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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長風立在小皇子床前。比起方才在康寧眼前的一個人,他又變回了這兩日守在望舒殿的那顆沉默森冷的石頭。 徽帝和趙貴妃這時才匆匆趕了來。 從出事到現在,帝妃之間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個是心懷有愧,一個是心中有恨——到了這個地步,趙貴妃和皇帝之間已經很難再說什么彼此釋懷或原諒,小皇子的解藥大概也就是他們二人之間唯一的解藥。 “寧寧醒了嗎?”皇帝還在外間時就輕聲發問。 “又睡了?好,好,”他大概是做了一個什么手勢,“小聲些,叫他睡——他現在就是要好好調養?!?/br> 趙貴妃跟徽帝在宮門口正好撞見,她卻好像沒看到那樣徑直小步跑了進來。她就是為了康寧才梳妝打扮,又叫殿里的嬤嬤給她找冰塊敷了半天腫脹的臉和眼睛,著急忙慌好容易收拾停當,匆匆趕了過來,她的孩子卻又睡下了。 可是趙云橋又怎么會介意。她代替戚長風坐到床邊,摸了摸兒子冰涼蒼白的額角和放在被子里的手,唇角一彎,聲音卻無端的哀傷:“小懶豬?!辟F妃飽含柔情地輕聲輕語,好像床上的人只是在她跟前貪睡耍嬌。 戚長風回頭看了皇帝一眼,知道這位陛下現在趙貴妃面前不敢開口,于是他先輕聲挑起了話題: “娘娘,讓小殿下先睡一會兒吧,我們出去說話?” 望舒宮左副殿連著回廊的軒室中,孟白凡并一眾御醫侍醫已經等在那里。百十種在這兩日從京城乃至臨近州府搜羅來的靠得上、靠不上的藥材幾乎把棠夢軒堆得無處下腳。 “這里還是要盡快清理干凈,”戚長風眉頭微皺,“小殿下現下聽到的是自己所中之毒已經解了,只需要慢慢調養——若是露出幾分行跡叫他看到,只怕他會心中起疑?!?/br> “此事就不要安排在宮中,”皇帝略作思量后很快開口,“長風本來也要負責解藥的事——那就遷到你府上,上下的人都方便去得,又有親兵看守,不至于叫懷著心思的人打探滲透,最為可靠?!?/br> 這倒并不是什么大事,思量過就能定下來了。不過一不能再向更多人走漏皇子中毒的消息、二不能泄出這個歹毒的藥方,又有兵力能將一干御醫、疾醫及至上下線上不知全貌只曉得尋找藥材的人統籌好。這其中還暗埋了皇帝一個隱秘的心思——幼子中毒一事之后,縱然已發作清洗了一番不干不凈別有心思的人,他也不敢再十分信任住著其他皇子公主母妃的后宮。 趙貴妃并沒有參與相商,她徑自朝一張桌案走去,面無表情地將一個侍醫面前擺放的、謄錄了不知道多少份的紙方捻在手上: “差的還是那三味藥材?” 這話一出口,眾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仙子笑的配方上,有三味奇詭之極、連宮中太醫院書藏都沒有涉及到過的藥材,甚至若不是徽帝已經將制藥的那一眾破落毒門中人都鎖進了獄里分別拷問,他們都會疑心這幾味藥材是憑空捏造了。 可是就連這小貓三兩只的毒門傳人們也只是捏著祖宗傳下來的炮制好的藥材,說不清這幾味藥材究竟原來是什么樣子、哪里得來,功效幾何,如何采摘、尋找。 以當今天下地域之闊,風物之廣,要想在數月間將這幾味只有名字、形貌色味習性一概不知的毒株尋到,無異于大海撈針。甚至眾人這幾日都是悶頭安排人尋找線索,壓根不敢細想,也不敢互相追問。 這數息的死寂無比難捱,直到孟白凡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往前兩步,手指指向趙貴妃手里抓著的薄方,“圣僵蟲,毒婆根——這兩味未聞之藥寫在輔材一欄,我雖未聽過這兩種藥材名字,但是按照一般的藥理來講,從藥材功效逆推,這兩味藥多半出產在干旱苦寒的高地,或是極西的天陰山脈、或是極北的麗疆?!?/br> 她這樣猜測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畢竟沒人敢單憑著藥理就反推不知底細的藥材。若是她冒失猜錯、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力物力會白白在遙遠的路途上浪費掉。若中了此毒的不是皇帝最珍愛的小兒子,更不可能有人做到為了一個猜測跑到罕有人煙的邊疆。 可是即便如此,剩下的那位主藥,鬼鵲子,連藝高膽大的孟白凡也提都未提、顯然實在沒有一點思路了。 “那就先按白凡所說,派人往西北兩地尋找圣僵蟲和毒婆根,”皇帝微微一頓,“至于剩下的那一味藥——只要它在世間存在,朕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會把它找到?!?/br> 第47章 謬誤 戚長風摸不著頭腦 “我怎么覺得你們有事情瞞著我?”康寧裹著薄毯靠在貴妃榻上, 不情不愿地小口啜飲手里的藥湯。 “小祖宗呦,我天天在你跟前,有什么能瞞過您那一雙慧眼神睛?”碧濤站在小皇子跟前, 氣勢洶洶地盯著他喝藥,“快點吧,磨磨蹭蹭,一會兒喝進胃里又涼了?!?/br> “你怎么更兇了呀!”小皇子原來還時不時戳碧濤兩句,自從他中毒醒來, 他都不敢惹碧濤了——她簡直像個炮□□筒,“看你這脾氣,回頭哪個敢娶你!我都要愧對你未來的相公了!” “相什么公!您瞧瞧您, 哪里能叫人省得下心,還出宮嫁人,我撩得開手嗎我!”碧濤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抱怨,“伺候您幾年哪, 我這一輩子的心都能cao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