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秦瓊也點點頭,在旁邊勸說道:“老跋說的有道理。老陳你是瓦崗軍的大元帥,要為咱們上下幾十萬人負責的。所以處理事情的時候,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啊。雖然……雖然這樣很對不起芭黛兒姑娘,但她的生死,和咱們瓦崗幾十萬人相比究竟誰輕誰重,這根本不用多想都知道了吧?” 陳勝深深吸一口氣,凝聲道:“有人說,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必須寡廉鮮恥,必須視蒼生如螻蟻?;蛟S,他們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我卻相信佛法所言,眾生平等。一個人的命,一百個人的命,一千一萬個人的命,都同樣有價值,沒有誰是應該輕易就被放棄的。今天我們可以為了幾十萬人放棄一個人,那明天,是不是可以為了幾百萬,幾千萬人,就讓這幾十萬去死?沒有這個道理。至少我絕不相信!” 秦瓊嘆了口氣,隨即用力咬咬牙,道:“不管怎么講,我都絕對不能放大元帥你去孤身涉險。既然你堅持要救人,那么好,我立刻回去皇城兵馬司指揮所,調集大軍去突厥人住的地方,逼他們交出解藥。他們若不肯,就直接砍他娘的!” 秦瓊這番話,其實只是出于無奈。認真說來,“動手砍他娘的”聽著熱血,實質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突厥人這次來洛陽,帶了整整百多人,全屬突厥一等一的精銳。更何況其中還有突利、趙德言、墩欲谷、拓拔玉、淳于薇等高手。想要依靠武力手段逼迫他們就范,即使辦得到,但到最后,進入洛陽的五千精銳瓦崗士兵們究竟還能剩下多少?一想到那個很可能出現的數字,就不禁讓人為之毛骨悚然。 不過假如出動到大軍的話,瓦崗這邊固然落不了好,但突厥眾人也勢必要付出極慘痛的代價。那些普通突厥武士不必多說,定是無人能夠生離洛陽。趙德言、墩欲谷等高手,也至少要死掉兩三個。哪怕僥幸還有一二人能逃出生天,亦勢必要負傷終生不能痊愈的重傷。他們又是否愿意負擔這種代價了? 答案絕對是否定的。因為還未等到陳勝和跋鋒寒各自說話,又有一名瓦崗兄弟匆匆走進來,低聲道:“大元帥,外面有客人來了,指名要見大元帥你?!?/br> 陳勝和秦瓊相互對望一眼,各自微微點頭。陳勝站起來,向跋鋒寒囑咐道:“我有事要去先處理一下,老跋你安心養傷,其他什么都不要多管。天無絕人之路的?!?/br> 跋鋒寒重傷之余,體虛力竭。說了這么久的話,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見陳勝總算沒有再堅持要去取解藥,他也松了口氣,當下重新臥回床上,卻又忍不住去看芭黛兒,縱使性格素來剛硬,也禁不住一聲長嘆,虎目中赫然盡是愧疚。 陳勝徐徐吐口氣,轉身走出房間,向前面客廳快步而行。秦瓊跟在他身后,神色陰沉而嚴肅。片刻之后,兩人先后進入客廳,只見廳中坐著一名身穿胡服的突厥武士,赫然正是畢玄親手訓練出來的“突厥十八驃騎”當中之一。驟然看見陳勝進門,他立刻站起,向陳勝躬身行禮。 冷哼一聲,陳勝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淡淡道:“是突利叫你過來的,還是趙德言,墩欲谷?” 那名突厥驃騎劇震一下,隨即畢恭畢敬地道:“是國師。國師吩咐小的前來傳話。假如大元帥不想眼睜睜看著跋鋒寒和芭黛兒死,那么正午時分,請來洛陽西苑相見。