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眾日月教武士齊聲答應了。隨即只聽得一聲呼叱,兩名武士率先越眾而出,一個手執鑌鐵雙懷杖,另一個使八角銅錘,都是極厲害的沉重兵器。兩杖兩錘不由分說,對準了地面那個土包就砸。兵器未到,突然間“嘩啦~”一聲大響。土包由內而外自行爆炸。一條灰撲撲的人影隨即長身站立起來。 他身高約摸一米八左右,頭結發髻,身穿皮甲,內有襯衣,下穿緊口連襠長褲,足蹬短靴。右手提著柄青銅劍,左手是面盾牌。乍看之下,似乎和真正的活人沒有分別。然而只要仔細觀看,立刻就能發現無論發髻皮甲襯衣長褲短靴,統統都是假的。這些東西全部一體成型,直接連結在灰色人影身上。只有青銅劍和盾牌這兩件武器貨真價實。正是——秦國兵馬俑! 由“虎符”召喚出來的兵馬俑,是最冷靜、忠實、以及殘酷的戰士。無需陳勝這個主人多加吩咐,它自然而然地便懂得分辨敵我。甫站定身形,它更沒有哪怕半秒的耽擱遲疑,立刻就要履行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青光閃爍的長劍高高舉起,不由分說就是一劍斬下。變生倉卒,雙方距離又只在咫尺。那名使八角銅錘的日月教武士根本來不及抬起兵器擋格,只聽見“咔嚓~”怪響過處,他整顆腦袋都被當場切開兩半。切面光滑平整,顯見兵馬俑手中武器極為鋒利,即使還稱不上削鐵如泥,卻也差不多了。 突然間從泥土地里面鉆出一個陶俑,而這個陶俑不但能活動,而且還能夠殺人!如此情景,簡直要把這群從來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的日月教精銳武士們,統統都嚇得手足無措。啥時之間,人人目瞪口呆,只懂得站在原地傻盯著這具兵馬俑,連話都不會說了。但他們愣住了,兵馬俑卻不會。它大踏步上前,不由分說,對準了那個使鑌鐵雙懷杖的日月教武士,又是一劍劈下。 劍光耀目,冷徹骨髓。那名日月教武士激靈靈打個冷顫,登時清醒過來。當此時刻,要閃避也已經來不及了。生死關頭,求生勇氣涌上,他嘶聲咆哮,豁盡平生之力揮動鑌鐵雙懷杖,重重砸上了兵馬俑的胸膛。原本以為必定可以把這具陶俑當場就砸個四分五裂,沒想到兵馬俑身體的堅硬程度驚人之極。沉重鐵杖再加上情急拼命的巨大力氣,竟然也只能在它胸膛上制造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裂痕。 無血無rou的陶俑,當然也不會有“疼痛”這種感覺。青銅劍揮動,帶出一道青幽幽的匹練,“喀嚓~”響聲過去,又是一顆腦袋被砍成了兩半。 殺人!殺人!不斷殺死敵人!盡量殺死更多的敵人!這就是兵馬俑的本能。殺完眼前兩名敵人,它立刻再大踏步前進,要去收拾其余的日月教武士。老實說,單憑這么一具兵馬俑,即使再怎么厲害,到頭來,終究不可能獨自對抗得了整個黑木崖上的無數武士。然而它連殺兩人,一股森森鬼氣油然滋生,勾魂攝魄,直教人為之喪心裂膽。哪怕再勇悍的武士,又怎么敢和這種鬼東西交手了?而且……這種鬼東西竟然還不是只有一個,而是足足有一群! 彈指剎那,一個又一個的土包從地面處生長鼓起,然后一具又一具兵馬俑挺身站立,現于人前。外表打扮和眉宇間神情千篇一律,手里兵器卻各不相同。鈹、矛、戈、殳、鉞、劍……有長有短,但全是殺人不沾血的鋒利貨色。而且無論遠程中距近身,各具功用。而要給它們配備這許多不同武器的原因,便只有一個:結陣而戰! 當年的大秦雄師,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劍鋒所指,就是尸山血海,哀鴻遍野。六國諸侯,聞風喪膽。終于輔助秦始皇掃平群雄,一統天下。古往今來中西內外,能夠具備如此驚人戰斗力的軍隊,絕對屈指可數!之所以能夠創下如此輝煌功績,大秦軍隊所依靠者絕非單打獨斗,而是他們嚴密得猶如機器一樣的相互配合,分工協作! 