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怎么了?”林楚西問大衛。 大衛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怎么說,把手機送到林楚西面前,只說是有找他的電話。林楚西看了手機屏幕上的那一串號碼,狐疑接起。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年邁嗓音。第一句話,就讓林楚西眼皮子一跳。 “我是趙景和的父親?!?/br> ☆、第六十六章 leonard zhao 趙景川,是一個傳奇。在二十年代時白手起家,然后用了五十多年為自己打下旁人不可撼動的商業帝國。他是美籍華裔,祖籍在廣東潮汕一帶,小的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也沒錢供他上學。他十幾歲遠渡重洋打工賺錢,卻靠著與生育來的經商頭腦和敏銳的商業嗅覺,一步一步從金字塔的最頂層走上了巔峰。趙景川一輩子的歷程如果寫成一本書,妥妥的就是起點小說網站里那些主角開了金手指,還帶著重生外掛的金融小說。 他擁有世界上最賺錢的大宗商品交易公司;他擁有澳大利亞最大的煤炭出口碼頭;他擁有挪威最大的造船廠;他擁有英國百分之三十的房地產,他有錢得嚇人。 人人都說無jian不商,無商不jian,而這種“jian”也不僅僅指商人唯利是圖,在這個字地下,也說明了,只有頭腦靈活的人才起得來。而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作為一個華裔在歐美國家做生意,所受到的困難和阻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而經受過這些風吹雨打的趙景川,絕對能稱得上一句人上人。 這位老先生書沒有讀過多少,涵養卻很好,電話打過來,并沒有一開口就罵人,也沒有什么憤怒的意思,只不過像是打電話給相熟的晚輩,挑個時間出來聚一聚,吃個飯。林楚西當然是連聲稱好,隨著趙景川的意思定了日子,在阿姆斯特丹。他想了想,那日期的前幾天他剛好要在阿姆斯特丹附近的城市拍valentino最新季度的品牌宣傳大片,還要給《p》拍攝雜志彩頁,忙是忙了點,但抽出時間來吃一頓晚餐綽綽有余,最重要的是他不用為了吃這頓飯到處奔波。 這么說來,其實這個老先生人還挺不錯?林楚西傻不兮兮的在心里這么想。 吃飯的地方不是在什么餐廳,而是在一幢七十層高的大廈頂層,那里整層都是這位趙景川先生的行宮。林楚西坐著觀景電梯往上升,阿姆斯特丹此時已經華燈初上,而這座佇立于市中心的大巨人也變得光彩照人。林楚西眼尖地發現對面商場的巨大戶外led屏幕上正在放當季的burberry男裝廣告,那是林楚西前幾個月拍的廣告,穿著鐵灰色的夾克風衣,胡子拉碴,頭發凌亂,眼神朦朧深邃,嘴巴叼著一根皺巴巴的煙,走在倫敦濕漉漉的街道上。這廣告是burberry御用廣告導演拍攝的,照例一股子撲面而來的濃郁英倫風。短短幾分鐘那是隨手一幀截下來都能當電腦桌面,或者貼墻上天天觀摩。是帥氣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滿心發癢。 這廣告播得久,少男少女們那是被迷得神魂顛倒。 林楚西倒是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巧合,不過從那電梯的角度上看過去卻多少有點詭異。 見到趙景川本人,林楚西終于相信基因遺傳這個東西,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就趙景和那招蜂引蝶的模樣,趙景川卻是不遑多讓,老了也是有老了的魅力,一張臉不怒自威,看起來倒是比趙景和那張冰塊臉要舒服來著。趙景川年輕的時候估計也是惹得各家女兒貴婦盡折腰的妖孽了。 這餐桌擺放在落地窗前,居高臨下,阿姆底特丹的城市夜景盡收眼底,當真是一股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超脫感覺。想來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女人站在這種高度是會上癮的,這風景太美,上來看一眼就再也不愿意下去。 林楚西不明白趙景川把這餐飯擺在這種地方的意思,示威?還是其他。 吃的中餐,地地道道的粵菜,把林楚西那個饞的。 “我聽說你小時候在香港生活,想著你應該也會喜歡這些菜?!