屆時國師自會奉上可以治療他們的辦法?!?/br> 秦瓊怒喝道:“打得好如意算盤。已經害了老跋,還想再害我們大元帥?做你們的春秋大夢!老跋也就算了。他和你們是敵人,你們想他死。也是理所當然。但那個芭黛兒,她是趙德言的徒弟吧?連自己徒弟,居然也拿來要挾做交易?趙德言簡直狼心狗肺,根本不配當別人的師父?!?/br> 那名突厥武士下意識退后半步,道:“在下只負責傳話。究竟要不要去赴會,自然由大元帥自己決定。在下的任務已經完成,那就告辭了?!彼ο乱痪湓?,匆匆起步離開。 秦瓊也無意和這種小卒糾纏?;厥兆尶词卮箝T的瓦崗兄弟們放行。隨即沉聲道:“大元帥,這是個陷阱。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眱扇似饺绽镎f話,秦瓊都是稱呼“老陳”。但今日他卻一再以“大元帥”相稱呼,明顯是要籍此提醒陳勝,不要忘記自己是瓦崗軍“大路元帥”的身份。 陳勝一掌拍在身邊的茶幾上,徐徐道:“人,我一定要救。所以這個會,我必須要赴。不過老秦你放心。我是去赴會,不是去送死。只要解決辦法到手,那么我絕對不會再勉強。西苑那邊地形復雜,你也是知道的。只要我一心突圍,哪怕畢玄來了也休想能攔得下我?!?/br> 秦瓊急道:“那……萬一突厥人是在施展調虎離山之計,趁你去了西苑赴會的時候突然襲擊這里,哪又怎么辦?我和老秦有多少本事,你當然清楚。別說什么趙德言墩欲谷了,哪怕只有拓拔玉和淳于薇,我們也擋不住啊?!?/br> 陳勝點點頭,道:“這是個問題。既然如此,那就該請出我們那位多情公子了。老秦,你立刻派人去曼清院,把侯希白請過來。只說我要他幫忙便可?!?/br> 多情公子名動天下,秦瓊雖然不知他是魔門花間派傳人,但也知道他修為極高。能夠得到此人援手,確實是個大大的利好消息。不過秦瓊也知道先前兩人在曼清院曾經交手?,F在要他幫忙…… 陳勝看出了秦瓊心中疑慮,當即把之前在龍門山上,自己和侯希白聯手對敵一眾魔門高手的事簡略說了幾句。秦瓊心中大定,忍不住又道:“既然這樣,那干脆讓侯希白陪你一起去西苑,不是更好?” 陳勝起身行近,伸手一拍秦瓊肩膀,嘆道:“你是為我著想,我知道的。但事實確實沒有這個必要。是兄弟的,就信我一次吧?!?/br> 第一百六十六章:單刀赴會獨往返(下) 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秦瓊若再堅持,那就是不信任兄弟了。他嘆了口氣,妥協道:“好吧。那……若見情況不對,你就立刻走。即使拿不到解藥,老跋也不會怪你的?!鳖D了頓,還是覺得不放心。道:“要不要把事情告訴獨孤閥……” “獨孤閥是我們的合作對象。但合作的基礎,是我們夠強。一旦我們表現出軟弱,獨孤閥隨時可能倒向我們的敵人。所以這件事不能找他們?!标悇倌暤溃骸安贿^……這也是一個好機會??梢詸z驗一下我們另外一個合作對象究竟有幾分誠意和實力。去曼清院找侯希白的時候,記得把事情也告訴白清兒。她知道該怎么做的了?!?/br> 白清兒是陰后高足。雖然比不上婠婠,但同樣也把《天魔秘》修練至十六層境界。無論對上突利、趙德言、抑或墩欲谷,即使不能取勝,至少絕不會敗。有她和侯希白坐鎮,瓦崗眾兄弟,以及跋鋒寒芭黛兒的安危,就可以無憂了。 沿著洛水向上游方向走不多久,就是西苑。這地方乃屬皇家園林。以方圓足有十余里寬闊的積翠池為中心,配以各式庭院建筑。風景優美,環境清幽。湖中疊石為山,分別以神話傳說中的蓬萊、方丈、瀛洲為名。這三座石山上均建有樓閣,曲橋相連。兩岸則院舍林立,堂殿樓閣,無不極盡華麗。 點點雪花徐徐飄降,填滿了整個天空。