第六十一章:日出東方(上) 即使成為了兵馬俑,但“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精神,卻永不會從大秦軍人身上消失,反而只會如同美酒醇釀,時間越久,沉淀得也越深。假如說,在還是活人的大秦雄師之中,每一名士兵都是軍隊這部精密殺人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那么當他們成為兵馬俑以后,“螺絲釘”這三個字,就不再僅僅只屬比喻,而是貨真價實! 雖然再無昔日狂熱,但卻更加冷靜,更加有效率,更加不畏生死,簡直就是古往今來所有軍事家心目中最理想的士兵。如此一來,當整整一百名兵馬俑全數被召喚出來之后,它們所發揮出的戰斗力,甚至更可當成三千精兵般看待! 另一方面,日月教的武士們盡管平常時候也以軍法進行訓練,但他們本質上畢竟只是群江湖人,和真正的軍人始終屬于兩碼事。更何況黑木崖為日月教根本重地,已經有整整百年光陰未曾遭遇過真正的戰事。承平已久,戰斗力下降就是必然事情。即使有人數優勢,再加上對神教的忠誠以及對教主東方不敗的崇拜可以稍作彌補,甫相解除,日月教武士當即節節敗退,尤如斬瓜切菜般被留下了無數人頭。 然而,不管這些兵馬俑殺得再多也罷,〖轟定干戈〗小隊所能夠得到的收獲,卻少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即使小隊三名成員身上的骷髏紋章仍然活像走馬燈一樣不停刷新擊殺提示,可是每殺一名日月教武士,能夠得到的通用點,永遠也只有1點。 同樣道理,向問天雖然被默認為〖轟定干戈〗小隊的盟友,但假如陳勝和向問天聯手殺人,則收獲也是只有1點通用點。假如天王老子獨自出手的話,那么〖轟定干戈〗小隊就甚至連這1點通用點,都得不到?;蛟S,這就是無限神域為了防止競技者借助特殊劇情人物進行刷分,所設置的限制了。 可是當此情景之下,眾人一心一意想的都只是沖出重圍,哪里還會去在意錢財方面的得失?依靠百名兵馬俑保護和開路,〖轟定干戈〗小隊和向問天一口氣沖出偏殿,接連闖過了三道大鐵門,進入一條狹窄長廊。地形限制之下,兵力的質,比起量更加重要了無數倍。人數少而精銳的一方,益發可以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勢如破竹連進百步,前方赫然出現了又一道大門。兵馬俑刀槍并舉,把門前懸掛的厚厚帷幕砍成了碎片。眼前隨即就顯現出一座大殿。 大殿呈典型的長方形,寬不過三十尺,長卻至少有三百尺。殿內并不開設窗戶。所以縱使墻壁上陳列著上百盞油燈,殿內也每隔五十尺就有一個燃著火苗的青銅香爐,但環境依舊顯得一派昏暗。隱隱約約之間,只見大殿盡頭處放了張金碧輝煌的椅子,正是代表了日月教至高無上權力的——教主寶座! 若然把日月教比喻為一國,那么毫無疑問,平定州就是此國首都。黑木崖為皇宮大內,而成德殿正等于金鑾殿。此時此刻,一國之君,一教之主,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卻并不在龍椅之上端坐。 但盡管如此,守殿武士們職責所在,豈能任憑外人聯合了叛教逆賊長驅直入?哪怕明知不敵,這當口也只好拼命了。但世上事情,有時候即使如何努力拼命,不如意者,始終十常八九啊。 日月教內立有嚴厲規矩。任何人都不準攜帶兵器入殿,違令者一律全家抄斬。這些值守武士們赤手空拳,如何是大秦虎狼之師的對手?沒費多少力氣,殿內武士已經被徹底一掃而空??上斋@還比不上當日在福州福偉鏢局外,隨意殺掉一名青城弟子來得多。 不過,眼下自然不是斤斤計較得失的好時機。陳勝緊握虎符,通過它將自己的命令同時灌輸給兵馬俑知道。這一百名身體上大部分都已經被染成紅色的俑兵默然不語,自動集結到大殿唯一的入口處,結陣防守。竟是和先前的銳意進取截然相反,不求有功,只求無過。門外的日月教武士們,則在狹窄走廊處擠成了一團,空自大聲吶喊,始終無法寸進。 無論如何,眼下暫時算是安全了。坐在魔法獅子背上的馬猴燒酒長長吐了口氣,隨即跳下獅背,向大殿盡頭處,安放教主寶座的那處高臺走去。其余眾人也緊跟在后。得到近前。