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臨陣交鋒,把自己的武功底細說給別人知道,這絕對是一件非常不智之事。因為別人知道得越多,往往就有越多辦法來對付你。則你取勝的機會,也就相對變得越小看了。然而,驚怖大將軍卻不在乎。一來,他自信武功蓋世,實力雄厚。即使被知道了底細又如何?一樣可以憑著這份實力,堂堂正正地輾過去,把敵人徹底輾成粉碎。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一切花招詭計小動作,都是沒有用的。驚怖大將軍深深相信這一點。二來,則是因為他寂寞。 真正的高手,定必是寂寞的。不過驚怖大將軍寂寞的原因,卻也有些與眾不同。其他高手寂寞,是因為他們無敵,是因為他們立足巔峰,高處不勝寒。沒有人配得上與他們做朋友,所以他們寂寞。驚怖大將軍武功修為雖然高,卻還稱不上天下第一,頂多是天下前十罷了。大將軍之所以寂寞,也是因為沒有朋友。然而并非因為站得太高,別人湊不上來。而只因為他在自己主動出手,把那些配得上和自己做朋友的朋友,都統統殺光了。 驚怖大將軍這一生殺人無數,其中絕大部分不是敵人,正是他自己的朋友。大將軍從來認為,朋友是比敵人更加危險的一種東西。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這些朋友們就一定會想要在背地里向大將軍動手,謀害他的性命,殺盡他的家人,搶奪他的財產,毀滅他的名聲,讓他失去所有一切自己珍惜重視的東西。 所以為了避免這一切的發生,大將軍“迫不得已”,只好搶先動手,把自己的朋友統統都殺掉了再說。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年輕時候的恩人、朋友、兄弟,終于都差不多被大將軍自己殺光了,殺得幾乎已沒有了。雖然大將軍從來后悔過自己這樣做,但沒有朋友,就沒有人來為他驕人的成就而喝彩。所以,大將軍是寂寞的。 正因為寂寞,故此驚怖大將軍更特別想要得到別人的稱贊與喝彩。其他人也還罷了。那種庸碌之輩,原也不配讓大將軍在他們面前吹噓自己。但陳勝卻不同。剛才交手一擊,驚怖大將軍早明白眼前此人實為當世絕頂高手,說不定都已經可以和“那幾位”相提并論了。如此一位絕頂高手,若能得到他的欣賞和贊美,豈非能比美酒更加醉人?也就為了這個念頭,驚怖大將軍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自己,就要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三大絕技,告訴給陳勝知道。 洋洋得意,驚怖大將軍摩挲著自己那顆活像蛋黃的腦袋,傲然道:“《將軍令》,就是本將軍的獨門殺手锏。當今之世,再沒有一樣兵器可以比本將軍的手更厲烈;就算有,也決比不上本將軍方便,因為那是我自已的手。剛才,你已經見識過其中兩下絕招——‘傲氣傲笑萬重浪’和‘熱血熱勝紅日光’了。對于這門武功究竟有多厲害,應該深有感觸吧? 《屏風大/法》,是本將軍修習的氣功。合共分為‘四扇門’境界。每開一扇門,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都要花上一甲子光陰才能練得成。但本將軍天賦奇才,只花了二十七年,已經練到了開啟第三扇門的境界。當世內里能夠比本將軍更強更渾厚的,頂多也不過那么三四名罷了。這一點,陳兄你應該也有所體會吧?” 這驚怖大將軍說話,外人聽起來似乎像是自吹自擂。但陳勝剛才和他拼了一招,卻知此人只是講出事實罷了,并無多少大言炎炎之處。在自己生平所遇過的同類武學當中,能夠勝過《將軍令》掌法者,便唯有《天地霸拳》,以及那以《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所變化出來的大金剛神力,以上區區兩者而已。 至于說《屏風大/法》,其心法究竟如何,是不是真要一甲子才能開得了一扇門,陳勝未曾親眼看過秘笈,自然無法判定。但雙方交手之際,彼此氣機互通。卻可以察覺得到驚怖大將軍內力凌厲詭烈,殺性之兇猛狠毒處,確屬自己生平所僅見。至于其雄渾深厚之處,更勝陳勝自己。 