每點雪花都帶有飄移不定的性格,分異中又見無比統一。只在剎那之間,便將先前的世界轉化到另一天地。 站在湖岸邊上望去,只見遠方湖面全陷進白蒙蒙的飄云,為積翠池增添了豐富的層次濃淡,便有如一幅充滿詩意的畫卷,把紅塵萬物,都以雪白的顏色加以凈化。常說瑞雪兆豐年。但如今這場白雪,它究竟預兆的是吉,抑或兇? 雪花下得更大更密了。湖水被濃得化不開的皚皚白雪籠罩,茫茫一片。陳勝背負著虎嘯寶刀,踏足于碎石小徑上緩緩而行。腳步輕松自然,就仿佛他只是一名前來賞雪的游客。過不多久,他邁步走上通往湖心石山的小橋,觸目所及之處,可見“蓬萊”仙山之上,隱隱可見人影。 看那人背負雙手,凝立不動。姿態似與天地融合為一體,竟致不可分開。漫天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但那人身周兩丈左右地方,卻是干干凈凈,全無絲毫積雪。如此修為,細思之下,委實教人為之心寒。 陳勝心中豪情狂起,哈哈一笑,大步走過長橋,踏足湖心假山。朗聲道:“趙國師,陳某應約前來了?!?/br> 趙德言轉身過來,以他那兩只黑白分明,冷酷無情的眸子在陳勝身上來回掃視了兩遍,道:“南陳太子,大路元帥,皇城兵馬司大總管。嘿嘿,頭銜一長串,聽起來著實威風啊。想不到原來是個傻子。明知道是來送死,居然還主動往火坑里跳?!?/br> 陳勝又是一笑,哼唱道:“大江東去浪千疊,駕著這小舟一葉。又不比九重龍鳳闕,可正是千丈虎狼xue。大丈夫心烈,我覷這單刀會似賽村社?!鄙焓衷诨[寶刀之上一拍,斜眼相乜,睥睨輕蔑之意,在在表露無遺。 趙德言博聞強記,胸中大有才學。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成為突厥可汗最信任的國師。雖然不知道陳勝哼唱的,乃是后世大劇作家關漢卿之名作,《單刀會》當中一段經典唱詞。但只聽了這么只言片語,也已經知道陳勝說的是三國時候關羽單刀赴會之故事。當年關羽身邊還有周倉等其他從人,今日陳勝卻當真除了一口寶刀以外,便別無他物。而單刀會故事當中,魯肅扮演的那個角色處處出丑露乖,委實不甚光彩。陳勝哼唱這段曲詞,無疑以關公自代。把眼相看,豈非將魔帥看成了是魯肅? 趙德言城府深沉,雖然心中已經因此勃然大怒,但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淡淡道:“當年關云長斬顏良誅文丑,水淹七軍,威震華夏,果然了得??上У筋^來,終于也只落得個敗走麥城的下場,何其可哀?太子之勇,不遜于關云長。但須知過剛易折,以本國師看來,太子鋒芒太露,恐怕將會年壽不永啊?!?/br> 陳勝冷笑道:“魔帥身為突厥國師,沒想到卻和街頭三歲小兒一樣,只懂得拿這些無聊事情說嘴,嘿嘿,可笑可笑。陳某究竟還能活多久,唯有天知地知。但突厥國運嘛,可真真令人擔憂啊?!?/br> “魔帥”兩個字一出口,趙德言面色立刻變了變。情知自己魔門第三高手的身份,在對方心目中已不成秘密。當然,突厥可汗并不在乎什么道魔之爭,所以哪怕其身份曝光,也無損于突厥可汗對趙德言的信任。但趙德言和李世民之間的關系,卻絕對屬于秘密之中的秘密,絕對不能有半點泄露的機會。 否則的話,以天下間主流儒家思想對于魔門的排斥,萬萬不可能接受一個身為魔門女婿的人做皇帝。李世民若當不上皇帝,那魔相宗苦心籌謀這十幾年的大計,豈非就要雞飛蛋打,徹底落空? 霎時間,趙德言心中殺氣大盛。像刀子般鋒利的眼神,透過瞇成一線的眼縫朝陳勝瞧來。渾身上下散發出某種難以形容的霸氣和邪氣,令人不由得便為之心寒。他冷冷道:“太子知道的事情真多。