壁w景川這么說著,手上的筷子放下。 林楚西噎了下,老實說這老先生真不是在玩他?知道他從小生活在香港的話,怎么著也是請他吃西餐比較不會出錯。不過他也不計較這些,咽下嘴巴里的東西就笑著點頭,說他非常喜歡這些菜。他這是說了大實話,鬼知道他這些年東奔西跑的,想找一家正宗地道的中餐廳都難。 “我想你是知道我為什么約你見面的?!?/br> 得,他還沒吃飽呢,這正事就來了,就不能讓他吃完了再談,忒沒人性了點。于是他板著臉,像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般,鄭重地放下筷子直視趙景川,點頭。 “你和ivan,我是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和哪一個人維持這么長時間的情人關系。他從小就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我也沒有逼他做過什么。他生來腿腳不好,沒有什么朋友,床伴也少。我曾經也煩惱他究竟是不是那里出了毛病才不喜歡男女間的那些事,不過現在我知道他只不過是沒有遇到想要的那個而已?!?/br> “他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就算他一輩子都不能站起來,一輩子都得依靠輪椅代步,我也覺得能有這樣的一個兒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壁w景川笑了下:“他母親生下他就過世了,我和他母親并不是因為感情原因結婚的。我不喜歡她,她也不是很喜歡我。只是她娘家的勢力是我當時非常需要的,所以我想娶她。而她心高氣傲,覺得我是那群追求者里最有潛力的,所以嫁給了我。很快我們的家族企業強強聯合,在他父親過世后,我便打敗她那一家子親戚拿到了最多的遺產?!?/br> “我活了這么多年,大部分時間都扮演一個商人的角色,而很少扮演丈夫,或者是父親。但是我很慶幸我能有個兒子?!?/br> 林楚西聽著趙景川在那里無視聽眾,自言自語一般地喋喋不休,眉頭微微皺起,他有點不明白趙景川的意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表達些什么。 趙景川接下來又笑著說了好多趙景和小時候的事,老怪物大概裝小孩裝得多了,已經練就了這種神功,拎著幾十萬歲的魂兒干一些蠢得發笑的事也不會不好意思,以至于到現在還被趙景川拿出來說事,林楚西聽著都要笑破肚子了,心里想著老怪物當時是個什么心情。 這么談話的氣氛倒是好得不得了,兩人圍繞著趙景和這個話題,居然真的沒有劍拔弩張地吵起架來。又或者是趙景川這種回憶兒子童年趣事的語氣和神態讓林楚西想起了自家爹媽,什么氣都冒不出來??雌饋?,趙景川是真拿趙景和當回事兒。 “我老了,估計活不了幾年。他年紀也不小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他后繼有人……” 得,說了這么多,不就是一句話嗎,要他和趙景和分手,然后讓趙景和乖乖結婚生子去。 趙景川說的有點口渴了,喝口水,見林楚西無動于衷的,臉上多少是帶著些怒氣。想他多久沒拉下個臉來和這么個小輩說話,結果這說了一大堆,還是沒什么反應。早知道軟的不行,直接就來硬的了。想他就算是孟家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反抗。都是成年人,該分清楚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幻想了。 但是他到底還是不太想和林楚西鬧得太僵,畢竟考慮到趙景和確實挺喜歡這小子,要是因為他父子倆鬧得不愉快那就不好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林楚西自己乖乖退出,也省的他私底下再做些不太能見光的事。他雖然不信天主教,但也不喜歡兒子和個男人一直搞一塊。不說將來能不能在宴會帶得出手,就說家里,沒個女人主事,總是要出點煩心事。 結果他就聽到林楚西上下嘴皮子一搭,說話了。 “趙先生,您的意思我了解。但是,其實您應該直接找ivan談,而不是來給我施加壓力?!绷殖髡f了落落大方,一點沒有害怕的神色。 趙景川皺眉不語。 “您看,ivan在這段感情上是掌握者,而我是承受者。就好像ivan是一個巨大的圈,而我在這個圓圈里。單單是我自己想要離開的話,我永遠也走不出這個圈,只要ivan不愿意放我走。