不過陳勝曾經以和氏璧異能易筋洗髓,經脈之堅韌寬闊,堪稱無人能及。而凌落石未曾有過這種經歷,所以內里雖然深厚,但卻無法盡情發揮。否則的話,他自己的經脈先要承受不住,未傷得到敵人,先就傷到自己了。故此實際交手的時候,陳勝全然不懼對方這份深厚功力。 高手過招,猶如兩國交兵。故此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其次方才伐兵攻城。驚怖大將軍透露自家本領給敵人知道,并不止是想要求贊美那么簡單。還有更深層次一個原因,就是要侵蝕敵人的心靈防線,向其進行暗示必敗,同時也透過這種方式,來加強自己的優勢心理。 如此伎倆,陳勝自然洞若觀火。既已知道,那么豈可讓對方得逞?他哂然道:“凌落石,說到掌法,你的《將軍令》在《天地霸拳》之前,可說不值一哂。論內力,且不說你的內力也未必能夠比陳某更強,就是說修煉速度,你也沒什么可自傲的。二十七年修煉完平常需要一百八十年的修練?這算得了什么?你可知世上有一門武功,稱呼為《龍象般若功》的?” 凌落石愕然一怔,道:“《龍象般若功》?這道沒聽說過。那是什么功法?” 陳勝淡淡道:“這是吐蕃密宗當中至高無上的護法神功。共分十三層。每多練成一層,舉手投足之間,就有一龍一象的大力。十三層練成,那就是十三龍十三象之力了。首層功夫十分淺易,縱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傳授,一二年中即能練成。第二層比首層加深一倍,需時三四年。第三層又比第二層加深一倍,需時七八年。如此成倍遞增,越往后越難進展。待到第五層后,欲再練深一層,往往便須三十年以上苦功。欲待練成最高境界的第十三層,嘿嘿,你可以自己算算,究竟需要多少時間?!?/br> 驚怖大將軍心里暗地一算,不僅駭然。道:“按你這樣算,豈非單單修煉第十三層,就要花上整整八千多年?世間怎會有這種功夫?即使有,又怎么可能有人練得成?” 陳勝冷笑道:“天下之大,才智之士層出不窮,又豈是那些坐井觀天之輩所能夢想得到的?據陳某所知,密宗就有位不世出的高僧,以金輪為號。他僅僅花了十六年時光,就沖破第九層難關,到達第十層境界。每一掌擊出,均具十龍十象的大力。凌落石,你自己想想吧。假如與這位高僧遇上了,你的屏風四扇門能不能比得上十龍十象?” 驚怖大將軍額頭上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赫然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汗珠。他半信不信地道:“世上竟然還有這種高手?不過……本將軍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陳勝肚里暗笑,心道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假如聽說過,那才真叫見鬼了呢。表面上卻是一本正經,淡淡道:“人家是佛門高僧,淡泊名利的。修練武功,不過只為修心悟道之輔,又不是要與什么人爭強好勝。沒聽說過,那只能怪你自己孤陋寡聞吧?!?/br> 第二百六十二章:四扇門,走井法(下) 頓了頓,陳勝又冷笑道:“凌落石啊凌落石,論拳法,你不如陳某。論內功,你勝不過陳某。論修煉速度,你不如那位密宗高僧。樣樣皆不如人,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可驕傲的?!?/br> 驚怖大將軍畢竟是當世頂尖的一流高手。雖然因為修練屏風四扇門的關系,心態漸趨偏激多疑,但在定力方面,終究不是區區三言兩語就能攻破得了其心防的。盡管有一時之動搖,但不過眨眼功工夫,他已然能夠恢復鎮定。 大將軍深深吸口氣,運功一逼,腦門上那層細密汗珠當即揮發得無影無蹤,恢復了那氣定神閑,勝券在握的模樣。隨之悠然道:“不錯,若你說這位高僧當真存在,那么本將軍倒確實自愧不如。不過本將軍還有第三門絕招,卻是你們誰也比不上的,那就是——走井法子!” 陳勝雙眉輕挑,對于這驚怖大將軍的精神修養,也不由得有了些許欽佩。淡淡道:“哦,是嗎?那么,究竟你的走井法子,又是怎樣一門絕技了?是輕功嗎?” 