故作鎮定地說:“阿sir,什么事???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我喝醉了酒在街上打架的事???“ 范澤天把眼一瞪,道:“陸小風,你少給我裝蒜??磥砟闶遣坏近S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彼麚]一揮手,旁邊一個年輕警察立即打開電腦,調出一段視頻,點擊打開。 范澤天說:“昨天晚上,我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里有一張手機儲存卡,卡里有一段視頻?!?/br> 陸小風一臉莫明其妙:“什么視頻?” 范澤天說:“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br> 陸小風湊近電腦一看,只見那視頻拍攝的正是東方豪苑建筑工地的情景。 燈光下,堆得像小山似的垃圾堆旁邊,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手里提著兩個用塑料袋裝著的飯盒,慢慢走入鏡頭。 這個男孩,正是明仔。 突然,一條人影從垃圾堆后面悄悄轉出,從背后躡手躡腳地靠近明仔。 明仔似乎覺察到了什么,正要回頭,那人忽然拿出一根繩子,死死地勒住了明仔的脖子。明仔掙扎幾下,就癱在地上不動了…… 視頻拍得不算清晰,但仍然可以從畫面上清楚地辨認出,那個鬼影一樣的作案兇手,就是陸小風。 陸小風的臉一下就白了,一屁股坐下去,叫道:“這視頻是偽造的,我沒殺人,我沒殺人……” 范澤天冷笑道:“我們的技術員已經分析過了,這段視頻是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視頻內容真實可靠,絕非偽造。你陸小風,就是殺死明仔的兇手?!?/br> “你還有什么話說?” 旁邊的年輕刑警兩眼直瞪著陸小風,“現在證據確鑿,你還不趕快招供!” 陸小風瞧了他一眼,把嘴一撇,低下頭,半天不吭聲。 年輕刑警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捋起袖子就要打人。范澤天攔住他說:“小李,別動粗,先讓他在拘留室里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審他?!?/br> 小李瞪了陸小風一眼,“哼”了一聲,這才罷休。 第二天一早,范澤天帶著小李親自提審陸小風。 誰知審訊剛開了個頭,就有一名年輕的女刑警跑進審訊室,告訴范澤天說今天早上她開電腦時,發現警方的舉報郵箱里收到一封郵件,里面是一段跟本案有關的視頻,而且這個視頻很可能會推翻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證據。 范澤天一怔,說:“有這樣的事?我看看?!?/br> 他來到電腦室,女警打開郵箱里的視頻給他看。 那段視頻,跟昨天放給陸小風看的那段視頻內容一樣,都是拍攝的那天晚上陸小風勒殺明仔的場面,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范澤天看了一會說:“這不跟昨天的視頻一樣嗎?” 女警說:“你再往下看就知道了?!?/br> 范澤天只好耐著性子往下看。 昨天的視頻,只拍到明仔被陸小風勒殺,癱倒在地上,就嘎然而止。 而今天的這個視頻,卻比昨天的拍攝時間長多了。 明仔倒地,陸小風離開之后,畫面足足靜止了四五分鐘,范澤天正以為電腦死機了呢,躺在地上的明仔卻忽然抽動了一下。 “哎喲,”旁邊的小李不由大吃一驚,“這孩子原來沒死!” 范澤天也大感意外,說:“看來只是被陸小風勒暈過去了?!?/br> 視頻畫面中,只見明仔拱動著身體,緩緩坐起,喘了幾口粗氣,把一只手撐在地上,看樣子是想站起來。 就在這時,畫面中忽然又閃進一條人影。 這人悄悄撿起地上的繩子,再一次殘忍地勒住了明仔的脖子。 明仔無力地掙扎幾下,就躺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確認他已經死亡,這才丟下繩子,悄然離去。 畫面又靜止了幾分鐘,才看到陸小風一邊用衣袖擦著臉上的水珠,一邊走到明仔的尸體邊,拿起地上的繩子,轉身離去。 這段視頻的畫面比昨天的更清晰,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最后勒死明仔的那個人,并不是陸小風,而是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高個子女人。 小李一拍大腿說:“原來勒殺明仔的兇手竟是一個女人。她這樣做,擺明了是想嫁禍給陸小風呀?!?/br> 范澤天又認真地把視頻看了一遍,最后敲著桌子說:“把這個女人的頭像給我打印出來,立即搞清楚她的身份,隨時準備抓人?!?/br> 4 小李很快就查清楚了勒殺明仔的那個女人的身份,她叫華芳,認識她的人都叫她芳姨,外地人,半年前來到這座城市,在青云路開了一家華芳繡莊。 范澤天聽完匯報,立即帶人對華芳實施抓捕。 可是當警車呼嘯著開到青云路華芳繡莊門口時,卻發現繡莊的卷閘門關得死死的,無論怎樣敲門,也沒有人開門。 范澤天就問旁邊店鋪的人,鄰鋪的人說剛剛還見芳姨開門做生意來著,聽見警笛聲往這邊響過來,就急急忙忙關了鋪門,也不知躲在屋里干啥。 范澤天知道情況有變,急忙叫人撬開門鎖,掀起卷閘門闖進去一瞧,只見屋里懸著一根繩子,繩子上吊著一個人,約莫四十幾歲年紀,正是他們要找的華芳。 范澤天一個箭步沖進去,跳到凳子上將她抱下來,一摸鼻息,早已氣絕。 法醫很快就到了。經過現場勘察,法醫告訴范澤天說:“范隊,你被人家騙了,死者并非女性,而是個男扮女裝的男人?!?/br> “什么?” 范澤天不由一呆。 當天晚上,范澤天回到局里,再次提審了陸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