再者,我和ivan是非常正常的戀愛關系,不涉及工作上的事。您現在這樣跟我談,我倒是感覺我唯利是圖勾引他。我是很不愿意接受這樣的指責的,因為這并不真實。您如果想要孩子,并不一定非要ivan結婚不是嗎,不論是試管嬰兒還是代孕,都有各種解決辦法。您想要說服我,恐怕有點難?!?/br> “你……” 林楚西唇角微勾,半點不怯場。笑話,他要是還會怯場,那是丟海洋霸主的臉。 這一場談話自然是不歡而散,但也讓林楚西知道了一個訊息,恐怕趙景川是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兒媳婦人選了,不然也不會這么急不可耐地跑出來攪和。另外就是,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和趙景和見面,那么這個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趙景川的意思,他要是知道了怎么不說? 林楚西回了酒店,孟啟東一臉擔心地迎上來。 “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br> 林楚西坐下來喝了杯水。 “老頭跟你說了些什么?” “還能是什么,就那些唄?!绷殖鲾[擺手走近洗手間去洗臉,他忽然抬頭注視鏡子里那張臉。沒有磨皮,沒有ps,也沒有任何美化,就是最素面朝天的臉。 他上岸時,身份證上的年齡是19歲,五年過去,他二十四歲了,但是他的這張臉,卻完全沒有變,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而且他知道就算再過五年,十年,這張臉也還是這個樣子。 林楚西心里猛地一跳。 這張打了防腐劑的臉,能堅持多久? ☆、第六十七章 林楚西飛了一趟蘇黎世找趙景和,約好吃飯。一家挺古典的餐廳。林楚西沒去過趙景和在蘇黎世的房子,他總覺得不太喜歡,大概是有不知道多少鶯鶯燕燕待過,進去了怕鼻子疼。 林楚西在餐廳預訂好的座位等趙景和,老怪物居然一點都不懂得禮貌,姍姍來遲。推著他過來的人又換了一個,他最近換醫護換得勤快,美名其曰是讓林楚西放心,而且找得一般都是粗獷高大的黑人。不過對于趙景和的遲到,林楚西其實不是很生氣。他和趙景和之間,相對于普通戀人來說,還是挺不正常的。兩個工作狂,跨國戀,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多少面。待得圈子誘惑又多得嚇人,兩人倒是非常信任對方似的,從來沒有懷疑過劈腿之類的事。 趙景和腿腳不好,就算有心,床第間的事也不會太盡興。好在兩個人在那方面也不太執著,只不過大多時候林楚西都會忍不住覺得遺憾,畢竟良好的床上活動是增進感情的良藥。工作的時候林楚西難免碰到幾個沒眼力勁又色急的,毛手毛腳,林楚西也不怎么好發作,心里是憋著一股氣的。平時倒也很快消散了,這次趙景和的父親找他談話,他是后知后覺氣得不行。 趙景和拿了菜單點菜,這個餐廳的口味更偏向德國,看那菜單上一溜的土豆。 “你要吃什么?”趙景和問。 “隨便吧,反正都一個味?!绷殖鞣瓝v搗也沒從這菜單里挑出個合心意的來,到最后直接把菜單丟回桌上,讓趙景和幫他點。 趙景和微微頷首,叫來服務生,點了兩份牛排,又叫了瓶紅酒。中規中矩的搭配。 “我聽你父親說你最近要結婚了?!绷殖髂菨窠砑埐亮瞬潦?,漫不經心地問道。 趙景和抬頭看一眼林楚西,表情卻是沒什么波動,只是問:“他去找你了?” 林楚西點頭。 “你怎么想?!?/br> “我有什么可想的,又不是我結婚!”林楚西幾乎要忍無可忍。 “我在征求你的意見?!?/br> “呵,我能有什么意見?!绷殖饕馕恫幻鞯睾咝σ宦?,接著又說:“怎么,要是我不愿意,你還真不結這個婚了?” 趙景和見林楚西這種憋著氣又不發作的樣子,眼里帶著笑意地說:“錦上添花肯定是不如雪中送炭的?!?/br> 林楚西嗤一聲,聽出趙景和話里的意思,居然有點小感動,覺得自己果然不是趙景和的對手。他鋪好餐巾在膝上,再抬頭看趙景和,眼尖地看到他眼角的皺紋。暗嘆時光容易把人拋啊。 “你今年也是要過三十七歲的生日了吧?!绷殖魍蝗粏?。 “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在想你究竟什么時候才死,看你這無病無痛生活滋潤的,說不準還得五六十年?!?/br> 趙景和無奈搖頭:“就算你這么說,我也立馬死不了?!?/br> 服務生推著送餐車過來,小心地將盤子擺放好,又一一理好刀叉的位置。