驚怖大將軍詭異一笑,道:“世上從沒有什么天下無敵。哪管武功才智再高,也總有給打敗的一日。但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但有了這走井法子,本將軍就永遠立于不敗之地了。岳元帥,陳兄,你們知道本將軍為什么要在這條橋上來實施埋伏暗殺嗎?只因為……這里有水!” 一言既畢,驚怖大將軍突然間縱身騰空,向后倒躍飛退。氣機牽引之下,陳勝馬上知道他想要借水遁而走。走、井、法子?這驚怖大將軍引以為豪的第三門絕技,莫非就是水遁? 陳勝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驚怖大將軍這《走井法子》,就是一門水遁之技。那可不是普通的在水中游泳那么簡單。而是極其高明的遁術。哪怕和傳說之中,修真煉氣之士所使用的玄術道法,也相差無幾了。普天下之間,只要有水、有井的地方,驚怖大將軍就能夠借水逃之夭夭。哪怕武功比他十倍的絕頂高人,也絕對追他不上,趕他不及。 驚怖大將軍性格雖然殘酷霸道,可是性格也相當謹慎小心。凡事皆未慮勝,先慮敗。不管做什么,他都要先安排好退路再說。雖然,陳勝確實是一個驚怖大將軍事前完全預料不到的變數,但即使已經自捫勝券在握,驚怖大將軍仍然把“梅毒行動”的設伏地點,定在橋上水邊。如此一來,假如事情當真出了什么岔子紕漏,驚怖大將軍便可以立刻施展《走井法子》,借水遁逃。 此時此刻,彼此話已說盡,無需再說。一招交手,驚怖大將軍立刻知道除非自己打開《屏風大/法》的第四扇門,否則無論如何也難以在陳勝手底取得了什么好處去。既然刺殺岳飛的行動已經失敗,那就不需繼續逗留了。吹噓自己完畢之后,驚怖大將軍立刻行動,縱身騰空往橋面之下的汴河跳進去。只要能夠入得了水,別說陳勝,哪怕當世最強的幾大高手都一起來了,驚怖大將軍也絕不害怕。 可是陳勝早以無形氣機將驚怖大將軍鎖定。那邊甚至未有實際行動,僅僅只是出現一種征兆,這里立刻就能有所反應。就在驚怖大將軍騰空躍起的同時,陳勝同時大喝一聲,飛腿疾踢。之前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橋面之上,一塊長長的木板應腿如箭急飛,不偏不倚,恰好就將正騰空下躍的驚怖大將軍截個正著。 以驚怖大將軍之能耐,原本絕對可以把這塊木板撞成粉碎,直接穿過它落水的。然而就在肩膀撞上木板那剎那,板面上陡爾傳來一股沛然莫測的反震力道,直震得他眼前忽然金星亂冒。就這么一個失誤錯判,木板先是微微往下一沉,卸去了下躍沖擊之力。然后陡然往上反彈。驚怖大將軍當場“啊喲~”失聲低呼,不由自主地被反彈向天。不由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顯得甚是狼狽。 就在此刻,陳勝已然坐馬沉樁,凌空一拳擊出——“狂飆卷”!狂風呼嘯莫可抗御,若蛟龍沖霄扶搖攻至。身處半空根本避無可避,驚怖大將軍連忙催動他第三扇門的護體真氣,雙掌如閃電般推出?!盁嵫獰釀偌t日光”硬擋“狂飆卷”。 “蓬~”勁氣交擊之聲,登時活像晴空中打了個悶雷。驚怖大將軍就像給狂風吹起的落葉,身不由已地于半空中翻滾不休,直往遠方拋跌。這硬拼的一招,大將軍雖給撞得渾體酸麻,卻不驚反喜,暗忖只要掉進河水去,就算十個陳勝追進水來,自己仍有機會脫身。甚至還有機會可以借助水中地利,反殺陳勝。 然而眨眼之后,大將軍便發覺自己的想法根本大錯特錯。原來他雖遠離橋面,所拋跌而去之方向,卻是岸上。這根本沒有可能的。虹橋橫跨南北,背東面西。所以硬拼反彈之后,大將軍本該跌入水去才對。而眼前如鐵般的真實,便說明陳勝用勁之巧,計算之精,俱已出神入化,確遠出乎大將軍料想之外,使他的如意算盤完全打不響。 可是《走井法子》既然被大將軍視之為救命絕招。又豈是如此簡單?他情知自己若當真登了岸,陳勝追上來再作纏斗的話,則在目前這先機盡失,兼且取勝信心也已經被動搖的情況中,自己絕對不利到極點。甚至一個不小心,就要折戟沉沙了。 無可奈何之下,驚怖大將軍當即把心一橫,更不管如此做法自己之后將會大損元氣,厲聲急喝著強催元功,攢掌往身下的汴河之中狠狠一擊轟下?!鞍翚獍列θf重浪”!掌風到處,登時激起疊浪千重,勢涌如山高壯,當場就把置身半空的驚怖大將軍吞沒。