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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燕歸好笑地看著他。 康寧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說得對呀。 好吧。他不想撒謊。唯獨在喜歡戚長風的事情上,小皇子一點也不想說謊: “你怎么看出來的?”康寧撲通一聲坐了下來,沒有預兆地把整張臉一下子埋到桌子上,但是他很快又撐著桌子抬起頭來,額角的碎發都被蹭得亂蓬蓬——他突然就那么的精神,好像他整個人都在瞬間變得更加高興快活了。這讓他看上去如此的正常而健康。 他看向燕歸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里幾顆璀璨的星星、墜入了大漠深處清澈的泉水中,他又羞澀、又得意、又快樂、又驕傲—— 愛情正在他皮膚之下熊熊滾過,一刻不停地將他剩余的精力和熱情拿去揮霍燃燒。 “你是怎么發現的呢,除了我自己,別人都還不知道啊……” 燕歸嘆了一口氣,對他這句話不置可否。 其實照他來看,小皇子身邊的人估計早都已經看出來了,只有康寧還以為人家都不知道。 “你這個憨包?!毖鄽w在他額頭上彈了一記,“這么簡單的問題還用問嗎?我這么聰明,當然是一猜就猜到了啊?!?/br> 第60章 舊友 正好還能見一見你們的老朋友…… “還有七日, 戚長風就應該回來了?!笨祵幒脱鄽w并肩走在望舒宮外金紅一片的林蔭下。他身上已裹了一件連帽的薄狐裘,人卻仍然不顯得臃腫,行動間便帶有一種風流動人的纖楚。 “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燕歸停下來, 站在宮墻外問道。 “他……他去東南蜀郡剿匪了呀?”小皇子的眼神在這一刻好像微微游移了一下,但是那速度很快,因此又好像是燕歸的錯覺,“我知道,是因為他離開前跟我說好了一月便歸。如今數著日子就快要到了?!?/br> 話雖如此, 可是燕歸在那一刻仍然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對勁。 如果小皇子真的相信這剿匪的說辭,為什么這些天來都不見他對東南的匪患問上一句? 但不知為何,一向喜歡尋根究底的燕歸卻下意識地放過了這個疑點, 未肯深究下去。也或者是燕歸心里已經隱隱地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想承認,也不敢認清。 他立刻換了一個話題。 “你就這么喜歡他呀?”燕歸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打趣康寧。 “……嗯?!毙』首虞p輕答應了一聲。 那種這些時日常常盤亙在他身上的快樂這時又緩慢鮮明地浮起了——自戚長風潛進來告別的那個夜晚開始, 小皇子這些天都處于一種久違的好心情中:“很喜歡?!?/br> “為什么呀?”燕歸對戚長風的好感相當有限——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甚至比他對旁人的“好感有限”還要差上一截。 “他這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獨一無二的缺點?不是,我是指——優點?”燕歸很想深入剖析一下康寧這種感情的來源。 那一刻, 小皇子真的非常認真地思索了一下。許多諸如英武俊朗、正直豁達、溫柔穩重之類的形容詞從他腦海中快速地涌過, 但都在頃刻間沒了蹤影。 最后他遲疑著搖了搖頭, 形容間帶出一種懷念又悵惘的模糊,“不知道, ”康寧緩緩地說,“我也沒見過別人啊……只見過他一個人,就喜歡了唄?!?/br> 這是什么讓人聽不懂的理由。 燕歸簡直匪夷所思:“什么叫沒見過別人?我不是人?他不是人?”他隨手一指遠處立著的侍衛,“還有你身邊這——這多如過江之鯽的傾慕者,他們都不是人?” 他這樣一質問, 康寧立刻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說法確實有問題了。他奇怪地看了好友一眼,好像恍然又遲疑地道,“是啊……你們也都是人哦……唔,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br> “戚長風他別不是個狐貍精吧?”燕歸恨恨地在心里想:“對啊,這小子是從南疆來的,他有沒有什么神鬼莫測的手段,那還真說不好!” —— 被腹誹的狐貍精戚長風此刻正在離京不遠的城鎮中裹傷。 如果按照他現在的腳程,不過一個日夜就能趕回到小皇子身邊去了。他之所以耽誤到現在,概因他那日在長樂幫總舵中受到的刺激太深,又已經得到消息,知道趙云俠比他更早地找到毒婆根送了回去——于是他前些天又開始追逐著微弱的線索四處亂跑,想要找到一點點關于鬼鵲子的痕跡和印證。 在這種情況下,戚長風身上的傷總是沒辦法得到很好的修養,因此也一再推遲了回京的時間?;蛘呖赡茉跐撘庾R里,戚長風也有點沒辦法面對小皇子——他表面已經恢復成往常的沉穩從容、只是南夷人臨死前含恨的惡語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刀痕。而他至今遲遲找不到鬼鵲子的蹤跡,焦慮和懼怖與日俱增、讓他骨血里橫生出巨大的暴戾惶恐。 有一個晚上,戚長風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夢里的望舒殿,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地站在周圍,而他驚怒地看見自己坐在床邊,手中正端了一碗毒藥、慢慢送入了床上的人口中。戚長風想停止動作、想大喊、想呼救,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不過片刻功夫,床上之人便陷入了劇烈的戰栗之中,汩汩的鮮血不斷從康寧嘴角溢出,戚長風伸出手想要把人抱進懷里,卻被什么人一把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