不過有些時候,知道太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聰明人的,就該學會閉嘴才對。但現在看來,太子還不夠聰明啊?!?/br> 表面上,趙德言不見絲毫動作,但透過氣機交感,陳勝卻曉得魔帥正全力戒備,其氣勢更在剎那間便提升至顛峰。只是這種功力,已肯定他修為之強,遠在安隆、左游仙、尤鳥倦等其他魔門高手之上,足以與陰后并駕齊驅。 但對方修為越強,陳勝胸中戰意斗志,亦隨之益發澎湃高漲。他絲毫不讓地迎上魔帥目光,嘴角微微向上牽動,流露出一絲充滿挑戰意昧的笑容,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掩耳盜鈴,不過自欺欺人罷了。以魔帥的智慧,難道連這點顯淺道理也看不破嗎?好了,廢話少說。該談正事了吧?” 深感自己占據了上風,趙德言顯示出得意笑容。他伸手入懷,取出一紅一籃兩個瓷瓶托在掌心,淡然道:“跋鋒寒那小子,中了本帥《血神經》七成功力的一掌,心率將會難以自控地變得越來越快。一日一夜之內,若沒有紅色瓷瓶里的解藥進行舒解,必定要因為心臟破裂而死。至于黛兒……” 魔帥眉宇間明顯流露出惱怒之色,沉聲續道:“哼,女生外向,真是千古不易的至理。枉本帥一向那么痛愛她,關鍵時刻,她竟然反過去救跋鋒寒那小賊,實在讓本帥太失望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所以本帥不得不以圣門中‘七針制神’秘法施予其身,略作小懲大誡?!?/br> 陳勝皺眉道:“七針制神?呵呵,好大口氣?!?/br> 魔帥獰笑道:“受了本帥七針,能令人不能言,不能寐,不能動彈,連肌rou也僵硬起來,偏偏神識清醒無比,其痛苦之處,太子該能想像得到。無論如何心志堅定的人,在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況下,亦要精神崩潰,為求一死,什么都肯屈服。不過芭黛兒始終是本帥徒弟,所以本帥下針的時候,手下留了幾分情,只讓她昏迷過去便了事。不過盡管如此,仍須及早拔出銀針。否則的話,若受針時間超過十二個時辰,她將永遠處于現在這個狀態,再不能蘇醒地變成活死人。胡亂拔針,只會令受針者氣血散亂,當場暴斃。至于解針方法,就在這個藍色瓷瓶內?!?/br> 陳勝徐徐吐口氣,伸手道:“既然如此,就把解藥和解針方法拿來?!?/br> 趙德言嘿聲輕哼,隨手又把兩個瓷瓶重新揣入自己懷內,傲然道:“放心。本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今日太子你已經來了,那么這瓶解藥以及解針方法,終究還是會送到跋鋒寒和芭黛兒身邊的。不過究竟由誰去送,卻就說不定了。畢竟死人不懂走路,對么?” “死人”兩字出口,趙德言身上氣勢劇盛。重重殺意由魔帥體內洶涌爆發,有若急波疊浪般向敵人沖擊而去。陳勝深深吸一口氣,神足經隨心運轉,幫助自己去抵擋來自趙德言的驚人壓力。霎時間,兩人隔丈對峙,互不相讓??諝庵谐錆M了火藥氣息,緊張得隨時一觸即發。 陳勝輕蔑一哂。道:“魔帥以救人為名,將陳某叫到這里來。來了卻又不給解藥和解針方法,出爾反爾,哈哈,果然不愧魔門本色。也罷。魔帥連自己的徒弟也舍得下毒手,如此心計,即使魔帥把手上的所謂解藥送出,陳某還要擔心給病人服下之后,不知道會否有什么后遺癥呢?!?/br> ==== 精神因為熬夜太多有點撐不下去了。這個時候,紅牛是個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