夜永星爬上高臺蹲下來,依照著先前向問天的指點,伸手往寶座之下掏摸。摸了幾摸,忽然眉頭向上一挑,喜道:“有啦?!笨s回來的手掌在大殿兩壁燈光照耀之下,赫然已經托住了一個扁平的金盒。 說是金盒,其實只是上面鍍了層金箔而已,其實盒子本身還是木頭。不過這盒子并沒有上鎖,僅僅是一大一小的兩個半邊相互嵌套而已。夜永星用力打開盒子,只見里面躺著薄薄一份小冊子。冊子紙張黃舊,顯然已經很有點歷史了。冊子封面上則寫有七個大字:三尸腦神丹秘方。 字體原本用朱砂寫成,理應鮮紅如血。但年深月久,顏色消退,紅字也變成了烏黑色,恰如干涸的血跡。陳勝拿起冊子略略一翻,只見里面果然是三尸腦神丹的詳細說明。從如何培養尸蟲開始,如何將不同的尸蟲混雜搭配;這些尸蟲各有些什么特性;入藥以后若然發作,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應該如何控制;什么樣的藥物可以克制什么樣的尸蟲……等等等等,無不詳盡備至。 只是翻到后面,原本應該是解藥煉制方法的那幾頁,卻明顯出現了被撕走之痕跡。也或許正因為如此,所以〖轟定干戈〗小隊三名成員身上的骷髏紋章,都沒有產生任何反應。 “原來如此。向問天,你反叛教主,就是為了要得到三尸腦神丹的秘方嗎?”楊蓮亭站在旁邊,一面忍受著雙臂骨骼脫臼所帶來的激烈劇痛,一面依舊冷朝熱諷,喝罵道:“可是任你機關算盡,到頭始終只是竹籃打水。解藥配方教主從來貼身存放,片刻不離。你們想要?那是做夢!” 事已至此,所謂一做不做二不休,向問天把心一橫,干脆也不再想前往孤山梅莊營救任我行的事了。陳勝武功之高,當日兩人在平定州交手的時候,天王老子就已經知道。再加上那些兵馬俑,還有夜永星這小女孩居然懂得從手指上發射火焰,樁樁件件,俱是匪夷所思。有這些人幫助的話,即使要就在今時今日將東方不敗擊殺,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啊。假如當真能夠辦得到,那么拿著東方不敗的人頭前往孤山梅莊,江南四友一見之下,豈有不當場自動釋放任我行的道理? 想通了這一點,天王老子也不惱陳勝了。他冷笑兩聲,上前揪住楊蓮亭衣襟,喝罵道:“東方不敗在哪里?速速叫他出來受死!”右掌起處,登時就是“喀~”一聲,將他左腿小腿骨斬斷。 豈知楊蓮亭為人居然極硬朗,大聲罵道:“反教叛賊,你有什么資格詢問教主下落?滾你奶奶的!” 向問天笑道:“好個硬骨頭。就是不知道究竟能夠硬到什么地步?”手起掌落,“喀”的又一聲響,把楊蓮亭右腿小腿骨也斬斷了。抓住他衣襟的左手順勢往下一壓,將這位大總管頓在地下。楊蓮亭雙足著地,小腿上的斷骨翻戳上來,劇痛可想而知,可是他竟不哼一聲。 陳勝隨手把三尸腦神丹的藥方交給夜永星讓她保管,轉身過來,凝聲喝道:“楊蓮亭,今日我們既然上得黑木崖,就見定了東方不敗。你若認為他當真天下無敵。又何必阻止?就讓東方不敗將我們統統殺掉,豈非對你這個情郎也有好處么?!?/br> 向問天愕然一怔,皺眉道:“陳勝,你說什么情郎?”他不知道《葵花寶典》的秘密,有這種疑問,原本再正常不過了。然而讓〖轟定干戈〗小隊想不到的,卻是連楊蓮亭都展示出滿臉詫異的模樣,反問道:“什么情郎?” 奇怪奇怪,為什么會這樣?難道東方不敗不是自宮之后就愛上了楊蓮亭,獨個兒躲在閨房里繡花嗎?霎時間,〖轟定干戈〗小隊三人禁不住面面相覷,似乎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一股陰風陡然吹過大殿。陰風拂體,眾人均不約而同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身為超凡武者的第六感同時隨之發作。陳勝和向問天兩大高手四枚瞳孔,都齊齊隨之激烈收縮。下個瞬間,他們下意識地轉身回望大殿入口,厲聲叱喝道:“東方不?。??” 質問之聲在大殿四周墻壁處來回激蕩,儼然形成隆隆回音。然而就在這股隆隆聲浪之間,卻又有把清朗嬌媚的輕音,曼聲長笑。字字句句,盡皆清晰得猶如貼住你的耳朵來說話一樣,根本連想要掩飾也完全掩飾不住。