詢問趙景和是否現在就開酒,趙景和點頭,服務生隨即為他們倒酒。 林楚西一刀切在還冒著熱氣的牛排邊角,等服務生走遠后才說:“你去結婚吧,我沒什么意見。你也老大不小了,每個老婆總說不過去?!?/br> 趙景和有些詫異地抬頭,沒有預料到林楚西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本以為得打一場硬仗,應付林楚西的怒火,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也打算好了推拒掉這個商業聯姻。沒想到這雷聲大,最后卻是連一滴雨都沒落下。 “你沒事吧?”在趙景和看來,林楚西不發脾氣才怪得很,說不定這小家伙心里都快要氣炸了。阿美利加人魚原本脾氣就說不上好,屬于一點就能燃的類型,碰到這樣的事,變身火藥桶才正常。趙景和淡定了這么多年,也忍不住內心忐忑起來。 “能有什么事?!绷殖髅鏌o表情的,趙景和是真看不出他的喜怒。 “你為什么之前不和我商量這件事,你以為我就那么小肚量?”林楚西幾下用刀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不爽地問:“怎么著,你還想著先斬后奏之后再通知我?” “你不就是幫這個身體娶個人類老婆嗎,我怎么就會不同意,把我看成什么人了?!?/br> 林楚西在那一股腦地喋喋不休,越說是越生氣,看趙景和的眼神也如刀剜。趙景和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我要回家?!?/br> “嗯?”趙景和不明所以。 “不是現在,不過也就這幾年的事?!绷殖髡f著,神色透露出疲憊來。 趙景和向來不怎么管林楚西在工作上的事,現在聽到他說要回海里,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更何況他本就不想林楚西一直待在陸地上。哪天要真出什么意外,他這個半癱瘓的身體是一點用都沒有。 “你要結婚,訂好了日子,告訴我。給你包個大紅包?!?/br> 趙景和哪敢要他的紅包,他不在宴會上大殺四方就已經很給面子了。他的意思是這婚禮能辦得多低調就多低調,林楚西也不要來參加,那種日子過去了就過去了。只是,他要真叫他別來,他恐怕又得私底下胡思亂想寫亂七八糟的了。于是就低低地應了聲。 這飯吃的,著實說不上愉快。 林楚西忙得很,抽出時間來蘇黎世已經是推掉了幾個通告,這會兒吃完飯就要趕飛機去巴黎。趙景和差人送他去機場,林楚西帶著墨鏡坐在候機大廳,身邊只有大衛。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心累。他也不認為趙景和會移情別戀喜歡上他那個未婚妻,商業婚姻他自然是知道的,他還不清楚趙景和的未來妻子是誰,不過逃不開是哪家大財閥的繼承人。他心理上多少有點潔癖,趙景和娶了老婆,在他還沒死之前,他的道德底線讓他無法再和趙景和保持戀人關系,這才是他最惱的。搞得他現在跟個見不得人的地下小三似的。 “老板,您沒事吧?”大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 “我有個屁事?!绷殖骱莺莸纱笮l一眼。大衛立馬縮了回去。 這個時候廣播提示xxxxx號航班即將起飛,請旅客盡快登機。正是林楚西要乘坐的航班。 林楚西剛在巴黎落地,手機一開,刷了下推特就發現莫名其妙n多人艾特他。原來尤金昨天剛被他那圈內老相好點名als的冰桶挑戰,這小子樂呵呵給自己倒了一大桶冰塊水,給als捐了十萬美金,然后就點名要林楚西也來一下。林楚西表示他是躺著也中槍。 coach在巴黎開分店,這天邀請林楚西過來做嘉賓。非常巧合的是,亞當·蘭考也在嘉賓之列。他和coach這個品牌還有點交情,當初走過他們的秀,拍過廣告。林楚西多少也能聽說他的事,靠山很大,自己也挺努力,在模特界是混得風生水起,大品牌也要買給他一個面子。隔了許久再見面,林楚西倒是沒從他臉上看到多少春風得意的申請??磥碓阽R頭面前扮酷半多了,一時半會怕是也笑不出來。 走紅地毯,在簽名版上簽名,然后就是一些挺無聊的活動,隨后就是酒會和記者扎堆采訪。在下面坐著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林楚西和亞當·蘭考比鄰而坐。 “他就要結婚,你得意不了多久了?!?/br> 林楚西聽到亞當·蘭考這么說,余光瞥到他依舊面朝前看,似乎剛才根本沒有說過話。 “男人,總是要結婚的?!绷殖骰氐溃骸皠趥愃瓜壬彩且粯??!?/br>