他喉嚨發甜,情不自禁地噴了一大口血,恨恨道:“姓陳的,你好!等到本將軍打開第四扇門以后,定會回來再向你請教。請罷?!?/br> 陳勝劍眉輕挑,喝道:“何必等到日后?今日就來分個死活好了?!闭f話間他納元提氣,登時寒流四溢,刺骨生寒。凌空又是一拳擊出,“蒼茫冷”!拳風所過之處,河水白浪登時凝結成晶瑩冰山。然而凝神細望,這冰山當中唯見魚蝦等水族,卻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身體一旦接觸到水,驚怖大將軍立刻便全力施展他這門逃生的絕技,眨眼工夫便逃了個無影無蹤。這門《走井法子》的古怪遁術,果然堪稱天下無雙。 人已經去如黃鶴,再也追不上了。陳勝搖搖頭,心道下次若有機會再戰凌落石,則必定要把戰場選擇在山上,又或者室內等絕對沒有水的地方才行。否則的話,對方一旦發覺不敵,馬上借水遁逃鴻飛冥冥,自己立刻就要前功盡棄。如此再多來得幾次,豈非大大地惱人? 擬定了日后再戰時候所應該采取的正確策略,陳勝嘆了口氣,斂氣收功,轉身過去,向岳飛抱拳道:“慚愧。屬下一時不察,竟讓這jian賊逃跑了。請元帥恕罪?!?/br> “陳兄弟,不要再說這種話。剛才若沒有你,本帥已經死了?!痹里w伸手在陳勝肩膀上一拍,然后親手將他扶起,道:“被這jian賊逃走了雖然遺憾,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如今汴梁已被我們收復,偽齊也完蛋了。凌落石沒后臺支持,再翻不起什么大浪來,不必掛在心上。來,咱們這便一起去內城抓劉豫吧?!?/br> 虹橋雖然被驚怖大將軍用他從“江南霹靂堂”那里弄回來的炸藥,炸毀了一大截。但先前也說過了,汴河上的橋梁足有十三座之多。故此這橋一斷,其余岳家軍眾將以及軍士,便立刻改行繞道,從另外一處橋梁過了河。不多時,他們便已經和陳勝、岳飛相互重新匯合到一起。 鬧出了這么一個插曲,諸將更不敢有絲毫大意。原本岳飛是領頭走在最前面的,如今卻將他的位置已到了大隊之中。四周的士兵密密麻麻,包了里三層外三層。同時,眾將也都知道,自己等人雖然可以在沙場上沖鋒陷陣,十蕩十決,但卻對付不了那些搞來搞去,手段層出不窮的江湖人士。而唯一可以辦得到這件事的,便只有陳勝了。故此眾將一致要求陳勝,要寸步不離地跟隨在岳元帥身邊。否則的話,岳家軍由上而下,都無半點安全感可言。 過不多時,岳家軍大隊人馬開到了內城城門之前。鬧了剛才那么一出刺殺的戲碼,此刻岳家軍上上下下,都憋了滿肚子的怒火,正好把守城門的偽齊偽軍們拿來發泄。撲城攻打之際,也加倍賣力。偽齊士兵則士無斗志。略略交手得兩三個回合,死了還不滿一百人,居然就已經主動開門投降了。 岳家軍接管了城門,又把這些投降的偽齊士兵集合起來,由牛皋率領本部兵馬,暫且把這些降兵押送出城看管。然后一鼓作氣,再撲向偽齊皇帝劉豫最后的據點皇城。到了皇城宮門之下,眾軍士更加不由分說,馬上立起云梯等器械,就要放手攻城。然而就在此刻,城頭之上,忽然又傳來一聲長嘯。嘯聲宏亮霸道,霎時間城下近萬大軍,幾乎人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更齊感雙耳刺痛。 第二百六十三章:迷天盟,曹里量(上) 陳勝心中凜然,深知如此嘯聲,唯有武功絕頂的超級高手才能發得出來。從嘯聲當中更可感覺得到,此人修為比起那驚怖大將軍凌落石,絕對只強不弱??墒莿C然之余,陳勝心里也不由得慨嘆起來。這位偽帝劉豫,不過是金國女真韃子所扶植起來的一名傀儡而已。卻是何德何能,到了如今這個窮途末路的處境,依然有那么多江湖中的奇人異士來幫扶他。 反觀南宋方面,岳家軍中除去陳勝自己這么一位外來戶之外,居然就再找不著其他武林高手了。這究竟是趙構太過不得人心,抑或其中另有原因呢? 微微搖頭,將心中感慨暫且拋開。陳勝氣沉丹田,同時揚聲喝道:“發嘯者是誰?用不著藏頭露尾了,出來吧?!?/br> “cao你娘!那個混賬在放屁?藏頭露面?我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用得著藏頭露尾嗎?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