, 第六十一章:日出東方(下)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人間一場醉。哈哈~哈哈哈~~” 笑聲不絕,一團鮮艷紅云隨之越過長廊處那些擠成一團的日月教武士頭頂,越過大殿門前那一百兵馬俑,輕飄飄越空而來,速度之快,直如飛鳥。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分明眾目睽睽之下,這團紅云給旁觀者的印象,卻是飄飄緲緲,如煙如霧,似夢似幻,完全沒有絲毫真實感。連其身影也看不清楚,更談什么窺其廬山真面目? 看不看得清楚,其實根本不要緊。凌虛飛渡,如此輕功,甚至“驚世駭俗”四字也不足以完全形容。能夠有這等本事,則日月教中,除去那位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教主東方不敗以外,哪里還能有其他人?霎時間,楊蓮亭雙眼放光,奮力掙扎著從地面上站起,大聲叫道:“屬下楊蓮亭,參見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教主寶訓,時刻在心,建功克敵,無事不成?!?/br> 夜永星聽得心煩,喝道:“馬屁精!誰準你站起來的?給我再跪下吧!”一腳往他膝彎處踢下去??墒撬诵×θ?,楊蓮亭雖然捱了一腳,卻竟不跪倒,反而踉蹌著再向前走了兩步。蘇紫菱則手足無措,緊緊握著她那支德制瓦爾特p38手槍,也也不知道究竟應該開槍好,還是不開槍好。 這邊廂sao動方起,那邊廂向問天則是如臨大敵,哪里還顧得上別人死活?他厲聲喝道:“陳勝,一齊動手!”吼聲未落,已然揚臂急甩,望空射出蛇索軟鞭。出手的方位時機,無一不拿捏得恰到好處。然而世事之奇,竟是超乎了天王老子的意料之外。 彈指瞬間,軟鞭末梢眼看著堪堪就要穿入紅云之中,卻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間活像遇上了一層無形屏障。原本足以洞石穿金的軟鞭遇上這層屏障,赫然就是一滑,向旁邊偏移了開去。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再也傷不到紅云分毫。 成德殿造型不同尋常殿宇。寬不過三十多尺,縱深卻有足足三百多尺。如此長的距離,天下間原本無人能夠從頭到尾橫空飛越到底,哪怕輕功如何絕頂了得亦絕對辦不到,只因為這已經超越了武功的范疇,更非所能為。然而向問天這一鞭,卻恰好給那團紅云提供了借力的機會。紅云緩了一緩,隨即更是輕如無物,徑直飄向楊蓮亭。 向問天驚怒交集,收回軟鞭想要再出手,卻只覺手腕上一緊,已經被身邊的武者抓住了不放?;仡^看去,只見陳勝眉宇間全是快要壓抑不住的亢奮戰意,凝聲道:“向右使,你別動手。東方不敗,他是我的!”隨手將他向后一推,當場就有三四名兵馬俑圍上來,將向問天團團包圍,直是水泄不通。更不管天王老子如何破口大罵,徑直發力向前追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鮮艷紅云飄飄而行,赫然已到了大殿盡頭彼端。楊蓮亭歡喜無限。更加豁盡全力,高聲大叫道:“教主中興神教,澤被蒼生,仙福永享,壽與天齊。萬歲萬歲萬萬歲!教主,屬下……” 這番歌功頌德的說話尤未講完,陡然間只見那團鮮艷紅云之中,伸出了一只肌膚雪白細膩,猶如羊脂美玉般的纖纖柔荑。那之手輕輕探下來,不偏不倚,恰好按在楊蓮亭頭頂,隨即用力收緊,一擰! 日月教中最有權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總管楊蓮亭,其六陽魁首就似樹上果實,竟被那只手輕輕松松地摘下。人頭離體,嘴唇依舊按著慣性開合,吐出“拜見”兩個字。與此同時,無頭尸體的頸腔內鮮血猶如泉水般沖天噴發,卻又連半點一滴也沾不上那團鮮艷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